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妖忍不住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正朝着自己走來的高翠蘭。
他雙目微微一亮。
有些像了。
就像當年,那人從寒冷的月宮裡走出來,自己正在天河旁看着十萬水師在訓練。
無數回憶涌上豬妖的腦海。
他很痛苦。
很想念。
但願所念之人就在眼前。
他有種慾望,忍不住要掀起高翠蘭的頭蓋。
這本來是入洞房的事情。
所以他的九十八個新娘都死在了新婚之夜。
因爲那些女子雖然美麗,但卻一點兒都不像她。
再美麗,可怎麼也不像她,又有什麼用?
於是他站起身來,走向了高翠蘭。
高翠蘭有些緊張。
她不清楚豬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或者說什麼樣的妖。
但她只記得一句話,豬妖喜歡月亮。
她就是高老莊的月亮。
於是無論何時,她都要做最真實,最自然的自己。
竹中怔了怔,隨即攢緊了拳頭,似乎比高翠蘭還要緊張。
他還沒有和柳紅有在一起的機會。
他還沒有等到高翠蘭帶柳紅來賞花賞月賞星星。
高翠蘭怎麼能死?
於是竹中做了一個勇敢的決定,準備替高翠蘭說些好話。
然而就在這時候,豬妖卻已經掀開了高翠蘭的頭蓋。
他怔住了。
他沒有發火。
沒有想要殺人。
因爲這正是朝思暮想的面容。
太像了。
爲何會這麼像?
豬妖眼眶微紅,渾身妖氣潰散,就像是一個找到丟失已久的糖果的小孩子。
竹中怔了怔,隨即明白了些什麼,於是鬆了一口氣。
大殿內的妖自娛自樂,不敢打擾豬妖和高翠蘭。
竹中退到了一旁,很好的維持着大殿上的氣氛。
高翠蘭怔了怔,她看懂了豬妖的眼神。
她明白了豬妖的心思。
她本就是個心思玲瓏的女人。
所以沒有被豬妖嚇到,而是很震驚。
於是她很理所當然地問了這樣一句話:“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滿堂皆驚。
竹中差點把酒壺都掀翻了。
他心中暗恨:高翠蘭啊高翠蘭,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呢?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豬妖要暴起殺人的時候。
然而豬妖卻什麼都沒有做。
他只是紅着眼眶看着高翠蘭,沉默着。
大殿上寂靜無聲。
詭異的氣氛令人膽寒。
不知道過了多久。
就連竹中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溼。
豬妖終於動了。
他一把抱住了高翠蘭,大哭:“你爲什麼這麼像她,你爲什麼這麼像她卻又不是她?”
這是一句充滿悲傷的話。
而竹中這樣的人物卻笑了起來。
原來大王終究是喜歡高翠蘭的。
大王終於娶到了自己滿意的女子。
可豬妖似乎並不滿意。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就算如今出現在他眼前的是那個人,可他又如何敢見?
他怎麼能以這個樣子去見她?
最終豬妖嘆了口氣,平復了情緒。
他牽着高翠蘭的手,然後舉了起來。
“以後她就是我豬剛鬣唯一的夫人,高老莊的女主人。”
頓時大殿之上,無數人俯身,無數人低頭。
就連高傲的竹中,也跪拜了下去。
高翠蘭站在豬妖的身邊,滿面通紅。
她已經忘記了豬妖的醜陋、恐怖與噁心。
因爲她正在享受着權利的感覺。
就像是當年剛剛同化成豬妖的竹中。
她看向了身旁的豬妖。
眼裡沒有厭惡,也沒有噁心。
只是有着濃濃的熾熱。
我什麼時候纔可以成爲你的女主人呢?
然而就在這時候,天卻開始漸漸亮了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這座大殿方圓數百里是沒有光明的。
因爲豬妖的妖氣染黑了天空,吞噬了光明。
那麼哪裡來的光明。
也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在殿外響了起來。
“何必如此自欺欺人?”
如同春風來。
千樹萬樹梨花開。
高老莊梨花未開。
但無數星辰卻如同花朵在夜空裡綻放。
這是豬剛鬣近五百年歲月第一次去見光明。
於是他看見了一個極爲年輕的青衣道人負手立於門口。
他在青衣道人身上感受到了無比恐怖的氣息和十分危險的感覺。
就像是他當年面對天外天太玄宮裡的等那位存在。
那麼這位青衣道人究竟是誰?
他蹙了蹙眉頭,渾身緊繃着如同一根拉滿的弓弦。
“你是誰?”
他無比警惕地問道。
青衣道人微微一笑。
“我叫白三,這個名字你可能很陌生,但我的另一個名字你肯定不陌生,那就是太平真人。”
太平真人這個道號,他當然不陌生。
英雄、小清峰雙絕、劍宗雙劍、到滅世大魔頭、人族歷史上最可怕的人物。
伴隨着這些稱呼和形容名,這個人身上有着太多的故事。
哪怕是曾經身爲神國三十八神將之一掌管十萬天河水師的他,對於那個人的故事耳朵都已經聽起些繭子來。
所以他說了這樣一句話。
“沒有想到能夠在這裡見到真人你。”
高老莊的人本是凡人,逆生爲妖后。
便知道了些許修行界的大事情。
他們不僅知道太平真人。
也清楚的知道,真人這個稱呼意味着什麼。
所以他們很是驚恐,甚至可以說是敬畏。
只敢偷偷看着白三,不敢擡起頭來。
甚至連呼吸都不敢輕易發出。
這顯得有些可笑。
但此時沒有人敢笑。
哪怕是在場最強的豬剛鬣。
白三:“我覺得你需要我,我就來了。”
豬剛鬣笑道:“我不覺得真人您是什麼濟世救民的好人。”
太平真人設局無數,殺死了多少正道強者、英傑,雙手沾滿了鮮血,自然不可能是好人。
他是滅世的大魔頭。
所以豬剛鬣並不認爲,白三這樣的人會無緣無故的幫他。
白三:“我需要你爲我西行。”
豬剛鬣:“我憑什麼爲你西行?”
西行是一個大局,事涉三教、神國以及十大仙朝。
他若是遵從西行,就可以成爲這麼多龐然大物的棋子。
哪怕是太平真人,有什麼資格讓他放棄這些。
白三:“你不會真以爲,你西行結束,就能恢復人身和榮譽,再與她相見?如果滿天仙佛是仁慈的,你現在應該在月宮。”
豬剛鬣怔了怔,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了他爲神國征戰的那些歲月。
想起了他與她的事情被神皇發現後。
神皇眼中那些恐怖的情緒。
又發現了西王母后來做的那些事情背後的深意。
原來是這樣,原來這個世界是這樣。
豬剛鬣嘴角浮起一抹重重的嘲諷。
白三大聲道:“你還不願意醒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