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卓羣憑照感覺抹去,果然找到了牀頭燈。
他打開後,從牀上坐了起來。
仔細一看,果不其然……
屋裡最醒目的就是一個靠着左牆放滿參考書的立式書櫃,和一個帶着三個抽屜的書桌。
書桌上還有那個陪了他整個中學時代的雙卡收錄機,以及足足兩大列不下數十盤的磁帶。
其中除了草蜢、張學友、趙傳、齊秦、李宗盛、羅大佑、許茹芸、林憶蓮、TAKETHAT、威猛樂隊、菲爾柯林斯、邁克波頓、瑪麗亞凱莉、邁克傑克遜之外。
其他幾乎都是盜版、打口兒磁帶或者是他拿TDK或SONY的空白磁帶翻錄的。
但也正是這熟悉的情景,讓卓羣情不自禁的後脖頸子發涼。
我靠!這回不會出問題了吧?
我怎麼沒在大學,反倒回了老家呢?
難道這次反過來了,居然重生時間提前了?提前到我高考前了?
我……我不會變成中學生了吧?
卓羣越想越毛,趕緊掀開被子。
還好還好,身體雖然年輕,但毫無疑問已經是個結實的大小夥子了。
他又摸摸臉,下巴和雙頰略有些扎手的鬍子碴,給了他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他這時索性徹底的跳下牀,開門去了家裡的衛生間。
他飛快的打開了燈,一下子就從洗手池上懸掛的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臉。
在浴室暖色燈光下,他更加放了心。
因爲鏡子裡的長相符合他二十歲初頭的樣子。
可問題是,他爲什麼會在這兒呢?他在家到底做什麼?
卓羣飛快的穿上了自己的衣褲。
這個溫度下當然全是冬裝,毛衣毛褲俱全,他也沒太在意。
等到穿完衣服,他再看看牀邊的鬧鐘,顯示時間已經是七點多了。
便決定想下樓去給家裡買些早點。
因爲既然在家,他就不願意父母再操勞了。
而且他也真的有點餓了。
迫不及待想去早點鋪來點油條、吊爐餅,喝上一碗熱乎乎的豆漿。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白跑一趟。
大街上他就沒見着幾個人,所有的店鋪全是鐵將軍把門。
等到再發現路邊有些鞭炮的紅紙屑,他登時醒悟過來,這十有八九是春節期間啊。
沒轍,掉頭回去吧。
再回到家裡,母親就已經起來了。
見他凍得逮逮的,卓羣媽擡着眉毛就問。
“我就奇怪了。你這個夜貓子咋起這麼早?又幹哈去了?大年初四,你不在家貓着,外頭找凍去了……”
“媽,我就起猛了唄。您就甭問了,我這不得勁兒着呢。”
其實卓羣現在最想問的就是哪一年,但他不敢問。
好在他脫掉外衣的時候,在沙發上發現了一份報紙,那肯定是父親留下的。
他再顧不上其他,被報紙吸引了過去。
“什麼事,還不得勁兒啊?哎,你是不是餓了啊。昨晚上就沒見你吃啥東西,光跟你二舅喝酒了。兒子,媽這就給你做早點呢?想吃點啥啊?”
卓羣手裡拿到了報紙,對母親的詢問,心不在焉中隨口說道。
“煎蛋、培根配鬆餅”。
但卓羣媽可當場就犯愣了,完全不明所以。
“啥?你說啥玩意?啥根呢?還有那啥餅?”
卓羣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禿嚕了嘴,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趕緊打馬虎眼。
“媽,我逗您玩呢。家裡粘豆包有嗎?粘豆包就行。”
卓羣媽這才鬆口氣,忍不住嗔怪。
“好你個小崽子,墨水喝足了,就知道成天拿你媽開心。一張嘴全是沒聽過的洋詞兒。切,以後少跟我瞎白唬,整啥啊你?吃粘豆包就粘豆包唄,你打小就長了個粘豆包腦袋。說,想吃蒸地還是炸地?”
