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好一會才逐漸清晰，封棋發現自己正躺在療養倉內。
儀器震動下，淡藍色的水波漣漪在眼前擴散，玻璃罩上的投影正顯示着他的身體狀況信息，例如心率、血壓、身體負荷數值，等等。
緩了好一會，他伸手按下了右側的按鍵。
頓時特別調製的療養液順着排水孔流出，頭頂的透明玻璃罩隨之開啓。
“棋叔，感覺怎麼樣了。”
還未等他坐起身，就看到穿着作戰服的小傢伙出現在面前，表情焦急地詢問道。
“我沒事。”
封棋笑着搖頭。
至於小傢伙爲何會突然回來，他原本還有些疑惑，可當看到小傢伙脖頸上的項鍊時，他忽然想起這根項鍊的功效。
再觀察到小傢伙此刻穿戴得全副武裝，顯然是準備出任務，或是正在執行任務途中，感應到他的身體出現狀況，突然折返趕回來的。
“我沒事，你回前線去吧。”
“棋叔，聽說你想去凜冬城，你的身體都已經這樣了，爲何一定要去凜冬城。”
小傢伙語氣關切地詢問道。
“有些事可比我的性命重要多了，凜冬城我必須去。”
“棋叔……”
“好了，
不用說了，我的身體狀況我清楚，再撐些許年問題不大，去一趟凜冬城死不了。”
話音落下，封棋望向站在一旁的古沙。
古沙頓時心領神會，當即上前一步，攙扶着他走下療養儀，坐上了輪椅。
“小文，回前線去吧，棋叔什麼時候騙過你，我還沒等你來給我養老呢，死不了。”
說完，封棋轉頭望向古沙輕聲開口道：
“小沙，我們即刻啓程。”
古沙聞言，鄭重點頭，隨後推着輪椅往訓練室外而去。
望着封棋離去的方向，站在原地的小傢伙緩緩握緊了拳頭。
許久後，他攤開了手心。
手心處靜靜躺着一枚綠色晶瑩能量聚合團，像是會呼吸般緩慢擴散又收縮。
棋叔的身體狀況，始終令他擔心。
早在十餘年前，他就想從前線退伍歸來，給棋叔養老，期間再想辦法幫助棋叔解決身體上的隱患問題。
但他的請求卻被棋叔拒絕了。
他說：
既然選擇了前線這條路，就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對你組建的戰團負責，對你的戰友負責。現在正是棋文戰團發展的關鍵時刻，失去了你這個主心骨，戰團也就散了，而你也還未完成十大戰神的挑戰，我不希望你半途而廢。
面對棋叔的嚴厲斥責，縱使心中萬般無奈，可他還是選擇了聽從。
但他並未放棄尋找幫助棋叔延長壽命與緩解痛苦的辦法。
這些年來，他一直深耕此領域。
每次任務結束，除了處理戰團內的諸多事物外，閒餘時間他都在刻苦學習，這麼多年的深耕他也終於在此領域有所成就。
手心處這枚綠色的能量符，是他的研究成果，具有修復滋養身體與修復傷勢的作用。
但這枚療傷符還只是半成品，他不敢在棋叔身上使用，生怕出了意外。
原本他想要再研究些日子，製作出成品後再幫助棋叔修復身體。
卻沒想到棋叔的身體惡化加速。
此刻面對棋叔的再次拒絕，小傢伙內心暗暗發誓，等回到戰團駐地將更多的時間花在療傷符的研究上，儘快製作出成品，幫助棋叔解決身體隱患問題。
這些年他也已經培養好了戰團的繼承者。
等半年後的十大戰神的最新評定結果出爐，他就正式宣佈退役，與前線生涯告別，回來給棋叔養老。
另一邊。
封棋被古沙推着來到了虎魄基地廣場。
此時已經有一架虎魄專機做好了準備，隨時等待起飛。
看到封棋出現，附近的工作人員當即上前開始幫忙，很快他就被送上了專機。
沒有停留，虎魄專機在他與古沙入座後徑直起航，飛向了凜冬城方向。
看向窗外逐漸縮小的景色，封棋試圖平復內心激動的情緒。
這麼多年的等待，即將迎來結果。
他在這時拿起了座位旁邊的電話，隨後輸入了一串代碼。
等待許久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電話的那頭，正是沐晴。
封棋也沒想到這通電話竟然能打通，往常他撥打沐晴的電話，都是過了數小時，甚至是幾天後纔回撥。
