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手去點開了“只若初見”的名字,然後在信息欄裡打下三字:“還好嗎?”發完就退開了他的對話框,害怕等不來信息,看着自己那單一的三字會難過。
這是自那天我對他說分手以後的第三十三天,整整一個多月,沒有一通電話,沒有一條短信。由我發出最後決絕的話,也由我先開這個口。
直到手機震動,“只若初見”頭頂出現鮮紅的“1”字時,才發現自己是屏着呼吸在等待的。去點他頭像的手都帶了微顫,點進去後看到:“丫丫,我不好。”
鼻子瞬間酸澀,心口鈍鈍的疼,一個字一個字地拼着:“怎麼不好?”
他回:“我感同身受了你的痛。”
我又一次被震撼了,感同身受四個字多麼體貼表述了現在他的情形。他向來敏銳,我主動發消息給他,自然是明白我已經得知他近況了。
所以我問:“嚴重嗎?你長在哪?”
只若初見:“同樣是左邊,但我是從左邊背上開始的,一直遷移到左胸口這裡,最近一直打針,已經控制住不再蔓延了。可是,真的好痛。”在最後發了個可憐的表情。
遲疑了很久,忍不住提出:“我去看你吧。”
我去看你吧,結束這段如夢魘般的日子。我在向他低頭,放下兩字難,成全兩字更難,尤其是發現自認爲的成全之後,我和他,都過得不好。
可江承一卻很快回復:“不要。”
心驟然而涼,還有隔了兩三秒一行綠字又出現:“你免疫力差,不能再被我傳染了。”
長舒了口氣,總算不是我以爲的那意思。正想告訴他得過這病後,基本上就對這種病毒免疫了,卻看到他又對我道:“丫丫,別生我氣了好嗎?這三十三天,我過得好難。”
我頓坐在位置上,怔怔看着,原來不光是我在數與他分開的日子,他亦然。
將頭仰靠在椅背上,眼角劃落淚水。
江承一,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沒真的放開手,我的答案都是:好。
本想跑去找他的,被他嚴詞拒絕並扼令不許,說不管我是否有那免疫抵抗力,都不能冒一丁點險。他甚至在電話中還笑着講只要聽到我聲音,就能止疼了。
可是唯有我這個切身體會過的人知道那疼是到何種程度,有人說疼痛分爲十級,而女人的分娩則是那最高一級。我是沒這方面的經驗,但在我有生之年,皮肉之痛屬那最強。
只得恢復原來的模式,短信、電話相互接替,定時提醒他上藥和去醫院打針。直到某一天走出單位,看到熟悉的白色現代停在那時,我怔忡在原地。
凝着推門而出的身影,視線從清晰到模糊。擡手抹了一把眼睛,滿手溼潤,心中自嘲:真的很沒用啊韓小芽,這樣都能哭!
可是這個人,我整整有一個半月、四十六天沒見到了,這是我和他吵架最長一次,如果除去之前沒在一起時異地分隔的年歲,也是我和他不見面最長的一次。
只有真的見到了,才明白曾經以爲戒掉對他的習慣,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我有多想他,只從這刻脆弱的情緒就能淋漓盡致地表露了。
江承一從車裡鑽出後,就輕靠在門邊深看着我沒有再移步。他瘦了,這是我在理智迴歸後的第一判斷,原本他就很清瘦,此時看他衣服穿身上都鬆鬆垮垮的。
老天真的很愛捉弄人,給了我一棒子,回頭又給了江承一一棒子,然後各自捱了一棒子的我們順着臺階走下了高臺。我敢發誓,假如他沒得這病,那麼即使再想他,也只會順應着事態繼續惡化下去,直到......下一次轉機。
是的,我終日彷徨不安,其實是在等待江承一像前一次那樣突然出現在眼前,哪怕受我冷眼嘲諷依然堅定不移地要求跟我複合。可是這個等待隨着時間拉長,成了我的苟延殘喘,成了他的痛苦掙扎,彼此都在變得麻木。
沒法不向心低頭,這一次由我走出這一步,而此時的我並不知道日後要走的不止一步。
江承一在我走近他時的第一句話是:“小芽,你瘦了。”
我的眼眶瞬間又有溼意,爲兩人在分手一個半月後再見面時,腦中第一直覺的雷同。自己瘦沒瘦自然最清楚,本身我就屬嬌小型的,過年那場大病也是脫了我一層皮,後面這段時間與他將分手擺上桌面,茶不思飯不想,整日懨懨的,哪可能胖得起來。
江承一帶了我去沃爾瑪大賣場直奔蔬果區,往推車裡放了好多菜,心知他是要親手作羹。
算起來已經很久沒有與他好好的在家裡做飯吃了,年前他忙的不見人,年後......不提也罷。直接回的是他住處,進門就見屋內有些凌亂,與他往日愛乾淨的作風悖離。基本上我每次去他屋子,他都打掃地乾乾淨淨,偶爾待兩三天,還能看到他進進出出的收拾屋子。
我沒有作聲,等他去廚房摘菜洗菜時,默默地開始幫他收拾。心裡沉了一個疑問,爲何他生病還一個人住這裡?怎麼樣也該住家裡,讓家人幫忙照料着點啊,尤其是聽阿明說他每次去打針上藥都是一個人到醫院。哪裡像我,幾乎全家出動了送我到醫院複診,再接回來。
想到他孤單影只就沒來由地覺得心疼,可這些關於到他家人的敏感問題,我不會去問。一圈收整下來,馬馬虎虎看起來整潔了些,我看廚房裡他還在忙碌,於是就想幫他把臥室也整理了。臥房倒還行,被子疊得四四方方工工整整的,以前我常笑他是不是當初軍訓時學得很認真,將那好習慣一直沿襲下來了。
牀頭櫃上似還有藥盒,我走過去拿起看了下,是一些消炎藥之類的。拉開抽屜正要放進去,卻瞥見晶閃亮光,定睛一看,那不正是我以爲遺失了的那顆紅石頭嗎?
