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看着它伸過來手,胡小濱當機立斷,一個轉身,拔腿就跑。

都知道它是不懷好意了,先跑了再說。

它也並不去追趕胡小濱,只是站在原地微笑着看胡小濱跑遠,然後身影漸漸虛幻,消失在了原地。

胡小濱猛跑了一陣,這才停下來歇口氣。

他彎下腰,雙手扶着膝蓋喘氣。

可是一低頭,他就看到了自己腳下的影子。

那黑色的影子晃動了一下,又一次從地上站了起來,瞬間變化成胡小濱的樣子。

“別掙扎了,小濱。”它微笑着,“這裡是我的世界,你怎麼逃也逃不開我的。”

胡小濱退後了幾步:“你想幹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把一隻手悄悄背到身後,開始在掌心裡凝聚月華。

它依然面帶微笑地看着胡小濱:“我只是想要你的記憶。”

“可是我一點也不想把我記憶給你。”月華在胡小濱的手掌上一點點聚集起來,凝成了一個小球。

“別傻了。”它嘆了口氣,“小濱,你的魂魄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如果你把記憶給了我,那至少還能留下你的記憶在這個世界上……”

趁着它說話的機會,胡小濱突然出手,把手中月華凝成的小球狠狠的往它頭上砸過去。

銀色的小球打中了它的腦袋,它一聲慘叫,捂着腦袋倒在了草地上。

一見攻擊有效,胡小濱立刻趁着它從地上爬起來的機會又用月華凝出一個小球往它身上砸過去。

它又是一聲慘叫,突然變回了影子的形態,蜷成一團倒在草地上。

胡小濱不間斷的凝出銀色的小球來往前面黑色的影子上拼命砸。每一次砸上去,它就會發出一聲淒厲的叫喊聲。

眼看效果如此之好,胡小濱手不不停,拼命的用月華凝出更大的小光球來向它砸過去,它被砸中後的的叫聲也越來越淒厲。

終於,胡小濱身上的月華全都用完了,再也凝不出光球來了。

胡小濱這才停下來喘口氣。

他看看那團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影子,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些。

就在他探頭去看那團影子的時候,那影子卻突然張開了四肢,舒展的躺在地上,又慢慢變成了胡小濱的樣子。

胡小濱吃驚地後退。

它舒服的躺在地上伸了個懶腰:“真舒服啊。真沒想到你的身體里居然能存下這麼多的月華……”

胡小濱頓時明白了:“我用月華根本就傷不到你,你是故意裝成那樣的。”

它伸手一撐,從地上站起來:“月華對我來說可是美味的補品,怎麼可能傷到我呢。我要不是裝成很痛苦的樣子,你又怎麼會繼續用月華來砸我呢。不過你送給我的月華我一下子也是消化不了的。我把它們先存起來了……”

它伸手在胸前一拂。它胸口的皮膚立刻變成透明的,露出裡面正在緩緩轉動,散發着淡淡銀光的一個純銀色的小球。

它嘆一口氣:“小濱,我不像你那麼得天獨厚,能用那麼快的速度吸收月華。我就算是用現在這樣魂魄的狀態,都要很久的時間,才能聚攏到一點月華,要吸收掉這一點月華又要掉我很多的時間。你現在一下子給了我這麼多月華,我大概要很久的時候才能吸收它們,把它們轉化成我力量。”

“其實要是頂着身體,我聚攏月華的量還要更小,吸收它們也得更多的時間。我費盡心思養了那一露臺的玉琉璃秋幫我吸取月華,可是我能從中取用到的月華卻始終只是極小極小的一部分。而且大概是被我身上的剎氣戾氣侵染,那些的蕊都已經變黑了,吐出的月華越來越少。”

說到這裡,它突然又在臉上露出個笑容:“可是我發現慕曉雅住進林蔭路之後,她好像在無意間幫我把那些玉琉璃淨化了一遍,它們又全變回白玉一般的顏色了。這真是件好事!小濱,你的身體肯定和以前我用過的那些身體完全不一樣,我相信藉着你的身體,我聚攏和吸收月華的速度也能加快許多。”

