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求凰】裡形容思念,是‘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公孫辛夷這些天大抵就有這樣的感覺。
看着從營地裡策馬而出的某人,眉角飛揚,神態肆意。
公孫辛夷眼神清冷,閃爍的眸光中卻彷彿燃着一團火。
在說出那句話後,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
被堵了正着的韓紹,馬蹄一頓,緩步趨行。
等來到公孫辛夷身邊,便趕忙翻身下馬,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
“這天寒地凍的,怎麼站在外面?”
見這廝故意略過了自己的問題。
公孫辛夷籠於衣裙下的手掌,攥緊了幾分。
面上卻微微擡了擡下巴,作孤傲狀。
“裡面有人,我不習慣與人共處。”
這話說完。
跟在韓紹身後下馬的呂彥等人,頓時一陣訝異。
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後韓紹走後,就歸於沉寂肅然的營地。
心中暗道,莫不是剛剛將士們情緒激動下的喧鬧,驚擾到大娘子了?
唯有韓紹聽出了公孫辛夷這話裡的陰陽怪氣與隱喻,嘴角抽動了下。
也顧不得丟面子了,帶着幾分小心,上前笑道。
“看你說的,我家木蘭溫良隨和,最能容人。”
“怎麼就不能與人共處了?”
或許是韓紹的這句‘我家木蘭’,讓公孫辛夷心裡舒服了不少。
那清冷如霜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一些。
面對某人的不要臉,公孫辛夷淡淡道。
“我能容人,別人不能容我,總不能讓我伏低做小吧?”
聰明人說話,話向來不用多。
三言兩語,便可事情完整的闡述出來。
韓紹也算是聽出來了。
那日公孫辛夷上門的時候,佔據了主場優勢的姜婉,怕是給了她一點難堪。
以她的出身和驕傲,自然不可能跟姜婉撕破臉,更不可能向姜婉低頭。
韓紹猜想兩人甚至不會有太多交流,只是打了個照面,便分開了。
正思考着該怎麼回話的時候,卻見營地中一匹戰馬邁着碎步,小跑着來到公孫辛夷身邊。
躍然翻身上馬的公孫辛夷,瞥了眼有些茫然的韓紹道。
“還不走?你時間很寬裕嗎?”
韓紹這廝雖然躲了她三天,但也是在忙正事。
那兩百多陣歿在突圍一戰的將士家中,他一家家的跑。
已經跑了大半。
撒出去的財貨,足以讓那些將士的家屬,餘生衣食無憂。
再加上後續那些來自將軍府的撫卹。
甚至還能讓他們有餘力至少供養出一位後天真氣境的修士。
但也僅此而已了。
不是韓紹不想給得再多。
而是再多的話,他們不但保不住,還會給他們招來災禍。
家貧乍富就有如小兒持金,引來的覬覦,足以毀掉一切。
到時候人死了,就算韓紹替他們復了仇,又有什麼用?
這也是公孫辛夷喜歡韓紹的諸多原因之一。
思慮周全、信守承諾。
看似面厚心黑,對自己人卻又向來情義十足。
或許也正是因爲這樣,公孫辛夷纔會堅信着他不會負了自己。
不過也正是因爲喜歡,纔會選擇相信、選擇包容。
就像佛家所言,一飲一啄,互爲因果,皆有定數。
看着公孫辛夷高居馬上,忽然化被動爲主動的樣子。
韓紹不禁愣了一下。
“你要跟我一起去?”
聽聞這話,公孫辛夷秀眉微蹙了一下。
“不可以?”
其實對公孫辛夷而言,給不給那些將士單獨送出一份撫卹不重要。
畢竟鎮遼軍成立多年,一應陣亡將士的善後,早有定例。
甚至比大雍大多數軍隊,都要來得豐厚。
她只是單純的想找個理由陪在韓紹身邊罷了。
而眼看公孫辛夷臉上露出不滿的神色,韓紹苦笑了一下。
“只是不想壞了伱的心情。”
生死離別的悲痛,向來最能牽動人心。
韓紹一個大男人聽了三天,情緒都生出幾分波動。
更別提公孫辛夷這樣要天生感性一些的女子了。
但如果說單單只是這樣,也就算了。
或許正應了那句老話,‘窮生奸計,富長良心’。
面對這麼一筆送上門來的不菲財貨。
某些人性的惡,才真正讓人直犯惡心。
心中發寒。
見韓紹眼中流露出的關心之色,公孫辛夷心中一暖。
嘴角近乎本能地勾起。
只是很快便鎮定下來,冷着臉哼了一聲道。
“只要你不壞我心情,就沒人能壞我心情。”
……
關於公孫辛夷的嘴硬,韓紹算是早有領教了。
連續幾家走下來。
韓紹看着公孫辛夷臉色陰沉的樣子,勸慰道。
“要不……你先回去?”