可以看出沐晴平時非常忙碌。
選擇打出這通電話，是因爲他不清楚慕暚此時身在何處。
或許是在凜冬城內尋找奇蹟，又或是在其他地方閒逛……但最有可能的還是去尋找沐晴，選擇與其合作建立黎明軍。
如果沐晴說慕暚正在她身邊，他就不需要再花費精力與時間去尋找，只需要讓沐晴穩住慕暚，他直接去黎明戰團的駐地就能見到慕暚。
電話裡，面對他的詢問，沐晴顯得十分疑惑。
這無疑證明了沐晴還未接觸過慕暚，此時甚至連慕暚是誰都不清楚。
報了平安後，他掛掉電話。
雖然心中無奈，但想在這時候接觸到慕暚，他必須去尋找，因爲慕暚會在什麼時候去接觸沐晴完全是未知數。
雖然等待能獲得更多的確定性，但他的身體已經耗不起了。
拿起身前小桌面上擺放的備用平板電腦，他開始搜看凜冬城最新的新聞。
尤其是關於麪館大叔的那段採訪視頻。
窗外的景色被雲層遮蔽，封棋平穩呼吸，不斷調節情緒變化。
就在這時，凜冬城的一則新聞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則新聞報導了最近發生在凜冬城的一件怪事。
兩天前深夜11點23分，凜冬城北區天空忽然化爲白晝，緊隨而來的是劇烈的爆炸聲響，隨後是能量衝擊波掀起的颶風席捲了整個凜冬北區。
此次突發事件將許多凜冬城北區的居民從沉睡中喚醒。
事後凜冬城軍部對此次事件展開了實地調查，並對外公佈了調查結果。
調查到的線索有許多，但這些線索根本不足以證明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引起封棋注意的是，軍方披露的線索中提到，當時發生能量碰撞爆炸是區域下方，出現了大量細密的劍痕，這些劍痕甚至還殘留着些許劍氣，前去調查的人員因爲貿然接觸地上的劍印痕跡被割傷了手指。
這個線索在凜冬城軍部眼裡確實無用，但封棋眼裡卻是一個重要信息。
劍氣，這可不是誰都能使用的能力。
現如今掌握的情報中，能夠施展劍氣傷人的有兩股勢力。
一、呂家劍道，也就是呂越背後的家族。
但呂家劍道的後人都在通天路，唯一回到人類世界的只有呂越。
先不提呂越正在破曉學府擔任戰鬥系的總教官，即使呂越出手也不可能擁有如此強悍的實力，讓劍氣威力長久留存。
當然，也不排除呂家劍道有除呂越之外的人回到人類世界，且呂越並不清楚。
但這個概率很小。
二、劍族。
這個猜測的可能性遠比呂家劍道更爲靠譜。
現有的情報能夠證明，五大城市所在的東部區是領域世界裡的靈域小世界內各方勢力主要降臨的區域範圍。
劍族是靈域小世界內的一方豪強勢力，完全有可能降臨在凜冬城附近。
順着這個方向猜測，他甚至覺得沐晴在尋找的凜冬城內潛伏領域勢力，或許就是劍族。
假設凜冬城北區的能量衝擊波事件與劍族有關，封棋不由得想到，與劍族交手的是否就是他要尋找的慕暚。
慕暚對領域生物的態度與對人類的完全不同。
這一點可以從慕暚的記憶碎片畫面中得以證明。
或許是慕暚搜尋奇蹟期間發現了潛伏在凜冬城內的劍族，隨後與其交手。
報導中說激烈的能量衝擊波持續了半小時左右。
說明這與慕暚交手的傢伙有着極爲強悍的實力。
慕暚有多強，他通過記憶碎片畫面見過。
面對萬千領域生物，她僅憑一杆銀色長槍，就能不弱於下風。
如果真就是劍族與慕暚交手，能夠與慕暚一戰的，或許只有劍族現任的族長，那個活了千餘年的劍寂。
劍寂的實力有多強，他只能猜測個大概。
可以肯定的是，劍寂的實力非常強，甚至不弱於迷霧之主眼裡的許多強者。
這個推斷有三點能夠證明。
第一，劍寂是少有掌握了奇蹟物品，且能夠將奇蹟物品熟練使用的潛力強者。
奇蹟物品在不同的人手裡，發揮出的功效完全不同。
那顆能夠強化萬物的神秘寶石在劍寂手裡能夠極大提升他的本命劍威力，而本命劍又能提升劍寂的實力。
神秘強化寶石與劍寂完美契合。
這也是當初劍寂能夠帶領劍族迅速崛起的原因。
