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出去,很快端着一碗過橋米線進來。
當他餵我的時候,我不再矯情,總要填飽肚子,才能繼續跟他鬥。
傭人進來對着他耳語,他點點頭。起身扶着我睡下去,在我額頭上親一口,帶着傭人出去了。
可是無論如何也睡不着了,我突然像是迷途的羔羊,不知道該去哪裡。
雖說束從軒沒事了,但駱安歌是豹子獅子老虎大灰狼,束從軒跟他比起來,就是一隻小綿羊小牛犢小紅帽,當然不是他的對手。
綿羊跟獅子的戰爭,勝負已分。
原本我覺得我就是一塊石頭,敲不碎捂不熱,駱安歌就算是鋸子,把我鋸開,我也不疼。但是我在乎的人,就是石頭旁邊的花花草草。鋸子鋸完了我,肯定會對他們動手,他會毀了整片森林。
站在陽臺上吹風,看着這個城市美麗的夜景,心裡百轉千折。
身後多了件外套,有人抱住了我,熟悉的味道包圍着我。
還來不及轉身,有人扳過我的臉,脣就壓了下來。
這是一個纏綿悱惻的吻。我沒有反抗,但是也沒有迴應。
可是死變態吻技太好,而我在他面前總是意志力薄弱,很快被他吻得暈頭轉向。連我媽是誰都不知道了。
最後他牽着我回了房間,我五味雜陳坐在牀上,看見他絲毫不避諱在我面前換衣服。
他胸膛上還纏着紗布,白晃晃的一片有些刺眼,我別過眼不看他,眼睛?子都是酸酸的,只好拉過被子矇住頭。
身後的牀一沉,他爬上來抱住我,火熱的呼吸滑過我的脖子。
我把臉埋在枕頭上,又無聲地哭起來。
睡到半夜我就醒了,是被熱醒的,朦朧中我以爲是傷口疼導致的錯覺。
可是醒過來一看,死變態的一條腿壓在我腿上,他像個大火爐一樣冒着熱氣。
我拍了拍他的臉。他沒有反應,像是死了一樣。
我嚇得跳下牀,可是我不能發出聲音。
我不知道龍玦和朱邦住在哪個房間,只好一間一間去敲門,敲到最後一間的時候有人打開門。
是那天不許龍玦打我的那人,他溫文爾雅像個大學生,好像叫做周漾來着,我拽着他往駱安歌的房間跑。
進去之後他看了一眼眉頭就皺起來,開始打電話,翻箱倒櫃找什麼,可能是沒找到,他一腳踹翻了三角櫃,轉過來對我大吼着什麼。
我嚇得愣在那裡,雖然聽不見他說了什麼,但是我知道他在罵我,對我有深深的恨意。
我坐在牀邊。感覺到駱安歌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像火爐一樣撲在我身上,我找到紙筆寫好遞給周漾,告訴他再不送醫院駱安歌興許會死。
我不說還好,他看了一眼一把搶過紙條揉成一團狠狠丟在我臉上,突然把我提起來。
突然失重的感覺讓我嚇得抓住他的衣服,他大踏步走到門口,要把我丟出去。
可是我死死掰着門框不放手,且一臉無辜地看着他。
他白我幾眼,把我丟在門口的沙發邊,不准我再接近駱安歌。
他走到牀邊,把昏迷不醒的駱安歌背起來,力氣很大,就跟背一坨棉花似的。
龍玦和朱邦同時出現,他們聯手把燒昏過去的駱安歌弄上車,我才意識到,因爲緊張,我滿身都是汗。
龍玦招招手示意我上車,看到龍玦能殺死人的眼神,我遲疑了一下,搖搖頭表示不去了。
他笑了一下,也沒有強迫我,車子很快開走了。
我回到房間,雙手一直在顫抖,坐立難安不知道該幹嘛,在心裡數羊,數到第一千只還是睡不着,只好又爬起來。
我的世界安靜得害怕,一直到凌晨周漾他們回來,我才稍微靜下心來一點。
他們回來之後徑直回房,沒有人告訴我駱安歌到底怎麼樣了,我也不能去問他們。
捱到天亮,傭人叫我下樓吃早餐,下去以後並沒有看見周漾他們。
我不動聲色吃早餐,然後去院子裡散步,發現一直有一個傭人跟着我。
其實他們多慮了,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的人是可恥的,我又怎麼還敢再逃跑?
