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月過去了,秋天已到,楓葉紅勝火。
一陣風吹過,一片枯葉飄過,此景傷秋。
一襲紅衣,玄紋雲袖,席地而坐。一少年低垂着眼瞼,沉浸在自己營造的世界裡,修長而優美的手指若行雲流水般的撥弄着琴絃。長長的睫毛在那絕色的臉上,形成了誘惑的弧度。人隨音而動,偶爾擡起的面容,讓人呼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只是那雙眼中忽閃而逝的某種東西,讓人抓不住,卻像窺視。不知不覺中人已被吸引,與音與人一同沉醉,卻被那片耀眼的美麗所震撼。
輕微的腳步聲,他已察覺,但卻不願理會。
陽光打在琴上,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他微仰着頭,神色寧靜而安詳,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動作自然而瀟灑,就像高貴的王子那樣優雅而充滿陽光。
“孔公子,秋風初冷,你應該多穿點衣服纔是。”一件披風被人溫柔的披在了肩上。
“菊杏姐姐,多謝了。你對我真好,救了我一命,幫我療傷,還給我住處,又對我這麼體貼。”他的笑裡有一抹感激的溫情。
“孔公子客氣了。奴家在溢香園中也沒少受您的照拂,現在只是向您報恩而已。”菊杏嬌羞道。
“哦?”他饒有興趣的輕笑,“那咱們豈不是成了許仙和白素貞?!”
菊杏臉上紅撲撲地煞是嬌媚動人,只聽她說了一聲:“公子說笑了。”便快速掩面離開了。
他活了。不,應該說是已經重生了。救他的人是菊杏,其實也怎麼救,因爲“他”是女扮男裝所以不能讓菊杏來料理“他”的傷,因此無論是吃還是喝還是睡,“他”都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那一夜,在他即將死去的那一霎那,身上的傷彷彿已經讓自己碎得七零八落,但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伴着彩霞照到他身體裡的時候,他開始慢慢恢復,身體中的力量也在重新調整。零落的自己似乎在一個時辰之內自行拼湊起來了。
重生的自己比之前清爽很多,就與一千年前的孔焰冥一樣,法術和功力也恢復到了當年的程度!也許他因禍得福了。他當時很高興,但是不能動彈。也許是他的法術只有身體完全好了,才能運用吧。然後這個菊杏戲劇性的出現了。她在他理順了一切思緒之後出現,所以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三個月以來,她每天爲他洗衣送藥,就像一個稱職的妻子,但就是一直不讓他上街。
可他豈是她一個小小的狗妖能束
縛的單憑孔焰冥問道她的氣息就能知道她是一個妖精。
指尖又是一挑,餘音婉轉連綿。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採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採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情話在口中,配着琴音傳到山裡,動人至極。
但他心中卻不斷盤算。當今世上分了兩種人,一是江湖中人,二是朝廷中人,江湖人又分正派與邪派。朝廷的皇帝雖然答應爲封王,但如果他就這樣去當王爺所得的也只是個虛名,所以不如讓天下先亂,讓自己多點勢力,日後封王也站的住腳跟。帝王最怕百姓之心有變,若不是有萬民之心,那日端木匯傑定不會接見他。所以如今他的第一步就是下山親民,讓天下百姓都知道他孔焰冥並沒有死,這樣顧靜齋也能找到他,端木匯傑也應該知道怎麼做了。