是在過年那會病快好時才發現胸口一直戴的石頭不見了,找遍所有地方都沒找到,那會還沒與他分開,懊悔心疼之餘還不敢告訴他。雖然是個不起眼的石頭,可卻是他送的,而且裡面刻了“吾愛丫丫”那四個字,滿滿承載了他的愛意。
記得之前問起他這事時,他臉上微微有些靦腆,稱是聽了雕工師傅的建議,把喜歡的人的名字刻在裡面,就終能獲得圓滿。
所以在確定找不到這顆石頭後,覺得應了驗,我與他沒法圓滿。
卻沒想兜轉回來,原來紅石在他這裡!
可他爲嘛沒有跟我說?還不止,那抽屜裡還有我曾遺落的髮夾,手機鏈子等等,都是以前我丟失了沒找到的東西,居然全在他這裡。
一咬牙,抓起那顆紅石就往廚房間去找他。
從身後摟住他腰,把手伸到他面前問:“這是什麼?”
江承一停下手裡的活,輕瞥了一眼,“你的項鍊。”
我不滿地問:“落在你這裡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輕笑了下數落:“你在我這裡丟的東西多了去,我看你什麼時候想起了來問再拿給你。”
“那要是我想不起來了呢?”
“那正好,我把東西再送一次,免得再買禮物了,還能省錢。”
“......”
好吧,我在他這裡就是丟三落四的形象。
把掌一翻,將紅石的繩子給纏在自己手腕上,卻是沒有鬆開環住他腰的手,臉貼着他的背,聽到他笑問:“怎麼這麼膩人呢?”
我卻答非所問:“江承一,你得了那皰疹病爲啥還一個人待在這屋子不回家呢?”
還是忍不住問出來,因爲是關於他的,我想知道。
可他在默了片刻後答的卻出乎我意料之外,他說:“因爲這裡有你的影子在,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晚上想你。”我聽着就覺委屈了:“你有想過我嗎?這麼長時間都沒一個訊息。”
“我不敢發,怕發了就會忍不住。可是......”
我用手去捂住他嘴,“別說了。”這時候我一點都不想聽他說可是,那後面的話心裡很清楚。他又一次舊事重提,壓力定然是來自他家裡。只要聯繫阿明提到過年時他父親受傷住院這件事,有些事就明瞭了。
如今我與他年齡都不小,各自的婚姻大事都被搬上臺面,不可能我這邊受家長的壓力他卻沒有的。以兩次遇上他母親呈露的臉色來看,我心中是寒懼的。
思疑再三還是顫着聲問出來:“你媽媽對我是不是印象很不好?”
他又一次沉默,也讓我的心沉入谷底。環住他的手一點點鬆開,但在抽回時又被他給按住,他轉過身來低眸凝看着我,“丫丫,我媽......確實是個不好相處的人,但她並非針對誰,即便是在家中,對我們也很少有笑臉的。前陣子我爸在工地傷了住醫院一個禮拜,我媽心情很壞,所以上回你別在意。”
我愣愣點頭,這還是第一次他願意跟我講家裡的事。試探地問:“那你爸傷好了嗎?”
“已經好了,就是以後都不太能幹重活了。得幫他去弄一下社保那些,好像聽說滿60週歲以上的老人有新政策,一次*足多少錢就能醫保與社保都享受。本來打算一上班就去問的,沒想生了那皰疹,就擱置了下來。”
這些我不懂,沒法插話進去,只能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