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八境天人的湛藍法域,宛如一域深海。
廣袤、深邃,無邊無際。
可一衆蠻族真仙卻是自信憑藉他們九人之力,這一方早已寂滅的天人法域秘境不但困不住他們,還會反過來成爲某人作繭自縛的那個‘繭’!
所以他們自然有理由、也有底氣,極盡嘲諷與不屑。
可當那四座巍峨天門撕裂虛空出現在面前時,一衆蠻族真仙面上的神色頓時僵硬。
“這……這不可能!”
一道近乎本能的驚呼,出自其中一人之口。
卻沒人出言嘲笑他的失態。
因爲此刻的他們所有人全都被眼前的這一幕所震撼。
天門巨大,連天接地,宛如聳立於天地間的天地門戶。
映襯得他們渺小如蚍蜉、螻蟻。
最關鍵的是這‘門’對於這世間任何一箇中三境以上的修行者,是何等的熟悉!
天門見神!
先見天門,再見神!
當初那初次以神魂照見虛空的無盡震撼,足以讓每一個有機會見證的修士刻骨銘心、畢生難忘!
而現在他們再次見到了!
而且不是一座,而是四座!
分守東西南北,天地四方。
“天門……天門……”
有蠻族真仙口中呢喃着,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驟然浮現出一抹恍然之色。
“真的是這樣!原來當初那本殘缺古籍記載的是真的!”
“天門確有四座!它不只是‘門’,還是……”
聽到身邊同族脣息開闔發出的含糊自語,剩下幾位蠻族真仙有人不明所以、有人若有所思、也有人漸漸露出幾分同樣的恍然。
只是眼前依舊在不斷變化的一切,很快便打斷了他們的思緒。
逼得他們不得不睜大了雙眼,滿是震驚與駭然地看着前方那一片沸騰翻涌的法域虛空。
漫天霞光涌現。
浩瀚紫氣翻騰。
那輝煌宏偉的宮闕只是露出一角,已經顯現出幾分神聖恢弘之意。
等到其露出完整的輪廓時,一衆蠻族真仙全然無法用言語去形容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金玉爲材、琳琅點綴。
與之相比,可汗耗費無數人力、物力的那座雄偉龍城,簡直就如茅屋草舍一般。
而就在他們被震撼到無以復加的時候,轉眼卻愕然發現。
剛剛出現的這座輝煌宮闕,原來同樣也是一片宮闕羣落不起眼的一個角落!
殿宇復樓閣、宮闕重宮闕。
當那一片近乎延綿無盡的龐大宮闕羣落,從漫天霞光和浩瀚紫氣中緩緩現出‘身形’的那一刻。
最先認出那四座巍峨天門的蠻族真仙,眼中的恍然之色越發濃郁。
口中原先含糊不清的呢喃自語,陡然高亢起來。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天宮帝闕!傳說中那個神朝的天宮帝闕!”
對上了!
一切都對上了!
都廣之野,衆帝所居,有建木通天!
帝使伐之,乃築四座天門,以扼天地之要!
傳說,天門見神時的那座天門,便是彼天門!
所以……它從來都不是隻有一座!
而是四座!
“只是我等凡夫俗子……能見者,只得其一罷了!”
那蠻族真仙神色激動且亢奮,甚至帶着幾分近乎朝聖者的虔誠與癲狂。
“天宮!你們看到沒有!那傳說中的天宮!”
這一刻,他甚至忘了自己一行人踏入此間的目的。
眼中只有這一片幾乎與那殘缺古籍中描述幾乎一般無二的輝煌宮闕。
“帝在這裡!帝就在這裡!”
“那書上說,過天門!踏天街!”
“得天書造冊、留名,便可有資格朝見於帝!”
那蠻族真仙面色漲紅,這幾句話出口,已經頗有些語無倫次。
說着,甚至要拉着身邊幾位同族向着眼前這片輝煌神聖的無盡宮闕跪地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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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朝天闕!
只是相較於他的瘋魔,身邊剩下八名蠻族真仙雖然一時間也被眼前的這副場景所震懾、乃至心中生出幾分敬畏與惶恐。
可也正是因爲他這一陣拉拽,其他蠻族真仙頓時被拉回了心神。
眼中流露的神色,也逐漸清明。
“假的,都是假的。”
說話那蠻族真仙語氣平靜卻不容辯駁。
說着,一邊伸手扯開他的拉拽,一邊皺眉看着這個蠢貨。
和許多雍人老學究一樣。
這蠢貨除了修行,唯一的愛好和興趣便是收集、研究那些虛無縹緲且毫無用處的上古傳說、隱秘。
如今看來這蠢貨明顯是癡迷此道,已然瘋魔。
竟然對眼前這處虛妄景象沒有絲毫懷疑,直接信以爲真。
實在是可笑至極!
