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就擡頭去看走在我前面的湯川秀,突然看見他停住了腳步。
我以爲他是等我,走過去才發現他面前站着駱安歌。
看到我,駱安歌要走過來,可是湯川秀擋住他:“你給我離她遠一點。”
駱安歌一把推開他,揪起他的衣領,咬牙切齒:“湯川秀,你給我搞清楚,她是我老婆,你算什麼東西?”
湯川秀並沒有還嘴,只是他突然掄起拳頭一拳砸在駱安歌臉上。
駱安歌那樣的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當下立馬還擊,整個走到亂成一團,尖叫聲響起來。
電話那邊我爸還問我:“閨女,說話啊,爸爸提前下班,做你愛吃的菜。”
我點點頭,想起他看不見,就說:“好啊,我也想你們了。”
“安歌也一起來嗎?”
我轉身往電梯走:“他忙着呢,就我一個人……不,還有一個朋友,男性朋友。”
兩個帥哥打架,圍觀的人比看病的人還多,連保安都出動了。
可是我真覺得無所謂,駱安歌那樣的人,需要湯川秀這樣的人來挫一挫他的銳氣。
就當是,替我出氣吧。
電梯門緩緩關上的最後一刻,有一隻手伸過來,門打開的瞬間,兩個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的男人,站在門口看着我。
駱安歌的嘴角還有血跡。頭髮亂糟糟的,他看着我:“勿憂,跟我回家,好嗎?”
我笑起來:“駱安歌,剛纔你還跟鮑嘉你儂我儂,現在讓我跟你一起回家,你不覺得……自己很無恥嗎?”
他着急地解釋:“勿憂,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好嗎?鮑嘉得了癌症,我只是……”
湯川秀一把推開他,走進來站在我身板。他的嘴角也有血跡,不過頭髮倒是沒亂,看來吃虧的是駱安歌。
我說:“那好,駱安歌,你去照顧她去,我自動讓位。她生病了,我要是還跟你無理取鬧,就真是我不懂事了。”
他還是那麼看着我:“勿憂,你真的,不相信我嗎?”
我喊起來:“是,我不相信你。駱安歌,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你瞞了我那麼多事情,我不敢想象,你對我有幾分真心。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彼此都冷靜冷靜。”
說完我就去關電梯門,可是他擋在那裡,就是不走。
我氣不打一處來,拽着湯川秀就要出去。
駱安歌拽住我,他的聲音夾雜着寒意:“勿憂,別鬧了,我不能沒有你,我愛你,跟我回家好不好?你要是不喜歡鮑嘉,那我送她走,我把她送得遠遠的,好不好?我真的不敢想象,沒有了你,我該怎麼辦?”
我突然有點難過,那根弦真是繃不住了:“駱安歌,沒有我,你不會死。”
他點點頭:“但是,我會生不如死。勿憂,你知道的。你怎麼跟我鬧都可以,但是,別說什麼冷靜的話,我害怕,真的,我特別害怕……”
湯川秀明顯很憤怒,哪怕現在芒康已經死了,我這位哥哥,還是認爲世界上最愛我的男人是芒康,而不是駱安歌。
我害怕這兩個人再打起來,尤其看到有圍觀的人掏出拍照的時候,我有點後悔,要是就這樣上了頭條,那真是不划算。
於是我後退了一步,兩個都是知進退的人,也朝着我前進了一步。
電梯門緩緩關上的時候,湯川秀擋在我面前,看着駱安歌:“有什麼話說吧,我們還有事呢。”
湯川秀太高了,我看不見駱安歌,只聽見他的聲音:“湯川秀,你以爲你把勿憂的過去抹得一乾二淨,我就什麼都查不到嗎?”
我的手收緊,莫非駱安歌真的查出來什麼了?
誰知道湯川秀笑起來:“駱安歌,我不怕你去查。或者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阿憂的身份。她是大毒梟湯雲宗的親孫女,她的親生父母,死得如何慘烈……我也可以告訴你,她之所以記不得以前的事情,是因爲她被人深度催眠。深度催眠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她忘記了我們,忘記了芒康……我正在想辦法使她恢復,她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你爭得過一個死人嗎?”
駱安歌也笑起來,語氣裡透着古墓般的陰冷:“湯川秀,你拿芒康威脅我?”
湯川秀很坦誠:“是啊,我就是威脅你了,誰讓你明着暗着欺負我妹妹,你當我死了啊?”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要是不站出來說幾句,這個僵局也許永遠不可能打破,我真的好累,再也撐不下去了。
於是我推開湯川秀,看着駱安歌那張陰晴不定的臉,不得不承認,我愛的這個男人,他有着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一張臉,難怪鮑嘉和元笙簫還有容沐都趨之若鶩。
我知道他內心也承受着煎熬,我知道他愛我,我知道他不能沒有我,我甚至知道他爲了我放棄了很多,但是我沒辦法去接受,他用那樣的目光和神態去關照鮑嘉,哪怕那個女人得了不治之症。
這不是一個丈夫拋下妻子的理由。
我清清嗓子:“駱安歌,其實你不用這樣,真的,我們之間的問題存在不是一天兩天了。說起來呢,也不全是你的問題。我也有錯,我小氣愛計較愛吃醋愛胡思亂想,哥哥說得對,我這脾氣從小就被慣出來了,也許除了芒康,沒有人可以無條件的包容我。”
駱安歌的眼神都變了,凌厲的目光像是冷箭嗖嗖嗖射向我:“勿憂,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點點頭:“我知道,駱安歌,我知道我不該拿你跟芒康相比……那麼你呢,你難道沒有拿我跟鮑嘉相比嗎?”