第二個原因，劍寂活了千餘年，身爲劍族第一天才的他成長速度本就飛快，再加上擁有千餘年的成長空間，實力早已達到了非常恐怖的境地。
以劍寂悠長的壽命，活了數百年的迷霧之主在他眼裡也只是一個小屁孩罷了。
第三點最能夠證明劍寂的實力。
那就是魔刀。
魔刀有多強可以從迷霧之主的反應中看出。
初次面對魔刀，迷霧之主果斷服軟，因爲那時候他就已經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魔刀的對手。
這還只是受傷嚴重，且還未尋找到新主人的魔刀。
但劍寂曾經面對的卻是巔峰狀態的魔刀。
面對擁有合適主人，且完美狀態下的魔刀，劍寂雖然贏的勉強，卻也是贏了。
雖然同是一個層世界的霸主級勢力，但劍寂已經完全有能力帶領劍族對外擴張，將劍族推向更廣闊的戰爭。
通過魔刀的記憶視角，劍寂甚至有想要統治整個靈域小世界，向其他領域小世界發起挑戰的野望。
之所以劍寂始終都沒有這麼做，是因爲魔刀的出現總是打亂劍寂想要帶領劍族擴張的腳步，讓劍寂的許多計劃無法推行。
魔刀不斷髮起的挑戰令劍寂如鯁在喉，尤其是發現每次戰鬥後魔刀的實力都有大幅度的提升。
這給了劍寂壓力，讓他迫切想要變強。
解決魔刀也成了劍寂心中的首要大事。
就此，劍族擴張的腳步被一次次拖延。
通過魔刀的記憶，他甚至覺得劍寂的實力超越了現如今的沐晴。
論成長潛力，他覺得沐晴要遠超越劍寂。
但沐晴的成長時間短暫，踏上前線後開啓的飛速成長時間也才數十年，不到百年，與劍寂這個活了千餘年的老傢伙完全沒法比。
如果給沐晴充足的時間，他覺得沐晴吊打劍寂完全沒有問題。
畢竟沐晴吞噬成長的天賦，比迷霧之主描述的許多強族天賦還要恐怖。
但現在的沐晴，不一定會是劍寂的對手。
說不定正常歷史線上，沐晴戰死的背後也有劍寂的影子。
但僅憑如此，他還是不覺得劍寂的實力能夠與慕暚一戰。
畢竟1500年後的慕暚堪稱無敵戰神，隨手一擊就能收割大片領域生物的性命。
慕瑤的實力在他迄今爲止見到過的戰力中，當屬最強。
這也是他始終不理解的一點。
按理說慕暚僅憑自身的戰力能夠解決很多問題，爲什麼要特地與沐晴組建黎明軍去解決問題？
凜冬城北境上空的戰鬥也是如此。
如果與劍寂交手是1500年後的那個慕暚，即使劍寂再強，也會被短時間內殺死。
現在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慕暚已經出現在凜冬城內。
至於這個慕暚是否就是未來1500年後的那個慕暚，他就不得而知了。
或許現在出現的慕暚與墨一樣，只是太陽的一個分身，自身實力並不強，只是在未來通過某種手段極大的提升了自己的戰力。
還有一個可能是，突然歸來的慕暚或許是受到了嚴重的傷勢，導致她的實力無法完全發揮出來，這纔有了與劍寂，或是神秘敵人的焦灼戰鬥。
通過現有的情報，以及曾經獲得的情報線索，封棋在腦海中拼湊出了無數種可能接近真相的答案。
但具體答案是什麼，只有親眼見到慕暚後才能揭曉。
伸手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太過集中精力讓他有了強烈的嘔吐感，他只能放緩思緒，試着讓自己平緩情緒，從而讓身體得到放鬆。
這時他覺得嗓子發癢，忍不住低頭劇烈咳嗽。
急速的咳嗽聲過後，他搖手示意站起身的古沙不用理會自己。
身體的惡化，他現在已經習以爲常。
轉頭望向窗外，虎魄專機下方是厚實的雲層，一輪皎潔圓月高懸天際，是地面看不到的明亮。
更遠處，各種顏色的領域場屏障佇立，好似將世界分割成了無數塊區域。
封棋的眼神逐漸呆滯， 瞳孔倒映着皎月，心底滿是對“生”的渴望。
未來的路，任重道遠。
但這條犧牲線他距離真相已經非常接近，只要能夠見到慕暚，或許就能讓漫長的救世路快上些許，少走些許彎路。
我……想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