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春孃的腦海中,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龐。
小橘子和小白、龔老、靈韻仙子和赤虛子、魔界的討龍將軍和白露、還有初入仙界的望天犼,以及靈界的越晏如、沈妙菱、趙荷、許婉然等人。
這些人,有她的師父,也有她的徒弟。
有她的至交好友,也有她的血脈後人。
當這些人遭遇命定的劫數時,她真的能袖手旁觀、無動於衷嗎?
許春娘心知,至少目前的她,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否則她又何必去救小橘子呢?
心中閃過這些念頭,許春娘帶着小橘子,踏入了一座保存得還算完善的石殿中。
剛踏入石殿,小橘子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想起阿孃臨終前,對她叮囑的那些話;想起了那位素未蒙面、卻因她而死的阿爹,還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小白。
“嗚嗚,嗚嗚……”
小橘子悲從中來,哭得不能自已。
“好傷心啊,好難過啊,爲什麼那些高高在上的至人,要逼着我阿爹和阿孃去死?”
許春娘雖沒有如小橘子般痛哭出聲,卻也感受到了一股深重的悲意。
修道之路漫漫,行路何其遠,再回首時,她的身邊,僅剩下寥寥幾張熟悉面孔。
而這些人,似乎也在與她漸行漸遠。
那些或辛酸或美好的過往,隨着時間的流逝,成爲了她一人的記憶。
修道的盡頭,到底是什麼?
許春娘眼底,罕見地出現了迷茫之色。
這道途盡頭,究竟是證道超脫的極樂,亦或僅僅是一場空幻泡影,到頭來只餘下滿心的寂寞與虛無?
在這悲傷情緒的感染下,許春娘心中那堅如磐石的道心,此刻竟也泛起了絲絲漣漪。
她不禁自問,這漫長的修行之旅,究竟是爲了追求那遙不可及的永恆,還是爲了在這無常世事中,尋得一絲內心的安寧?
那些曾經並肩作戰、笑談風月的同伴,還有她在修道途中遇到的諸多敵人,他們中的大部分,早已消逝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
“我所追求的,真的是我內心深處最渴望的嗎?”
這樣的疑問,在許春孃的心頭盤旋不去。
修道路上,她見識過天地之大美,也無數次掙扎在生死邊緣。
或許,她早就累了,早就該停下了。
許春娘腦海中剛出現這一念頭,心底便產生強烈的不甘。
未見頂峰,她怎能輕易言棄?
不對,不對,沉溺於悲痛,這可不是她的一貫風格……
許春娘忽然間意識到什麼,她強忍心中悲傷,釋放出神念,朝着周圍探查而去。
這一探查,果然發現了不對勁。
原來這整片荒漠,都是一片悲域。
早在她和小橘子離開荒古林,看到這片荒漠的第一眼時,兩人就已經不知不覺地中招了。
意識到問題所在後,許春娘試着平心靜氣,不受悲傷情緒所影響。
“小橘子,速速醒來,莫要沉溺於無益的悲傷之中!”
小橘子猛然一震,眼中還殘留着悲痛之色,她擡起頭,淚眼模糊地看向許春娘,“阿姐?”
許春娘高聲喝問道,“你可還記得,我們身處何地,因何而來,又要去往何處?”“我們身處何地,因何而來,又要去往何處?”
小橘子輕聲重複了一遍,她環顧四周,眼神中悲意漸消,恢復了清明。
“我想起來了,我們在荒古路上,在荒古林消失後,進入了一片荒漠……”
想到這裡,小橘子倒吸口冷氣,後知後覺地意識過來,“我們中了暗算,是殘留在此地的遺族下的手!”
“不錯。”
許春娘微微頷首,“從置身這片荒漠之初,我們就受到了悲情的感染。
只不過那時,受感染的程度不高,這纔沒有被我們察覺。”
“好隱蔽的手段!阿孃只告戒我,荒漠中的遺族似乎具有某些神妙的能力,卻不知道,他們竟然能於無形之中,操控人的情緒。”
小橘子眼中露出驚懼之色,若非阿姐及時察覺到了不對勁,恐怕她會陷入悲傷的情緒之中,直至迷失自我,遺忘一切。
許春娘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慨。
“七情六慾乃人之常情,我亦沒想到,對方會以此手段趁虛而入。”
說話間,許春娘運轉目神竅,朝着四周看去,果然看到了幾位遺族的身影。
見手段被識破,幾位遺族的臉上顯露出明顯的驚慌之色,朝着周圍四散而逃。
許春娘探出一隻手,不徐不疾地朝着幾人捉去。
幾位遺族奮力反抗,卻無濟於事,被輕易地束縛住了身形。
“放開我等!”
一名身材矮小、頭髮花白的遺族老者兇狠地盯着許春娘。
“我們幾人龜縮至此,早已不問世事多年,你們這些甘爲巫、妖二族趨勢的外來者,是要將我等遺族趕盡殺絕嗎?”
迎着遺族老者憤怒的目光,許春娘緩緩開口,點破了真相。
“我們並非奉巫、妖二族之命而來,上古遺族,早已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如今不過是隨着荒古路的重啓,重現了一角過往。”
“什麼?我遺族亡盡了?不可能!”
老者面色鉅變,斷然否認道,“你休想用言語誆騙我等!”
許春娘不語,擡手朝着一座殘垣點指而去。
在時光之力的作用下,殘垣迅速風化,化成一粒粒微不可見的沙礫,消失在風中。
不過須臾之間,原本高達數丈的殘垣,便消失得一乾二淨。
許春娘重新看向遺族老者,“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但殺死你們,對我而言毫無益處,現在你該相信我的話了吧?”
遺族老者如遭重擊,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幾百歲,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不、不可能,巫、妖二族的族長親口答應過,要放我遺族一條生路的,他們不會趕盡殺絕的。”
“既然你覺得他們不會對你等趕盡殺絕,又爲何要在我們踏入此地之時,對我們二人下手呢?”
許春娘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其實老者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他一直不願相信罷了。
老者身子踉蹌,神色愴然,“我族之命運,真的無法改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