第五十三章.猴子與狗

因此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有什麼末日呢?

沒有世界末日。

屋內劍氣如海,不知道吞沒了多久。

風雪亦如是。

那道風雪與日月鑄成的防線,終於淹沒在了劍氣的大海之中。

防線就此破碎。

風雪與劍氣將岑碧青掀飛了出去。

岑碧青手中的掩日劍就這般掉落在了地上,發出了可憐而清脆的響聲。

白素貞攜着滿天風雪來到了岑碧青的身前,然後以黎山劍架在了岑碧青的頸上。

“你輸了。”白素貞的神情很是淡然,就像這屋內的風雪。

岑碧青眼中噙着幾許淚:“姐姐。”

白素貞:“爲什麼?”

岑碧青:“什麼爲什麼,姐姐你在說什麼?”

白素貞:“爲什麼要令我心寒,爲什麼要惹我生氣,我當然知道你心底那些委屈和想法, 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在盡力補償你,努力去當全世界最好的姐姐,這麼多年以來,我有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爲什麼要逼我把你從我身邊推開?”

岑碧青:“不離開姐姐,我如何去找白真人,白真人需要的是一個岑碧青,一個有用的岑碧青,而不是一個只會跟在姐姐身後的跟屁蟲。”

白素貞眯了眯眼睛:“小青,你真的願意爲了白真人,放棄這一切,哪怕是我與你姐夫?”

岑碧青:“如果當初我不願意與你一起離開南海紫竹林,你是否會丟下我一個人,固執離去?”

白素貞沉默了良久,然後點了點頭。

她本來想否認的,但她不想掩耳盜鈴。

人總是要敢於承認自己的內心,纔不算是虛僞。

白素貞從來不是一個虛僞的女子,於是最終她坦誠了。

岑碧青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我也是一樣,我跟姐姐在愛情面前是一樣的人,一樣勇敢的人,不對應該是一樣勇敢的妖精,做人太久,我都快忘記自己曾經是一隻妖精,但人總不能忘本,姐姐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想回到青丘妖國的。”

白素貞:“那麼你呢?”

岑碧青:“我不知道,我會去看看白真人,然後才知道,自己究竟想什麼,要什麼,以後會做什麼。”

白素貞嘆了口氣:“你走吧。”

岑碧青:“姐姐保重,你和姐夫都要好好的。”

白素貞轉過頭去,收了黎山劍,滿屋風雪就此消失。

她的眼眶紅了。

眼淚情不自禁的滾落了下來,是那般的炙熱。

滑過她絕世的容顏,劃過她傾城的嘴角。

她不忍去看岑碧青離開的背影。

如果不是堅強了那麼久,或許她已經泣不成聲了。

岑碧青看着姐姐的背影,也紅了眼眶。

眼淚不爭氣的不停滾落了下來。

但她那無限魅惑的雙瞳裡,最終浮起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決絕。

這位容顏絕世嫵媚無雙的青衣女蛇妖,就這般離開了書院,踏上了前往尋找太平真人的旅途。

……

……

有一種痛。

它勒入你的頭骨。

它勒入你的靈魂。

就像是一根堅固的鎖鏈,束縛着你。

讓你不得自由,不得自在。

比當初在鎮魔井太陰內囚禁太平真人的大道之鏈還要可怕。

它穿過了你的琵琶骨。

這種痛,是猴子頭上的金箍。

猴子戴上金箍那一刻,嚐到了這種可怕的痛。

於是它這般想道。

——“那痛就像狂雷,擊碎了我的血肉,可那又怎樣,那又怎樣,我還能狂笑,我還能翻跟頭,我還能舉起如意金箍棒殺人殺妖,可是它穿過了我的身軀,穿過了我的血脈,讓我不得自由,不得自在,彷彿自己不是自己,我不再是我,連我的身軀都不再是我的身軀,更何況那靈魂?”

猴子總是忍不住想起一千多年前,剛剛離開南詔走上妖怪大道的時候。

觀音菩薩或者說殺心觀音的一具道身,從南海紫竹林落入南詔,將一個金箍交給了小和尚。

小和尚用觀音的方法,將金箍戴在了他的頭上。

他很想摘下這金箍。

可小和尚金蟬子卻是那般淡然地說道:“你撬不開這金箍的,也也掰不斷它的,即使你神通廣大,因爲它是觀音給你的束縛,是你自己的束縛。”

猴子在地上打着滾,拼命拿石頭狠狠砸着頭上的金箍:“小和尚,你別騙我了,糟糕,爲什麼我想到殺人吃人就頭疼,難道我想想都不行嗎? ”

“放棄慾望,你便能得安寧與自在,你要鬥爭自己的私心雜念,然後將他們放下,永遠不要懷疑神佛,永遠不要懷疑,能救你的,只有相信。”小和尚金蟬子雙手合十,滿面慈悲地說道。

“不!不!我一定要殺了你們,我要殺光你們這些三教的神佛,我要打破這天,我要砸碎這地,我要你們這些神仙永世不得安寧。”猴子痛得在地上打滾,滿身大汗。

他那張尖嘴猴腮的毛臉因爲疼痛而變得扭曲、猙獰。

劇烈的疼痛如同無數的刀劍在切割着他的腦袋裡的一切,身體裡的一切,乃至他的心靈和靈魂。

終於猴子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猴子終於醒了過來。

小和尚金蟬子、豬妖、沙妖看他的神色都很奇怪。

因爲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的記憶已經被篡改過,他的曾經他已經記不得了。

但神佛們好像還要把他變成一隻聽話的狗,方纔甘心。

“小和尚,果子來了。”猴子一個跟頭,不知道從哪裡摘來了無數的瓜果,遞到了小和尚的面前,模樣有些討好,真的的很像一隻狗。,

小和尚金蟬子看着猴子的眼神奇怪極了。

不過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嘆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太平真人說的那些事情。

豬妖的左臉腫了一大塊,不知道是誰打得。

但他依舊樂呵呵的,似乎很開心猴子能夠像一條狗一樣活着。

沙妖氣得渾身打顫,他拼了幾個月的瓷器又碎了,不知道是誰幹的。

“小和尚,我去看看前面有沒有人家,化些緣去。”猴子笑嘻嘻地說道,一個跟頭又蹦入了雲霧裡,就此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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