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就去撫肚子,然後又慶幸自己留下了這個孩子。
後來,後來布拉德只好採取下下策,叫人把他綁在牀上,給他注射鎮定劑。
反覆幾次之後布拉德很遺憾告訴我,術後恢復並沒有預想中的順利與理想。他說醫學家研發出來一種新藥。能大面積緩解人的疼痛,但是還在試驗階段,所以要麼忍着,要麼打止疼針吃止疼藥。
駱安歌又一次發作的時候,我阻止了布拉德給他注射鎮定劑的動作,然後把他們全部趕了出去。
駱安歌捂着腦袋縮在角落裡,不斷用頭去撞牆,我一咬牙,走過去蹲在他面前,要他看着我。
可是他早疼得失去理智了,根本管不了我,他只是揪着頭髮去撞牆。
我心疼得找不到語言來形容,我撲在他身上,抓住他的手,一把抱住他的頭大喊:“駱安歌。駱安歌,你看着我……”
他一把甩開我,把我甩得老遠,然後他又揪着頭髮縮在角落裡。
我爬起來又撲過去,我抓住他的手,想也沒想就放在我小腹上。
他又想甩開我,可是我摁着他,他擡起頭,我們的視線對在一起。
他低下頭去看我們交纏的手。我?勵地拉起他的手在我小腹上拍了拍,對着他笑了一下。
他突然安靜了,滿頭大汗盯着我的肚子,沒有再去撞牆。
過了很久很久。我扶着他起來,我們互相攙扶着回到牀邊。
他躺下去之後,我打了熱水幫他擦臉,又幫他按摩太陽穴。
這一次總算熬過去了,布拉德知道以後半是歡喜半是憂:“原來,你纔是他的解藥。”
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發生,現在布拉德已經有了經驗,交代了他的醫療團隊,不必再爲駱安歌準備鎮定劑和止疼針。
我不知道那種疼痛是什麼樣的,在我心目中駱安歌一直是特能忍的人,可是發作起來的時候滿身大汗,在地上直打滾。
每次我都抱着他,好幾次我感覺到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可是還要顧念我。忍得特別辛苦。
每次他在我懷裡像小獸一般嗚咽,我就會像母親安撫孩子一樣安撫他:“好了好了,你都是當爸爸的人了,別嚇到寶寶。”
這句話特別管用,他就算再難受,也會咬牙忍着。
這樣熬了兩個星期之後,他發作的情況從一天一次漸漸減少爲兩天一次,後來變成三天或者四天一次。
他瘦得不像話,快一米九的人,只有一百三十斤,每次我抱着他,都覺得心酸。
他的情況在好轉,可是我的孕吐卻沒有好轉的跡象,甚至越來越嚴重,到了吃什麼吐什麼的地步。
布拉德找來的那個女醫生給我做了檢查,說我營養不良。她不敢貿然採取措施,只好給我輸營養液。
我安然承受這一切,摸着平坦的小腹,心想,一定是有心靈感應,這個孩子知道我動過不要他的念頭,所以他要在裡面鬧騰,時刻提醒我,我曾經如何如何愚蠢。
駱安歌聽我說完,笑起來:“現在還是一個小胚胎呢,哪裡知道什麼提醒不提醒的?”
我有些想哭:“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有那樣的念頭,我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你的。”
他把臉埋在我手裡:“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讓你沒有安全感。”
臘八節那天布拉德終於告訴我一個好消息,駱安歌這段時間恢復不錯,可以回家休養。
我是做好了打算要留在曼哈頓過年的,關老夫人和束艾卿反覆徵求過我的意見,我真是不願意讓駱安歌旅途奔波,再者,我們一家三口還是第一次一起過年呢。
我們一回家璽寶就撲過來抱我,駱安歌吃力地拉開她,簡單說了幾個字:“別傷着你侄子。”
璽寶愣了愣尖叫起來:“哇哇哇,嫂子,是不是真的?”