不肯在韓紹面前丟了面子的公孫辛夷,平復了下情緒。
“不用。”
只是片刻之後,便帶着幾分咬牙切齒的模樣,恨聲道。
“那些人怎麼能這般無恥?”
剛剛去的那戶將士家中,如今算是斷了根。
只有一個寡母在堂。
看着老婦人絕望的哭喊聲,公孫辛夷本就心情沉鬱。
可很快這份沉鬱,便被憤怒所取代。
那些聞風而來,蜂擁着闖進屋中的所謂家族長輩,竟然當着他們的面前,就要瓜分那筆撫卹!
看着他們一個個爭得面紅耳赤,甚至不惜拳腳相向的醜惡嘴臉。
公孫辛夷強行按捺了一陣,才忍住了心中洶涌而起的冰冷殺意。
對此,韓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無奈苦笑。
‘吃絕戶’嘛!
這種事就算是另一方物資充裕的世界,也經常有所耳聞。
說到底,也只是人性貪婪的本性在作祟罷了。
不過好在事情他已經解決了。
那就是從那將士族中挑選了一個忠厚老實的半大少年,過繼到了那將士的名下。
一來可以替那將士延續香火。
二來等那半大小子長大一點,也可以替那將士侍奉寡母,以全孝道。
至於其他的。
經過他剛剛一番恐嚇,回頭再派人來查看幾次。
想來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畢竟與貪婪相比,死亡或許更值得那些人敬畏。
好是安慰了公孫辛夷一陣,見她起了倔強的性子。
韓紹也就沒再堅持。
隨後便帶着他們繼續向着下一家策馬而去。
在尋來當地里長後,韓紹再次翻看了下中行固當初造的名冊。
手上的動作微微頓了頓。
眼前的村子不算大,充其量也就小几十戶人家。
可就是這麼個不大的村子,單單韓紹的名冊上就陣歿了七人。
似乎覺察到韓紹的神色變化,公孫辛夷今天難得柔聲問了一句。
“怎麼了?”
看着公孫辛夷眼中的關心之色,韓紹搖頭嘆息一聲。
“回頭我來出資,以將軍府的名義,給這個村子立個牌坊,你看怎麼樣?”
牌坊這個詞,在另一邊的世界,已經成了某種糟粕。
但不可否認,在過往的無數年,那一座座立起的牌坊,確實激勵、凝聚了不少人心。
公孫辛夷伸手攝過韓紹手裡的名冊,順勢掃了一眼,便明白了韓紹話裡的意思。
想了想便道。
“嗯,回去後我跟父親說一下。”
只是這話說完,公孫辛夷又看了韓紹一眼,再次道。
“不過事後,你也去找李長史說一下這事……”
公孫辛夷眼界不差,某些方面也很敏銳。
就像是此刻,她瞬間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替韓紹在軍中揚名、博取好感的好機會。
或許還能一舉收取不少底層將士的人心。
本來還沒想這麼多的韓紹,有些愣神地看了公孫辛夷一眼。
隨後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難言的感動。
“木蘭……”
聽到這聲呼喊,公孫辛夷本想繼續維持她的清冷孤傲。
可當瞥見韓紹看向自己的眼神,頓時耳垂微紅。
“早晚……早晚你我都將一體,共擔榮辱,不分彼此……又何必計較這些?”
公孫辛夷這聲傳音細若蚊吶,卻包含着無盡情誼。
聽得韓紹一陣無言,甚至生出幾分無以爲報的感覺。
而兩人言語的間隙之間。
那裡長在聽到‘將軍府’‘李長史’這些詞彙後,頓時意識到眼前這些人的身份,遠比自己想象得還要高貴。
老臉頓時笑成了菊花。
於是趕忙陪笑道。
“不知幾位貴人在咱們村,有何貴幹?”