卓羣被母親經常說他的話逗得露齒一笑。
“媽,您給我煎煎吧。”
就這樣,就在母親去廚房忙活早飯的時候,卓羣終於看起了報紙。
那是2001年1月26日的報紙,農曆大年初三,應該是昨天的。
報紙上的頭條消息,是普京致電我國當家人,和各地歡歡喜喜平平安安度新春的相關報道。
枯燥無味,但其他版面還算有點意思。
像第三版有一篇文章,是著名經濟學家吳敬璉給國內火熱的股市潑冷水,把股市定義爲投機者的天堂,這是大牛市即將結束的第一預警信號。
而第六版的一片文章,是探討張曼玉在王家衛的《花樣年華》裡換了二十三套旗袍的事兒,由此繼續延伸出探討民族服裝之美的論述,反應出旗袍即將火熱出山的苗頭。
最後第十二版還有一篇軟文,是推薦《誰動了我的奶酪》和《窮爸爸、富爸爸》這兩本小書的。
總之,一切都指向了當時人們聚焦的社會現象和文化熱點。
但不得不說,無論哪一條報道都沒法讓卓羣感到輕鬆。
事實上他心裡正因爲時間跨越的幅度而感到驚詫。
這次的時間跨度和上次醒來時比,居然過了兩年多啊!
比上一次一下子跳了十個月還要過分!
這詭異的現象又代表着什麼呢?
難道他的“時間外殼”真的在加速溶解?
媽呀,不知是好是壞!
爲了這事,他也必須儘快見到貝璐,得好好跟她商量一下。
她面對這樣的情況,肯定也會十分的恐慌。
要想搞清這件事,看來他們這一世得儘早開始……
因爲心裡有事,卓羣很有點食不知味。
看着報紙匆匆忙忙的吃完了早飯,對母親叫他細嚼慢嚥的勸告基本是置之不理的。
他瞥了一眼客廳牆上的掛鐘,已經八點了。
父親隨時會起牀來。
他並不想聽父親嘮嘮叨叨的教訓,聽父親說那些他早已經知道該做的事兒。
其實此時此刻,他心裡只想着趕緊抓緊時間去買到京城機票纔好。
他的計劃是先到京城打理好一切,跟實習的報社辭職,退房子。
關鍵是他還得在那兒弄一筆錢,纔好去南方找貝璐。
剛好也巧了,最近幾天就有一注橫財在京城等着他呢。
只是眼下可正是春運返城高峰,他一點也不想跟別人擠在火車上回京城去。
所以考慮到現實情況,最方便的只能是跟媽張個口,暫時借點錢週轉用用了。
“媽!”
“嗯……”卓羣媽因爲正在爲卓羣爸準備早飯,回答得有點心不在焉。
“媽,我想找您借點錢……”
“錢?你想要多少?”
“兩三千塊吧,大概就夠了。對了,家裡如果有現金,您最好現在就給我,我想買了票早點回京城去。媽,我頂多在家裡過完初五就得走。回頭您幫我跟爸說說。”
卓羣媽當然有點不情願。
“啊?家裡倒是有幾千塊。你這次回來,不是說能過完元宵節的嗎?爲哈變卦了。過完初五就走?回京城爲哈啊?單位有新任務?”
不過跟着,卻自作聰明的又笑了。
“兒子,這麼着急回去,還跟媽伸手要錢?你不會是談對象了把?在單位認識的?”
別說,卓羣媽猜得還真不算離譜,因爲卓羣最初的妻子魏麗就是單位的同事。
只是這時候,卓羣和魏麗還不熟呢。
魏麗工作的部門還得半年之後,纔會因爲更換辦公室,挪到卓羣他們採編室的對面。
這個時候,很有可能面對面,魏麗都不認識卓羣是誰呢。
所以卓羣完全是撒了謊。
“是,媽,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南方姑娘,姑蘇人,特漂亮,我想早點見到她。”
“真的?”卓羣媽精神了,跟着一拍大腿。
“那你怎麼回來就沒說過啊?跟你媽還保密呢?”