我紅着臉點頭,她又撲過來一把抱住我:“真好真好,我們終於變成一家四口了。”
我扶着駱安歌上樓,他最需要靜養,他不能再瘦下去了。
把他安頓在牀上,我幫他掖了掖被子,要走的時候他拽住我,說話還有些吃力:“別累着,叫傭人做。”
我點點頭安撫他:“我知道,你睡一會兒,飯好了我叫你。”
他把手放在我小腹上,嘆息一聲:“真是神奇,這裡面居然孕育着一個小生命。”
我幸福地笑起來:“是啊,所以你要快快好起來,你說過,你負責賺錢養家,我們負責貌美如花的。”
他點點頭,眼睛紅紅的:“勿憂,真好,真好……”
我知道他的意思,真好,我們還在一起,真好,我們有孩子了,真好,我們現在是一家四口了。
廚房裡,四嫂寸步不離跟着我:“姑娘,這些粗活就讓下人們來吧,您快去休息。”
我搖頭:“不行,從現在開始,他的飲食我都要親力親爲。你們也辛苦,今晚大家一起吃飯,明天你們都回家和家人團聚,過完年我們也回去了。”
四嫂紅了眼眶:“這怎麼行啊,眼下你們都需要照顧,其他人回家過年,我留下來照顧你們。”
我知道她算是關爾雅的陪嫁丫頭,這麼多年一直照顧駱安歌姐妹,早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我摟着她:“四嫂,以後我還需要你幫我帶孩子,我們有的是時間。你也有家人是不是,他們也很想你。”
她抹一把眼淚,知道爭不過我,只好點頭,在一旁給我打下手。
今晚我做了很多菜,都是從我爺爺和我爸那裡學來的,滿滿一桌,看的璽寶直流口水。
我上樓去,駱安歌正在打電話:“明天我會把圖紙發給你,你按照我的思路設計就行。”
我推門進去,他結束了電話,看着我笑。
他剃光的頭髮剛長出來存許,這個髮型顯得他更瘦,我蹲在地上幫他套上拖鞋,又拿了外套給他披上。
他突然抱着我:“勿憂,我抱抱你和寶寶。”
我環住他的腰,跟他說出我的想法:“今晚我們全部人一起吃頓飯,每個人發一個紅包,讓他們回家陪家人過年去。阿穆和阿雲反正沒地可去,就留下來陪我們過年好了。”
他問:“傭人全走了,誰做飯?”
彷彿知道我的想法,他嘆口氣:“不行,這樣太累了,醫生說,懷孕前期要多休息。”
“駱安歌,你知道嗎,經歷過這一次,我的很多想法發生了改變。當初我想要這個孩子,是害怕手術後你會失憶,我想留一個念想。現在你沒失憶,我就想,以後可能真要在家相夫教子了。”
“相夫教子就要親力親爲做飯?”
我笑起來:“現在不是特殊時期嘛,再說我就想做飯給你吃,把你養得胖胖的。等過了年回到康城,我就好好養胎。”
他捏了捏我的?子:“依着你吧。”
四嫂和傭人以及阿穆阿雲一聽說要跟我們一起吃飯,都直襬手,說這會壞了規矩。土帥肝扛。
駱安歌揮揮手,咳嗽了一聲:“以前是沒有這個先例,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駱家是勿憂做主,你們就聽她的吧。”
他們只好坐下來,我又給他們每人一個大大的紅包,感謝他們一直以來對我們的照顧。
阿穆順手就把紅包給璽寶做壓歲錢,璽寶不要,他像個大哥哥一樣:“拿着,我跟阿雲花一份就夠了。”
我甚至去酒窖裡找了兩瓶上好的紅酒,整個別墅裡都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吃完飯阿穆和四嫂搶着洗碗,玩起了兩隻小蜜蜂的遊戲,連璽寶都樂不可支,我扶着駱安歌上樓,把空間留給他們。
找了浴袍出來,駱安歌接過去:“我自己來吧,你休息休息。”
剛做完手術那幾天不能洗澡,都是我幫他擦身子,後來能洗澡了,我還是不放心,堅持幫他洗。
我搶過來:“我想讓寶寶多一點時間跟爸爸媽媽在一起。”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只是牽起我進浴室。
睡前他慣例是要看一會兒財經雜誌的,我出門去看一看樓下的情況,回來就看見駱安歌蹲在牀邊。
我以爲他頭疼的毛病又犯了,衝過去才發現他蹲在那裡鋪地毯。
其實整個房間都有地毯,可是他鋪了好幾層。
我問他做什麼,他說:“你睡覺不安穩,要是摔下來摔着寶寶怎麼辦?”
我失笑:“駱安歌,我沒那麼嬌氣。”
他卻不聽,最後還叫阿穆和阿雲進來,從陽臺上把那個貴妃榻搬過來擺在牀邊,又在上面墊了厚厚的毯子。
睡到半夜我果然滾下去,觸摸到貴妃榻的瞬間,一雙大手把我撈回去。
我翻個身躺在那個溫暖的懷裡,咕噥着:“嗯,還是爸爸有先見之明。”
一大早就被噁心的感覺弄醒,趴在水池邊乾嘔半天,除了水,什麼也吐不出來。
我接了水漱口,在鏡子裡看見那個憔悴虛弱的自己,也看見了站在我身後的駱安歌。
我抹一把嘴,衝他一笑:“沒事,醫生說,過一陣就好了。”
他心疼地抱着我,突然蹲下去,把臉貼在我肚子上:“媽媽很辛苦,寶寶別折磨她了。你乖乖在裡面,等你出來,折磨爸爸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