“還有那牌坊……”
韓紹瞥了他一眼,“就寫英烈之村吧。”
英,表彰其戰場殺敵之功。
烈,銘記其死戰不退之德。
此功德,當無量。
那裡長年輕時,或許也是讀過幾天書的。
很快便意識到了韓紹話裡‘英烈’二字的意義。
原本掛着賠笑的臉色,瞬間發白了幾分。
過了好半晌,才澀聲道。
“敢問貴人,此次草原一戰,我村陣歿兒郎幾何?”
眼前這個村子,位置偏了一些。
平日裡外人來得不多,他們也很少出去。
自然沒有鎮遼城中那些百姓消息靈便。
韓紹闔上名冊,長呼一口濁氣。
“我這邊七人。”
他這邊記下的都只是當初跟他一起突圍的將士名錄。
其他的,他就不知道了。
話音一落。
里長本就老邁的神色,好像瞬間又蒼老了幾分。
“七人中……可有周誠?”
聽着里長顫抖的語調,韓紹問道。
“他是你什麼人?”
里長艱難道。
“正是吾子……”
韓紹默然了片刻,對着身後的呂彥,嘆息道。
“下馬,扶着這位長者。”
說着,自己率先翻身下馬,然後道。
“先去他家……”
從里長家走出來,時間不過只是一刻。
家中哭聲震天。
可那位里長還是堅持引着韓紹等人,向村中走去。
一連六家走下來。
悲意不少。
不過好在沒有遇到之前那些狗屁倒竈的爛事。
其中讓韓紹印象比較深的一個將士,過往在村中名聲並不太好。
早年整日在村裡廝混,舉止浪蕩。
不但把老父氣個半死,就連兄長也羞於與之爲伍。
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氣之下就從了軍。
韓紹猶記得臨走前他老母親,死死抓着他的手,老淚縱橫道。
“吾兒作戰,可曾退縮?可曾畏敵……”
韓紹握着老婦人枯瘦的手掌,忽然回憶起某道渾身鮮血流乾,依舊高呼死戰的身影。
神色鄭重,不容置疑道。
“他很勇猛,死戰不退!本司馬親眼所見,老夫人當以他爲榮!”
這話說完。
老婦人嚎啕大哭,然後跑到一衆鄉鄰面前,神色激動。
“你們聽到了吧,貴人說了……說我家小二很勇敢……”“他改了,他改了!沒給咱村丟臉!”
說着,又跑到自己老伴面前,用力晃着老伴僵直木然的身軀。
“老東西!以後你不許再罵他了!不許再罵他了!”
“小二改了,他真的改了……”
老丈聞言,神色木訥,只知道不斷地重複着。
“不罵了,不罵了,以後都不罵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
想罵也罵不成了。
韓紹眼看二老情緒太過激動,生怕他們生出什麼意外。
順手一拂,便讓他們昏睡過去。
然後對不遠處那中年漢子,說道。
“你兄弟無妻無子,他的撫卹就交給你了,以後替他照顧好你爹孃。”
死的人,已經死了。
活着的人,還要活着。
這個時候說再多的話,也沒有實實在在的財貨,來得撫慰人心。
那雙目泛紅的中年漢子,用力摟着沉甸甸的財貨。
他不是在捧金銀,他捧得是他弟弟的那條命!
眼神中更是滿是悔意。
“那天我不該罵他的……”
韓紹無言,最後只能道了一句。
“浪子回頭金不換。”
“大丈夫戰死沙場,也算是求仁得仁。”
“我想他也沒有後悔過。”
說着,韓紹便要帶着呂彥等人轉身離去。
而就在這時,身後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帶着幾分怯意道。
“將軍,我長大了,也能跟二叔一樣,當一個大英雄麼?”