試想一下,如果眼前這一幕是真。
那一念召喚出這一片輝煌天宮的那雍人冠軍侯,又是何等可怕且偉岸的存在?
別說是他們了,就算是可汗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又怎麼可能會容許他們晝夜攻伐那冠軍城至今日?
所以啊,有些東西根本不需要探查它的真假。
稍微動上那麼一點點腦子,就能瞬間洞徹一切。
不止是他,除了那個蠢貨,身邊其他幾名蠻族真仙明顯也是因爲想明白了這些。
所以剛剛因爲震驚、駭然而消失的嘲諷與不屑,此時已然重新出現在了他們臉上。
的確!
太假了!
說白了,就是演得太過了。
如果此刻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不是這一片宛如上古天宮的輝煌宮闕,而是與尋常法域秘境一樣的場景。
他們或許還會忌憚幾分,容他拖延一段時間。
可誰讓那雍人冠軍侯太過愚蠢呢?
以爲能用眼前這可怕、恢弘的一幕嚇住他們,甚至嚇退他們。
只是他怕是沒想到,這樣一來反倒是暴露了自己的底細與虛實。
“用他們雍人的話來說,就是弄巧成拙,畫虎不成反類犬。”
有蠻族真仙搖頭失笑,似是莞爾。
說着,見那蠢貨似乎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張口欲要反駁。
那蠻族真仙想了想,考慮到這蠢貨年紀最長,曾經對自己等人幾多照拂,終究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
“若是我等沒有猜錯,那雍人手中那枚天人遺寶,應該是出自南海鮫人一族。”
“而南海鮫人一族,最擅幻術!”
“故而眼前這天門、宮闕,必然是那幻術所化!”
衆所周知,精通幻術的八境天人,洞徹人心,極擅捕捉人性弱點。
再加上其化虛爲實、化實爲虛皆在一念之間的恐怖威能。
確實可怕至極。
可其隕落之後形成的遺寶秘境,若是落在不通幻術的人手中,不說毫無作用。
卻也實在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而從眼前這一幕看似震撼輝煌的場景來看,那雍人冠軍侯明顯便在此列。
聽得這話,再看身邊族人一臉認同的表情,那‘蠢貨’眼中閃過一抹迷茫。
理智告訴他,族人們這般推論的確有道理,更符合邏輯。
可直覺卻告訴他,這一切根本不是虛假!更不是什麼所謂的幻術!
最起碼那四座巍峨聳立於天地間宛如天地門戶的天門,根本不似假的!
因爲他隱約感覺到那四座天門是‘活’的!
它上面有‘神’!
只可惜直覺只是直覺,根本算不得什麼足以說服人的理由。
更何況早已對他有些不耐的其他族人,壓根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目光睥睨地掃過眼前這片看似輝煌的神聖宮闕,一衆蠻族真仙眼中閃過一抹不屑。
其中一人哈哈笑道。
“既然他不信,那咱們證明給他看便是!”
“是真是假,一試便知!”
另一人聞言,咧嘴一笑,饒有興趣道。
“我曾聽聞上古年間,有刑天者與帝爭天,揮舞干鏚殺上九重天闕!”
“今日我欲效仿那位尊者、戰神,重演一番天宮故事,爾等以爲如何?”
時隔久遠,很多古老的事蹟皆已不可考證。
但有些傳說還是流傳了下來。
並且流傳甚廣。
在場一衆蠻族真仙自然也聽說過。
所以在聽到這話後,除了那個蠢貨,所有人全都眸光一亮道。
“善!”
“今日我等便效仿那古神伐一伐這天!”
雖然眼前這一切皆是虛假,他們更是連那一尊古老戰神的毛髮都比不上。
但這卻不妨礙他們的興致盎然。
幾乎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其中一人便已經出手。
身後的那已經被所有人當成蠢貨的蠻族真仙還想要阻攔,可又哪裡來得及。
順手一掌拍下。
那看似單薄幹瘦的手掌,迎風便長。
等落下時,已然遮天蔽日。
轟——
一片輝煌宮闕霎時間便在這一掌之下,化作漫天霞光轟然破碎。
‘果然如此!’
金石爲材,是假!
琳琅點綴,也是假!
全都是以天地元氣構築的虛假造物!
一陣暢快至極的大笑聲,那率先出手的蠻族真仙瞥了那一臉錯愕的蠢貨一眼,神色得意。
而這時,身邊其他人也是接連出手。
而八尊七境真仙的出手,哪怕未盡全力,其威能又何其恐怖!
幾乎是轉眼間便眼前那一片輝煌神聖的宮闕毀去一大片。
只是相較於眼前這一整片宮闕羣落,還是有些微不足道。
不過幾人也沒有急切。
其中一名蠻族真仙冷哼一聲。
“不急!慢慢來!我倒要看看,等我等徹底將這裡毀去,他又能藏到哪裡!”