它慢慢擡腳向着胡小濱走過來:“小濱,你放心,能得到你這麼好的身體,我一定會好好使用好好保養的。”

胡小濱擡腳向的退了一步。

它臉上露出個溫柔的笑容:“小濱,別跑了,沒用的,你跑不掉的。在這裡,時間流逝的速度是很慢很慢的,我完全可以慢慢跟你耗,耗到你精疲力盡爲止。”

它向着胡小濱伸出手:“來吧,小濱,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把你的記憶交給我吧。”

眼看它越逼越近,胡小濱只好轉身繼續跑。無謂的掙扎也總好過束手待斃。

吳守因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又擡起手臂伸展了一下。

“我沒覺得哪裡不對啊……”吳守因嘟囔着看向付逐,“我沒覺得我身上被做了手腳啊。”

付逐冷笑:“你覺得要是有人能在你身上做下那麼簡單,只需要看一看,抖抖手就能看出來的手腳,你還能有臉稱自己是付家的弟子嗎?”

吳守因頓時蔫了。

付逐看向慕清:“慕兄,這小子的靈力不對,有人對他做過手腳了。我看需要淨化一下他的靈力,可這種事情我們付家並不擅長,還請你援手了。”

慕清點點頭,轉頭看看慕天悟、慕天醒和慕天覺三個。

慕天悟、慕天醒和慕天覺三個當即興奮的表示他們三個願意出手相助。

他們三個上前,圍住了吳守因,一起對着他溫文爾雅的一笑,又一起向他躬了躬身行了禮。

吳守因趕緊也躬身還禮。

慕天悟微笑着道:“吳兄,我們三個要出手了。爲了給你淨化靈力,這個過程會有點激烈,你千萬要忍住。”

吳守因點頭。

慕天醒當下便活動了一下手掌:“得罪了。”

他一話一說完,突然舉起兩手,‘啪’一聲,一左一右拍上了吳守因的臉。兩隻手上暗暗用力,把吳守因的臉都擠變形了。

慕天覺繞到吳守因身後,也是雙掌齊出,重重的拍在了吳守因的後背上。

吳守因被他這一下拍得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他當下便忿然了,打擊報復,這肯定是慕家人在對他打擊報復。

他兩眼緊盯着慕天悟,想看看慕天悟又打算怎麼報復他。

慕天悟慢條斯理的活動了一下右手,對着吳守因歉意的一笑,然後一掌拍上了吳守因瓦光鋥亮的腦門,然後還像選西瓜一樣拍了幾下。

三個人把吳守因圍在中間,按在他身上的手掌上漸漸都有淡淡的金光涌出,沒一會兒,吳守因整個人就被包裹在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裡。

所有的人都圍過來,緊盯着吳守因看。

吳守因身上的金色光芒越來越亮,突然間,有一道灰白色的霧氣從他的心口處猛的竄出。

付逐早就在手裡拿好了一張符紙,一看到那道灰白色的霧氣竄出,他立刻就把符紙扔了出去。

那道霧氣撞上了符紙,符紙在瞬間消失,變爲一個透明的空心圓球,把那道霧氣包在了裡面。

那道霧氣突然變成個箭頭的形狀,在圓球裡左衝右突。幾下之後,箭頭的尖端終於在球上戳出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慕清見狀,立刻也拿出了一張符紙往那個圓球的方向一拋。

一陣金光閃過之後,空心圓球的球壁立刻便被加厚了一層。

那霧氣凝成的箭頭仍舊在球裡拼命的扎着球壁,但是卻再也沒法子戳破球壁了。

那箭頭停了下來,在圓球中央靜靜的待着不動了。

吳守因走到圓球跟前,看看裡面灰白色霧氣凝成的箭頭,一臉的不可思議外加慚愧。

“這……居然真有人在我身上動了手腳……我居然沒發現……”

付逐看他一眼:“這對你動手腳的人厲害着呢,着了他的道也不算丟臉,你不用太慚愧。”