韓紹扭頭,看了那小童一眼,忽然笑道。
“不要跟你二叔一樣,你要當一個活着的大英雄。”
說完,韓紹想了想,從懷中扯下一塊前身讀書時的玉佩。
玉是雜玉,並不貴重。
遞給小童後,然後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笑道。
“我名韓紹,以後長大了,若是想要從軍,可拿着這塊玉佩去尋我。”
韓紹沒有讓小傢伙去鎮遼城。
只說可以去尋他。
因爲他有種感覺,他或許在鎮遼城並待不了多久。
不過只是順手栽下的種子,能不能發芽。
隨緣吧。
……
又是一路奔波。
天色將晚的那一刻,二百餘將士的家中,終於跑得差不多。
期間見多了悲歡離合,人心善惡。
韓紹也有些麻木了。
只是就在去往最後一家的時候,韓紹還是免不了生出幾分火氣。
因爲那名爲牛琅的將士,家中勉強也算是一方鄉野大族。
在聽到韓紹說,他在戰場之上爲牛琅指了一個女子爲妻後,死活不認。
理由也很簡單。
他們絕對不允許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上自家的族譜,入自家的祖墳。
實際上,按照這方世界的規矩,確實是如此。
只不過之前那些將士大多是小門小戶,本身又無妻妾。
如今一朝亡於戰陣,黃泉路上能有一個伴,總好過孤墳一座,家人自然不會拒絕。
甚至對韓紹生出幾分感激涕零之感。
這樣一來,韓紹一時倒也忘了這一茬。
看着這牛家衆人摻雜幾分惱怒與不屑的目光,韓紹心中積攢的負面情緒,在這股怒意的衝擊下,已經有些抑制不住了。
說到底,他們不只是瞧不上那個來路不明的女子。
更瞧不上眼前這個年不過弱冠的年輕司馬。
覺得韓紹擅自替他們族中子弟做主,打了他們的臉。
司馬?
還是個不入正軍的區區別部!
什麼玩意兒!
牛琅那個庶子,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好不容易讓他在天字營前面的字號,當了個什長。
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混到了鎮遼別部中了。
什麼陷陣營?
聽都沒聽說過!
如今死了也好。
省得給他們牛家丟臉!
不得不說,牛家人丁還算是興旺。
可到底是遠離大城,地處鄉野,消息難免閉塞不通。
韓紹差點被這些目中無人的蠢貨給氣笑了。
見公孫辛夷似乎有些忍不住想要發作。
韓紹忽然笑着打斷了她。
“我欠牛琅那小子一頓酒宴,今天看在他的面子上,就算了。”
只是這話說着,韓紹手指在桌案上輕點了幾下。
然後目光玩味地看着眼前的牛家衆人,道。
“三天,族譜造冊,然後送到鎮遼城去給我過目。”
“再擇良辰吉日,將他們夫妻二人遷入祖墳。”
他韓紹帶着將士們拿着刀子一路拿命拼殺,可不是爲了守這些破規矩的。
什麼他媽的大族規矩!
他只知道牛琅當初大聲叫嚷着,要將那女子與他爲妻。
到死他沒有後悔過。
這就足夠了!
說完,韓紹直接起身,口中戲謔道。
“你們給我面子,我給你們面子。”
“你們不給我面子……”
韓紹目光有如虎狼一般掃過在場衆人,一字一頓道。
“那就別怪我……勿謂言之不預!”
這一刻的韓紹,沒有放出金身境大能的恐怖氣機。
因爲剛剛說了,他欠牛琅那小子一頓酒宴。
不想將事情鬧得太難看。
更不想待會兒與其他將士飲酒作樂的時候,那小子在地下悶悶不樂。
所以在說完這些之後,便無視了一衆臉色氣得臉色發青的牛家族人。
直接帶着公孫辛夷等人,轉身大步離去。
而一衆牛家族人這時也回過神來。
剛剛他們一時被韓紹那股張揚跋扈的霸道言語攝了心神。
此時一個個義憤填膺,怒聲道。
“癩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氣!”
“什麼東西!區區別部司馬!也敢在我牛家放肆!”
“不錯!牛琅雖然不過是我牛家旁支庶子,但也是我牛家子弟!”
“就算是死了,也容不得外人置喙!”
“還爲他指婚?他一個小小司馬,也配?”
“真當我牛家是泥捏的?”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
有人當即提議道。
“明日就去城中接回牛琅那小子的屍骨,然後給他隨便找個女子配個陰婚!”
“即日下葬!”