在江湖上行走,也許還可以爲狼族報仇,並能利用人力將風魄冰和蒼御找到。總有一天,端木匯傑含恨而終,魄冰、顧靜齋、蒼御三人都會安全地在“他”身邊,狼族的仇也一定會報的。
手指不小心被琴絃劃傷,留了一滴血在琴木上。指尖被送到那姣好的脣間吮吸着。秋中樹、樹上葉、山上人、身上衣、琴中趣、眼中笑,景色一派妖嬈。
他起身,徒步下山去了,速度不疾不徐,彷彿是個遊人,但實際上他會是主宰。
口中哼着一支曲,他悠然自得。而這首歌只是一小部分,正是三個月前的那天,端木卓仁所奏之曲。孔焰冥不僅記下來了,還填了詞,可是並外一部分,他還沒有記住,不知道這首歌什麼時候纔會完整。
斷不開,那天意牽引的聯繫;
放不開,那命運欽定的愛情;
躲不開,那註定悽豔的榮幸;
逃不開,那疲憊過後最終的遠行……
腳踩在石頭上,薄薄的鞋底透過石頭的力道,很舒服。他若有所思的笑了,誘惑之深。因爲在他面前有一個白衣美男子。
香楓山上,一個紅衣勝火,一個白衣如水,彷彿不容卻又互相依附。
白衣男子笑得淡然:“冥兒,這次重逢,相離的日子倒是少了許多。”
孔焰冥沒有說話,只是彎下腰撿起了腳邊的一片楓葉。葉子飽滿但根部已經開始萎了。他輕嗅着楓葉,聞到一股墨香。這次他笑靨如花:“阿肆,你的腿好了?恭喜你了,只是不知你來此是爲何事?”
龍肆微笑不
減:“我是來幫你的。有了我的幫助你會如虎添翼的。”
孔焰冥走到他身邊,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指輕輕拈着紅葉,問道:“我以前已經被你騙夠了,如今我還能相信你嗎?”
龍肆吻上了他的發頂,輕柔的回答:“今生,你絕對能夠相信我。”
“是嗎?”孔焰冥輕喃,擡起頭翩轉到龍肆身後,“當年的我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很多疑,可不如以前好騙了。”他被龍肆從背後摟住,不禁笑得譏諷,“怎麼?給我一個擁抱就想得到我的信任?”口上雖然這樣說,但卻沒有掙扎。
“秋夜寒冷。你一個人叫我怎麼放心的下?”龍肆望着“他”的側臉,用情至深。
孔焰冥討厭自貪戀他的溫存,便煩躁地掙開了他的擁抱。
龍肆沒有想到“他”會掙開自己的,差點跌倒在地。孔焰冥沒有理他,自行下山。只留下龍肆一人在原地苦笑。
…………………………山下…………………………
無邊日落,黃昏時刻。孔焰冥在山下看着羣山連綿的樣子,心中空蕩蕩的,卻不知爲什麼。
“是孔神仙?”背後傳來粗重的聲音。他轉身看去,原來是一個柴夫。面對這個柴夫,孔焰冥只是微微頷首:“在下孔焰冥。”
巨大的聲音響起,是柴木砸到地上的聲音。砍柴大漢趕忙跑到他跟前,緊緊地拉住他的手:“孔神仙!太好了!你還活着!我一會就去告訴大家!”一雙黝黑的大手拉住他便不願輕易放開,還一個勁的說,“孔神仙,現在太陽快落山了,您到我家去住一晚吧,明日我送您到集市!大家看見您一定都會特別高興的!”
孔焰冥衝他微笑了一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位大哥,還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大漢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拉拉衣襟,說:“我的名字不好聽!您就叫我老二好了!真是讓您見笑了!”
他的樣子讓孔焰冥真心的笑了:“二哥!別叫我神仙了,我今年也才十四歲,哪敢當呀!你也不要對我見外,叫小兄弟就好了。”
大漢一個勁兒的點頭,還傻呵呵地笑着。
孔焰冥打量着他。渾身都是肌肉,扛着好幾斤的重木,還是這麼有精神,絕對的孔武有力、魁梧高大。皮膚很黑,絡腮鬍子,眼睛很大很有神。腦門寬絕對是個寬厚之人,鼻子挺直氣重,是個耿直的漢子。較厚的嘴脣表示他並不善言辭,說話直來直去,必定敢愛敢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