一連三四天那些人都沒有出現,醫生還是每天來給我檢查身體,不過除了身上的傷疤好了一些之外,其他的毫無進展。
有時候我很有說話的慾望,感覺話已經到了舌尖,可是一開口,卻離奇地消失了。一開始還有啊啊啊的聲音,後來連這樣的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管家四嫂是一個年紀跟我媽差不多的中年婦女,她寫得一手好字,兜裡隨時裝有一個小本子,方便跟我交流。
她說我是她見過的最頑強的姑娘,她說從來沒見過駱安歌對一個姑娘這麼好。
我這才知道,龍玦自作主張帶我走後,得到朱邦通風報信的駱安歌不顧醫生勸阻從醫院跑出來找我,連闖十幾個紅燈,終於截下我。
院子裡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柿子樹,不知道往年收成怎樣,反正今年那黃金串一樣的柿子把樹枝壓斷了不少,四嫂帶着傭人每天去收拾,撿很多柿子回來,全丟進了垃圾桶。
我看着怪可惜的,就收來做柿餅,四嫂看着有趣,遂叫人把柿子全摘了,由我盡情做。
因爲氣候適宜,柿餅成功了大半,我每天去院子裡給那些東西翻身的時候,微風吹動我的裙襬,我有時候都有錯覺,覺得日子這樣過下去也挺不錯的,至少沒有人來打擾。
坐在陽臺上吹風的時候,管家進來,她告訴我家裡來客人了,請我下樓一趟。
我沒想到客人會是關山遠,看見他的瞬間我突然反應過來,他是靖南市的一把手,那麼,這裡就是他的地盤了。
那天在醫院見到那漂亮姑娘也來了,乖巧地站在他身邊,兩個人看起來天造地設的般配。
我尷尬地笑了笑,拿捏不準他來這裡是做什麼。
他是駱安歌的哥哥,不可能不知道他被我傷了,是要來幫弟弟討一個說法麼?
他看着我一笑,側過臉對他身邊那姑娘說了什麼,她笑着點點頭,起身坐到了我身邊。
關山遠抓過茶几上的紙筆,快速寫給我看:他一直昏迷不醒,一直叫你的名字。剛纔醒過來,你要去看他嗎?
我搖搖頭,我們算是什麼關係,我是他豢養在這裡的金絲雀,還是別的什麼?
他傷害了我,還有我的朋友,我巴不得他死,怎麼會去看他?
關山遠的妻子寫的是:他有頭疼的老毛病,好多年了,這一次犯病比較嚴重。你們那麼相愛,你去看看他。
我冷笑起來,相愛?
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一個奪走了我最重要的東西又傷害了我最重要的朋友的人,我怎麼可能跟他相愛?
關山遠看着我,好像是嘆口氣,問我:到現在了,你還不明白是嗎,他要是不愛你,幹嘛做這麼多事情?
我暗暗吃驚,回答他:可是我不愛他。
他笑了一下:他愛你,你也愛他,只是你不承認而已。
我回答他:我真不愛他。
他繼續寫:不愛他,你明明有很多機會殺死他,爲什麼臨了捨不得了呢?
爲了不糾結於這個無聊的話題,我答應跟他們去醫院。
關山遠帶着我出電梯,我的腳步慢慢放緩,他回過頭來,很耐心地等我。
我快速寫好字條給他,告訴他我就站在門口看一眼就好,不需要進去。
他點點頭,示意我他就在這裡等我,要我快去快回。土嗎貞圾。
走廊裡靜悄悄的,我把腳步放的很輕,踮起腳尖看駱安歌。
病房裡只有他一個人,他半躺在牀上,不斷揉太陽穴,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他伸手去抽屜裡拿了一瓶藥,倒出來一些,然後端水杯。
正想轉身,就看見他突然掉下牀來,水杯摔碎了,藥丸灑了一地。
看他蜷縮着在地上滾,我再也忍不住,推開門衝進去。
我跪在地上把他扶起來,他滿頭大汗,四肢痙攣着,很痛苦的樣子。
應該只頭疼的老毛病犯了,地上那些藥丸應該就是止疼藥。
我摁住他,不斷幫他按摩太陽穴,他終於稍微好了一些。
我把他扶上牀,想了想還是幫他摁鈴,又去叫關山遠進來。
駱安歌看起來虛弱極了,汗珠順着髮梢滴下來,像是剛洗完澡。
我以爲自己已經刀槍不入了,可是看見他的樣子,心裡像是被誰丟進去一把辣椒粉,辣的我眼淚直流,卻又不想被他看見。
醫生和關山遠進來,我自動讓位,退到一旁看着。
醫生跟關山遠交談,然後關山遠坐在牀邊跟駱安歌說什麼,他還是搖頭。
關山遠和醫生一起出去,好像是兩個人有話要說。
我也想走,但是駱安歌突然睜眼看我,對我招手。
我鬼使神差走過去站在他面前,他握住我的手放在他太陽穴上,示意我給他按摩。
我賭氣縮回手,轉身要走的時候被他抱住。
他就這麼抱着我,過了一會兒他扳過我的身子,看我淚流滿面就拉着我坐下來,擡起袖子幫我擦眼淚。
我從兜裡把紙和筆拿出來,寫了幾句話丟給他:你自生自滅吧,從此以後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我們兩清了。你要是還念舊情,就放我走,不許再爲難我的朋友。要是做不到,你乾脆弄死我算了。
他看了一眼,轉而看向我,那目光太有穿透力,看得我心慌起來。
他看了我足足有三分鐘,才接過我手裡的筆寫了一句話給我:你寧願死,也不留在我身邊嗎?
我堅定地點頭,他笑了笑,問我:要是我非要你留在我身邊,我非要爲難你那些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