吳守因沮喪的低下了頭。

付逐嘆一口氣,向着慕清道:“慕兄,你那媳婦的事我也知道了。這全都是我們付家的錯,是我付家管教不嚴。我先代老三向你們道歉,等回去了我一定重罰他,等他能下牀了,就讓他自己來你們跟前道歉受罰。守因跟你那孫女的比試是他輸了,就按着賭注來,等下就叫他一個一個向你們認錯道歉,以後他就任由你們隨便差遣,叫他幹什麼都行。”

他轉頭,向着吳守因喊:“守因,你給我過來認錯道歉。”

吳守因把目光從那灰白色的霧氣上收回,走過去,向着慕清一彎腰:“對不起,是我錯了。”

又轉個方向,向着慕曉雅也是一鞠躬:“對不起,我錯了。”

看在吳守因認錯態度良好的分上,慕曉雅點了點,表示她接受了。

吳守因又一一向慕天悟他們幾個道歉。

就在衆人被吳守因的道歉吸引走了目光的時候,那靜靜待在圓球裡的灰白色霧氣突然悄悄收攏成一團。

這團霧氣不斷的收縮收縮,很快就變成了小小的一丸,又在瞬間迸裂,化作了密密麻麻的細針。這些細針飛射向球壁。很輕易就穿透了球壁脫困而出。

這些細針在脫出禁錮之後又迅速的聚合到了一起,再次成爲了一縷灰白色的霧氣,向着最近的一扇窗子飛快的竄去。

慕曉雅眼疾手快,猛的跳起來,迅速的把靈力彙集到手上,向着那縷霧氣一把抓過去。

閃爍着金色光芒的右手伸過去,那霧氣一被觸到,便被慕曉雅的靈力給裹住了。

慕曉雅再伸手一抓,那霧氣便如同一團一樣,被慕曉雅抓了個正着。

慕曉雅趕緊把更多的靈力匯到了手上,把這縷霧氣用自己的靈力裹了個嚴嚴實實。

大家立刻圍上去,看着慕曉雅抓在手裡的那縷霧氣。

付逐看看慕清,眼神裡是藏也藏不住的羨慕:“慕兄,你這孫女真是厲害。這一手恐怕你也是做不到的吧……”

慕清頗爲得意的一笑。

慕曉雅把手裡抓着的那縷霧氣交到慕清手裡。

慕清立刻皺了皺眉頭:“好大的邪氣。”

付逐也伸手碰了碰,點了點頭:“確實是好大的邪氣。”

慕曉雅向着兩人道:“我剛纔碰到它的時候突然就有種感覺,它好像是想要回到什麼地方去。”

付逐點點頭:“肯定是要回到那個向守因動手腳的人身邊去。”

付懷雲當即便道:“那是不是隻要跟着它就能找到那個對守因下手的人?”

慕清點頭:“沒錯。但是人沒法跟。它不會循着路線回到那人身邊,它會在一個認爲安全的地方慢慢消失,消失的瞬間它就能回去。要跟着它回去的話就只能用靈魂出竅的法子了。”

胡小濱已經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了。

可是不管他跑多久,只要一停下來休息,他腳下的影子就會再度出現,瞬間變成他自己的樣子,微笑着叫他交出自己的記憶。

胡小濱只能不停的跑啊跑。

他跑了很久很久,跑到終於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再也跑不動了,胡小濱氣喘吁吁地坐倒在了草地上。

只一秒鐘的功夫,他腳下黑色的影子就變成了他的樣子,拖着他的領口揪着他站起來。

“我都說了叫你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看看,你這樣真是太狼狽了……你肯定是再也跑不動了……”

它一邊說着,一邊張開了雙臂,用溫柔卻無法掙脫的力道環抱住了胡小濱,和他臉對着臉,額頭對着額頭,鼻尖對着鼻尖。

它用着很溫柔的聲音開口,這聲音和胡小濱自己的一模一樣:“來,告訴我所有關於你的事,把你的記憶交給我。”

它用誘哄的聲音輕輕的,緩慢的在胡小濱耳邊低語:“想一想吧,想一想所有讓你快樂的事,讓你憂傷的事,讓你溫暖的事,讓你絕望的事,所有的,你記得的事……”