他喊起來:“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拿你跟任何一個女人比較過。”
我嘆口氣:“駱安歌,這都不重要了,真的,一點都不重要。是我們之間本來就存在問題,纔給了別人趁虛而入的機會。我不相信你,因爲總有那麼多女人喜歡你,明戀暗戀那麼多。你也不相信我,元笙棋,芒康,包括湯川秀,你總是在防備。你總是想掌控我……”
他問我:“多了這麼多,你還是想跟我分開是嗎?”
“暫時分開……”
他盯着我:“不行,一分鐘也不行。”
湯川秀再也聽不下去了:“你憑什麼說不行?”
他上前一步把我擋在身後,可是也就是兩秒鐘的時間,他才靠近駱安歌,轉眼間就倒在地上。
而駱安歌,緩緩把那個小小的淡藍色的針筒收起來,然後看着我。
我完全蒙圈了,直到他強勢地把我攬在懷裡,我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我推搡着他拍打着他的臉:“駱安歌,你這個混蛋。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很害怕,湯川秀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哭得不行,那種不能失去哥哥的感覺太強烈了,強烈到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駱安歌。
駱安歌鉗制着我,衝着我喊:“就是麻醉劑,沒事,他沒事。”
我哭得癱軟在他懷裡,揪着他的衣襟:“駱安歌,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逼我恨你?”
他摁着我不許我動,聲音如雷:“勿憂,我寧願你恨我,我也不願意你離開我。你放心,要是哪天你想殺了我,我會遞刀子給你。但是現在,你必須跟我回家,回我們自己的家。”
電梯門打開,阿穆帶着阿雲站在門口,收到駱安歌的顏色,他們走進來,把湯川秀扶起來。兩個人一左一右搭着他,把他弄出去,很快消失在我眼前。
你看,我都忘記了,駱安歌是豺狼虎豹,他怎麼可能不吃肉呢?
我的目光空洞地停留在湯川秀消失的地方,駱安歌攔腰抱起我,湊在我耳邊說:“勿憂,你別激我,也別逼我,好嗎?你乖乖的待在我身邊。我們好好過日子。”
我目無焦距地擡眼看他,眼淚嘩啦啦流着,只是沒有聲音:“駱安歌,你是不是變態,你怎麼不殺了我?”
他笑起來,被我氣得笑起來:“我的傻姑娘,你是我的命,我怎麼會殺你呢?”
“你現在這樣,跟殺了我又有何區別?”
他抱着我到了外面,把我放在車上,幫我係好安全帶。這才彎腰跟我額頭相抵:“勿憂,相信我,要是有可能,我希望你現在就殺了我。這麼吊着我,我也快瘋了。我三十年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人對我產生過如此恐怖的影響。勿憂,你贏了,你贏了……”
我淚眼迷濛看着他的臉,這是我愛了那麼久的一張臉,可是現在我覺得陌生,這張臉再也沒有了溫柔,全是寒冰。
“勿憂,只要你別離開我,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真的,你別離開我,好嗎?”
我冷眼看他:“駱安歌,你這樣做,無疑是一步步把我推遠。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之間,問題究竟在哪裡。”
他鬆開我,看着我的眼睛:“我知道我知道,勿憂。是我瞞了你很多事情,是我不顧你的感受,是我該死。你打我,你打我,你怎麼打我罵我都可以,只求你,別離開我……”
他抓起我的手一巴掌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他的臉瞬間紅起來,全是巴掌印,我縮回手,背過臉偷偷掉眼淚。
他抓住我的手,把他的臉埋在我手心裡,那裡瞬間就溼了。
“勿憂,我知道你傷了心,現在我說什麼你都覺得我是狡辯……但是你知道嗎,我從來沒那麼害怕過,元笙棋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我不知道,你跟芒康有過怎樣的過往我不知道,束從軒是不是還對你舊情難忘我不知道,湯川秀會不會把你帶走我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白頭偕老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睜開眼睛還能不能觸摸到你……勿憂,你能理解我嗎,可以掌控一切的我,唯獨掌控不了你……”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很想就這樣算了,不管他在外面跟鮑嘉元笙簫容沐如何暗生情愫回來又如何哄騙我,我都不管了,只要他愛我,只要他愛我,可是我做不到。
我要的愛,不應該是摻雜了雜質在裡面的;我要的愛。不應該是這樣揪心揪肺的;我要的愛,不應該是這樣心力交瘁的。
我要的愛,駱安歌,你給得了我嗎?
“駱安歌,我很想原諒你,但是我做不到。真的,我做不到。”
駱安歌摸着我的臉:“勿憂,你告訴我,你還愛我嗎,離開我你幸福嗎?”