“媽,媽,不是,八字不還沒一撇呢嗎,我是怕你知道了瞎激動,纔沒跟你說。萬一談黃了,你還替我難過不是?不過說實話,我覺得問題不大。”
“能成?也是!我兒子誰啊?有眼光的女孩子必須稀罕哪。”
卓羣媽笑了。
不過緊接着,出於母親的天職,她又緊着提醒。
“哎哎,兒子,這事兒吧,我還得勸你一句,千萬也別太着急。現在的姑娘家呀,毛病忒多,可不比我跟你爸當年那時候。你得火眼金睛好好分辨啊,記着,咱要的可是才貌雙全的七仙女兒,最差你也得找個勤勞能幹田螺姑娘。千萬千萬,你可別一時糊塗,給自己整個描眉畫眼吃人不吐骨頭的小妖精回來。”
卓羣真是被親媽給逗樂了,連拍胸脯。
“哎呦媽啊,您這形容詞兒都絕了。放心吧,這是我一輩子的大事兒,我哪兒能不慎重?不是我吹,就我要找的這姑娘,保證沒挑兒。只要您這王母娘娘一看,絕對喜歡。但現在關鍵的問題,您得幫我一把啊。否則,我也許就沒機會帶給你看了……”
這下卓羣媽高興了。
“行,不就兩千塊嘛,媽給你。可有一樣,你小子必須說到做到,可不許放空炮。”
卓羣信誓旦旦。
“不會。保證說到做到。”
卓羣媽一拍大腿。
“那你等着哈,媽這就給你拿錢去。”
…………
卓羣是大年初六下午到達京城的。
越來越習慣坐頭等艙的他,反過來也一樣,對於坐經濟艙已經越來越感到不適。
這不能簡單的歸結於虛榮心使然。
他和其他會對頭等艙裡的待遇感到好奇和羨慕的乘客並不一樣。
他只是單純的不適應。
其實他對經濟艙裡空姐敷衍的態度,和粗劣的飛機餐、飲料都沒意見。
可他實在覺得經濟艙的座位太狹窄了一些,腿都伸不直。
但凡遇見個身寬體胖的旅伴坐在身邊,那滋味絕對夠煎熬的。
不過話說回來,人也得知足。
畢竟從他老家到京城的旅途時間算短的。
而且他還沒淪落到要去擠火車的地步。
能坐着飛機回京,這以他此時真正的收入水平、社會等級來說,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待了。
再說了,他定的航班又沒因爲什麼意外延誤或改期。
能夠準時到京,沒耽誤他發財,這纔是最重要的。
說起這輩子,和卓羣前幾次經歷的幾世相比,其實有一個最大的省心之處。
那就是他要獲得第一桶金,變得更容易了。
還別看他醒來的時間似乎不是時候。
郵市徹底一蹶不振了,股市也眼瞅着要趴窩了。
似乎沒有什麼能讓財富迅速膨脹的好機會了。
可老天爺往往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會給再打開另一扇門。
比如說彩票,就是卓羣眼下所能享受到的另一種重生福利。
是的。從2000年5月6日開始,京城終於有了本地區最早的樂透型電腦彩票——京城體彩“36選7”。
這種彩票是京城最早可以拿到五百萬大獎的彩票,而且還是浮動性獎金。
每週開獎兩次,週二18:55—19:05,週五18:35—19:05在京城電視臺第二套節目(21頻道)現場直播。
特等獎爲當期總獎金減去固定獎總額後的70%,加上前期未出的特等獎基金。
一、二等獎分別爲當期總獎金額減去固定獎總額後的15%。
而這就是說,當卓羣今生一身赤貧的醒來後。
再不用像過去那樣,苦哈哈的十八般武藝並舉,挖空心思的賺錢了。
他只需要按照自己提前背下來的期數,號碼,花幾個小錢買張彩票。
即可等着第二天搖身一變,陡然而富。
事實上,他腦子裡所記下的有關2001年的彩票,十期沒有開出特等獎的號碼。
最近的一期,就是2001年1月30日週二開獎的這一期。
所以他纔會這麼着急往京城趕,真要錯過去,下一期就得多忍一個月了。
至於具體怎麼操作,怎麼把利益擴大到最大化,卓羣都想好了。
首先爲了不惹人懷疑。
他買彩票,得花上十元錢買上五注號碼,其中一注是特等獎即可。
其次爲了能多撈點兒
這五注號碼彩票,他會在一個銷售點買兩張。
中午時候買一張,晚上18:00,快開獎前再買上一張。
如此一來,他得雙倍獎金的事兒也就有了合情合理的說辭。
可以解釋爲原本託付朋友代買了一張。
後來因爲沒聯繫上,怕朋友忘了這事兒,才又自己買了一張。
總之,這樣的結果恰到好處。
知道他中獎,旁人大概只能羨慕他歪打正着的好運,又不至於過於懷疑。
甚至因此,就連他辭職的正當理由都有了。
設想一下,一個初入職場的年輕人,突然之間,意外得到了一般人終身可能都賺不到的財富。
誰還能不飄啊?
所以他跟領導提出“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的要求,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成爲《都市青年報》第一個因中獎而辭職的新進職員,也並不算過分。
連他自己都能想到,部門的領導會是如何苦口婆心勸誡他,不要爲了區區五百萬自毀前程,但內心又深感羨慕嫉妒恨的矛盾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