胡小濱已經沒了掙扎的力氣,他索性也不掙扎了,使出了他從小用來抵抗焦慮,摒除雜念的不二秘法——背乘法口訣表。

他閉着眼,很認真的在腦海裡默背。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他放空大腦,把所有的思緒都急中在了背乘法口訣上,什麼事也不去想。

胡小濱這一招顯然讓它很是惱怒,它在胡小濱耳邊冷哼了一聲。

“小濱,你以爲這樣就能難倒我了嗎?哼……”

胡小濱不去理會他,繼續專心致志的揹他的乘法口訣表。

它輕輕的在胡小濱耳邊哼起了一支纏綿柔軟的小調,那綿軟的音調讓胡小濱的神思慢慢的恍惚起來。

突然間,胡小濱感覺到它消失了,不再有人緊緊的擁着他,和他臉貼臉了。

胡小濱猛的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間臥室裡。

正驚訝間,他看臥室的門被打開了,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胡小濱一看到那兩個人,頓時整個人就呆住了。

那是一個青年男子和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年輕孕婦。

這兩個人,他都在付懷雲給他的照片裡看到過。一個,是他的爸爸,一個,是他的媽媽。

胡小濱看着他的爸爸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媽媽在牀邊坐下,摸着她的肚子笑:“寶貝,下個月就能跟爸爸媽媽見面了,你高不高興啊……”

胡小濱只覺得眼眶微溼,他正要跨前一步好仔細看看他們,眼前的場景就突然變了。

他看到他的爸爸倒在地上,對着自己的妻子笑了笑,艱難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輕聲向着她道:“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他的妻子點了點頭,含着淚看着他閉上了眼。

一張樹葉飄來,遮住了胡小濱的視線,等到樹葉飄過,他眼前的景物又變了。

他站在一間醫院的手術室裡,他的媽媽被人推了進來。她一隻手擱在肚子上,另一隻手拉着身邊醫生的手,而那穿着白大卦的醫生正是年輕時候的的齊絹。

他聽到自己的媽媽正在反覆地向齊絹叮囑着:“保孩子,絹子,我要保孩子,如果只能保住一個,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胡小濱腳步顫抖地向她走過去,可就在他快要靠近手術檯的時候,眼前的場景又一次變換了。

齊絹抱着個哭聲響亮,身上血跡還沒擦洗掉的嬰兒給手術檯上的女人看。

“是個男孩,很健康……”齊絹眼裡含着淚,“你看看,他長得多可愛……”

臉色慘白的女人看着齊絹抱到她面前的嬰兒,臉上露出個充滿暖意的笑容,然後閉上了眼,再沒有睜開。

齊絹抱着嬰兒痛哭失聲。

胡小濱臉上也淌滿了淚。

眼前的景物漸漸的虛幻起來,等到眼前的景物再一次清晰起來的時候,胡小濱看到他的父母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們兩個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正對着胡小濱微笑。

他們向着胡小濱伸出了手,胡小濱也顫抖地把雙手伸向了他們。

他們兩個一左一右的握住了他的手,一起親呢地摸了摸他的頭。

“小濱,你過的好嗎?媽媽一直都很擔心你呢。”

“有女朋友了嗎?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給爸爸選個好兒媳婦了。”

胡小濱情不自禁地開口了:“我過的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我也已經有女朋友了,馬上就要結婚了……”

兩個人都舒心的笑了,一起向着胡小濱道:“小濱,給我們講講你的事吧。”

“我最好的朋友叫胡小壇,他是跟我在一個孤兒院長大的……”太多的回憶在胡小濱心頭掠過,讓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先說什麼纔好。

可是胡小濱又在瞬間醒悟了,他眼前看到的絕對不可能是真是他的父母。

這個念頭一生,他眼前的景物立刻又變了。

站在對面握着他雙手的不再是他的父母了,而是如同照鏡子一般,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另一個胡小濱。

這個‘胡小濱’向他一笑:“醒悟了呢,不過已經晚了……”

它突然把胡小濱向着自己一扯,又一次環抱住了他,讓兩人額頭貼着額頭,鼻尖對着鼻尖。

一幕幕的回憶在胡小濱的腦海裡不受控制地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