我很誠實的搖頭:“駱安歌,我還愛你,我一直愛你。離開你我肯定不幸福,但是……”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突然直起身子攫住我的脣,趁勢把我壓倒在位子上。
我被他箍在那個原本就很小很小的空間裡,我伸展不開拳腳,只能用盡權利推開他。
他高大的身子被我推得撞在車頂上,我喘息着,捂住自己的胸口:“駱安歌,你混蛋。”
看我哭起來,他顧不得頭疼,抱着我就要哄我:“好了好了。對我不好,你打我好不好?”
我還是不說話,他低頭吻幹我的眼淚,抱着我的肩膀,我像小貓一樣縮在他懷裡,因爲我真是鬧不動了。
“勿憂,你知道嗎,我們一旦鬧起來,會有很多人趁虛而入。你捨得把我給其他女人嗎?”
這麼無賴的一句,我忍不住笑起來:“好啊,駱安歌。你把所有錯推在我身上,你可別忘了,就在剛纔,你對我哥哥做了什麼。”
他一臉挫敗:“他喋喋不休警告我不許接近你,你可是我老婆,他算什麼?”
我一巴掌甩過去:“你還有理了是嗎?”
他抓住我的手揉着:“寶貝,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冷哼一聲,他又說:“你哥哥沒事,我讓阿穆把他送回去,他睡到明早就會醒過來。趁他不在,我們好好相處好不好?”
“你等着吧,他醒過來之後,有你好果子吃的。”
某人天不怕地不怕:“我是讓着他,畢竟是你哥哥,你以爲我真的打不過他?”
回到家的時候,我爸穿着圍裙拿着鍋鏟站在廚房門口,見了我們很是吃驚:“不是說安歌忙麼,不是說帶男性朋友回家來吃飯麼?”
我媽就笑:“女婿來了你還嘰嘰歪歪,趕緊做飯去。”
駱安歌把那些頂級營養品遞給我媽,像個好好先生一樣問:“爸,媽,需要我幫忙嗎?”
我爺爺從房間出來,招招手:“安歌來陪我下棋,丫頭去廚房幫忙去,你姐跟樊川一會兒就回來了。”
駱安歌顛顛的去陽臺陪我爺爺下棋,我去廚房給我爸打下手,這樣弄一下,那樣弄一下,最後我爸受不了了,要我媽把我帶出去。
我趁機跑去房間看豆豆,小傢伙睡着了,幾天不見又長大了不少。越來越漂亮了。
我看得癡了,情不自禁捏了捏他的小臉,緊隨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傷感。
要不是那些人,我的孩子,現在也該出生了吧。
他會長得像我多一點,還是像駱安歌多一點?
正胡思亂想呢,有人抱住我,轉頭看見是駱安歌,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他的眼睛快速紅起來,看見他這樣我再也忍不住,靠在他懷裡嗚嗚嗚哭起來。
他不斷親吻我的頭髮。哽咽着安慰我:“寶貝,你聽我說。我們跟那孩子沒有緣分,他不會怪我們的,他在天上看着我們呢。但是,那些人,那些害得我們骨肉分離的人,我一個也不放過。”
我早哭得不行了,有時候我強迫自己不去想,走在路上看見年輕的爸媽帶着孩子一家三口溫馨甜蜜,我都會強迫自己扭過頭不去看,我怕自己會哭。
可是,那根刺已經在心裡生根發芽,任何一丁點影像和畫面,都可能刺激到那個點,而一發不可收拾。
駱安歌抱得我很緊:“寶貝,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跟你一樣難受。”
也許是我哭的聲音太大,豆豆醒了,他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看我,我以爲他要哭,結果他突然朝我伸出手,然後咧開嘴笑起來。
我趕忙擦乾眼淚把他抱起來,在懷裡哄着,結果這傢伙又朝駱安歌伸出手,示意人家抱。
駱安歌笑起來,小心翼翼把孩子抱過去,左看右看,不知爲何突然冒出來一句:“長得跟容洛正一樣,一點不好看。”
我被他逗得笑起來:“已經很好看了。”
他看着我:“寶貝,我們將來的孩子纔好看。”
杜樊川和伊華陽回來,看見我們兩個窩在房間裡逗孩子,不由得打趣我們。
一段時間沒見杜樊川說冷笑話的功夫見長:“要是哪天豆豆不見了,一定是被你們倆拐賣了。”
駱安歌嫌棄地把孩子遞給他:“長那麼醜。我纔不要呢。”
杜樊川高興地抱着孩子出去了,伊華陽看着我們,挑眉問:“你們倆打算什麼時候要一個?”
我說:“還早呢,等我研究生畢業吧。”
她點點頭出去了,我也要出去,卻被駱安歌拽住,他一臉委屈問我:“真要等你研究生畢業?”
我點點頭,不然呢,難不成要我現在生一個?
他有點不高興,不過也就是一秒鐘的時間,很快他就嘿嘿笑起來:“不着急,什麼時候懷了就要,不強求。”
我捏了捏他的臉:“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