俗話說,一力可降十會。
哪怕是下死力氣、用笨法,就算逼不出那雍人冠軍侯主動現身。
也能最終破了這法域秘境!
到時候面對他們九人聯手,對方不過案上魚肉,又能翻出怎麼樣的浪花?
幾人心中嗤笑,正要繼續下手之際,忽然聽得一道震動虛空的勃然怒喝。
“放肆!爾等好大的膽子!”
“竟然敢於天闕作亂!就不怕天罰嗎?”
聽到這聲怒喝,幾名蠻族真仙面面相覷一陣後,有人哂然失笑。
“這就坐不住了麼?”
有人嗤笑冷哼。
“裝神弄鬼,不過是黔驢技窮!”
說着,直接冷道。
“不管他!我們繼續!”
人這個物種,天生就有一種潛藏在骨子裡的破壞慾。
就算是踏足上三境後,已經斬掉一些本能慾望後,也是如此。
而且越是看似神聖、凜然不可犯,越是能在心中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總之,此時的一衆蠻族真仙心情明顯很是愉悅。
而他們愉悅,有人卻是急了。
見沒能喝止住這些混賬,一道仙風道骨的身影驟然出現。
手中指訣一引,口中喝道。
“雷來!”
陰陽化五行,五行生雷霆。
一連九道恐怖雷霆於虛空凝聚。
隨後轟然落下。
而望着那近乎轉瞬降臨的恐怖雷霆,一衆蠻族真仙初始並沒有在意。
只以爲這又不過是什麼幻術伎倆,可等到雷霆即將臨身的瞬間,卻是陡然色變。
一番倉促抵擋之下,所有蠻族真仙皆是臉色一白。
其中有一兩人更是差點張口吐血。
眼神凝重地望向眼前那道身穿‘奇裝異服’的身影,有蠻族真仙冷聲道。
“你不是那冠軍侯,你是誰?”
那仙風道骨的身影,陰沉着臉。
“本官乃天庭工部都監司主事,雲中子!”
“爾等逆賊!當真是不知死活!”
若是換做生前,區區幾個七境螻蟻,不說彈指可滅,卻也廢不了多大工夫。
只可惜他早死八百年了!
如今雖然因爲那人的敕封總算恢復了幾分實力,但成了敕封、敗也敕封。
雲中子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從受了那敕封之後,他身上似乎被套上了一層無形枷鎖。
不得自由不說。
修爲似乎也被敕封的官職所限制。
都監司主事,一個連官都算不上的小吏。
能發揮出的實力,頂天了也不過摸到了七境的邊。
之所以能傷到那些蠻族真仙分毫,這還是因爲他對術法打磨數千年的緣故。
而事實也果然應證了那句老話,當你實力不夠時,所謂的威脅不過是笑話而已。
一衆蠻族真仙在短暫恢復了一瞬後,聽聞雲中子這話後,頓時啞然一笑。
“又一個裝神弄鬼的。”
他們雖然意外那雍人冠軍侯竟然在這法域秘境中還藏着一個幫手。
但這不夠!
從剛剛對方那一記雷法來看,也不過爾爾。
這樣的實力,就算是拼卻了性命,頂多也就能攔下他們其中一人。
而對於他們而言,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什麼區別?
面上冷笑一聲,一衆蠻族真仙衝着虛空淡淡喊話道。
“不要浪費時間了,有什麼底牌趁早亮出來吧。”
“放心,既然可汗說了要饒你性命,我等也不會擅專。”
“只需擒下你,交由可汗處置即可。”
至於到了可汗面前,他們就管不了了。
不過以他們對可汗的瞭解。
降,能活。
不降,則死。
也唯有這兩個結果而已。
而當他們這話說完,虛空中很快便傳來了迴應。
只是聲音依舊不是那位冠軍侯,而是一陣包含殺意的怒吼。
“我家……面前焉敢放肆!”
虛空中那聲音說到稱呼時,似乎梗了一下。
但接下來的話,卻是極爲順暢。
“將士們何在?”
一聲爆喝,一陣沖霄煞氣從遠處的虛空升騰而起。
“在!”
“隨某等上陣,誅殺此等入寇之敵!”
“喏!”
話音落下,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踏響虛空。
而後便見一道道身披暗金甲冑的身影,手持兵鋒列陣而來。
爲首的幾名明顯是將領的身影,手中長刀遙遙一指。
沒有任何廢話,只簡單一字。
“攻!”
下一刻,那一道道虎狼身影一如生前一般,直奔敵人而去。
對於已經死過一次的他們來說。
從今天起,他們也懶得去問敵人有多強,敵人有多少。
他們只需要知道敵人在哪裡。
然後——
幹,就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