“我倒要看看,那小小司馬如何奈何我牛家!”
陰婚是要配的。
否則孤墳入葬,會敗壞家族風水。
此外,他們牛家雖然不敢妄動鎮遼軍的人。
但區區一個別部司馬,也別想着動他們牛家!
難不成他還敢帶兵踏平他們?
反了天他!
而就在一衆牛家族人義憤填膺的時候,忽然幾個剛剛去鎮遼城採買的族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眼便看到族中大堂上,氣氛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這是?”
面對歸來族人的問話,頓時有人沒好氣地將剛剛的事情講了一遍。
口中還兀自喋喋不休地氣惱道。
“要不要咱們給那小子添點堵?”
他們牛家雖然地處鄉野,但憑藉着人丁興旺,以及多年來的積累,在鎮遼城也是有一些關係的。
只是他這話剛說完,便見那幾個歸來的族人臉色一變。
趕忙追問道。
“你們確定來人自稱陷陣營的人?”
這話說完。
族中衆人頓時不解道。
“陷陣營怎麼了?不就是個區區別部嗎?”
正軍之外,謂之別部。
通常都是些打雜的雜軍弱兵。
上不了檯面的那種。
然而聽聞這話的那幾人,卻是帶着幾分要哭的表情,緊接着急切問道。
“來人可曾通報名諱?”
看着對面幾張哭喪着的臉,在場一衆牛家族人也不是傻子,終於意識到了幾分不對勁。
帶着幾分小心,回答道。
“只說是那陷陣營的司馬,姓韓……”
這話說着,有人不免有些惴惴不安道。
“莫不是那小子來頭很大?”
來頭很大?
豈止是很大!
簡直是大過天了!
能以區區三百人橫掃草原,屠戮無數部族,最後更是攻破烏丸王廷所在,一把火燒了個乾淨的人屠。
能在定北城下,連斬蠻族兩尊法相大能的恐怖存在。
豈是簡單‘來頭很大’能概括的?
看着眼前這些同族一臉茫然的表情,幾人頹然坐倒在地,無力道。
“禍事了……禍事了……”
說着,甚至連在場有長輩也顧不得了,失聲怒罵道。
“你們真是不知死啊!”
“平日裡在這鄉野之地作威作福慣了,就當真以爲這天下就只有我牛家!”
另一人氣得笑出聲來,指着衆人道。
“今日晚上,鎮北樓被人整個包下了。”
“整個鎮遼城沒人敢多說一句!”
“據說鎮遼軍天字營各營主將,也在邀請之列!”
“而設宴宴請他們的,應該就是剛剛被你們掃地出門的那位……”
聽聞這話後。
在場衆人的臉色,終於煞白起來。
心中唯有一道念頭。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
他們實在無法想像如此大人物,怎麼可能會爲了牛琅那小子如此興師動衆,甚至不惜親自上門送來撫卹。
這不合常理啊……
而就在一衆牛家族人正懷疑人生的時候。
此時終於走完所有將士家中,了卻了一番心事的韓紹,長呼一口濁氣。
心中默道,‘感謝諸位兄弟護我走過的那一路……’
沒有他們,韓紹或許在這方世界睜開眼的那一刻,就死在了那片戰場了。
這般暗自嘆息一聲。
韓紹看着守在城門處的趙牧,搖頭失笑道。
“趙軍候什麼時候當起守門小卒了?”
被韓紹打趣的趙牧,也不害臊,直接道。
“只要能在司馬麾下,別說是守門了,就算是牽馬墜蹬,也是一件幸事!”
沒見呂某人,靠披甲披出了一個天門境大宗師嗎?
韓紹聞言,打量了趙牧一眼。
本來有些沉鬱的心情,忽然樂了。
遙想當初這廝是多麼傲氣的一個人啊。
如今怕是被馮參、齊朔兩個夯貨傳染了。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心中這般嘀咕着,韓紹見天色昏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問道。
“哪個酒肆?”
趙牧答道。
“鎮北樓。”
名字不錯。
韓紹點頭,一面讓趙牧帶路,一面順口問道。
“最好的?”
趙牧嘿嘿一笑。
“按司馬的要求,挑的最貴的!”
韓紹嘴角一抽。
這要是婉娘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