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孟若棠做得很厲害,似乎積蓄着怒火,無處宣泄,只能以這種從身體裡擠出精血的方式,讓自己沉溺在快感中。
我很知趣地咬牙不反抗,只是緊緊捏着他的腰,似乎要將手指陷入那塊韌肉中去。
最後一次發泄出來,上方滾燙的身體壓了下來,腦袋埋在我脖間,被打溼的額發搔了搔動,有些癢癢的。
良久之後,我擡起手,在他後背上拍了拍,無聲地安慰着。
越是相處,我越常有角色顛倒的錯覺,好似我纔是那個年長十歲的人,爲這個懵懂的大男孩提供停泊港灣。
直到兩具身體上的溫度都趨向冷卻,身上人才低低地說了一句。
“蘇扇,我堵得慌。”
他說得很低,只敢在黑夜裡、四下無人的時候,對我說一句。
蘇扇,我覺得快喘不過氣了。
這個時候,我竟然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衝動,比我的坎坷緣薄,他這樣人聲鼎沸的大家族裡,卻都沒有給他留下一處立錐之地。
說完之後,孟若棠撐起了身子,藉着絲薄窗簾透來的月光打量我。
此時我坦誠地躺在牀上,身上的痕跡一覽無餘,不自禁緊閉上了眼睛。
撥弄着我合在一起的睫毛,我聽見男人問了一句,“疼嗎。”
他問的是那些折騰出來的斑駁傷口,也許是因爲被劉航虐待過後的後遺症,我的皮膚變得很敏感,輕輕一捏就是一塊青紫。
我很老實地說,“開始會疼,習慣就好了。”
充滿鼻音地沉沉一笑,男人事後的嗓音滿是慵懶調子,“現在還沒有到最後一步,那時候也能忍嗎?”
想不出回答的話,我乾脆閉嘴不言。
身上的重壓陡然一輕,接着手腕被拉住,整個人落入了對方的懷裡。
這天晚上,孟若棠罕見的體貼,手指順着熱水在我身體上每一處遊走,沖走了那些酸脹和難受。
重新放到牀上,孟若棠鬆開手,起身離開。
清醒時候,我們從來不會同牀。無論是我還是他,都墨守這個規矩。
迷糊快要睡着的時候,我感覺嘴脣上落下了一點溫熱。
很快的,那點溫度被夜風吹散,好似從沒有來過。
第二天早上,當孟奶奶來敲門的時候,我便是這種大咧咧的事後姿態出現在她面前。
呆呆地站在門口,她看着我,我看着她,臉上的表情都很尷尬。
本能地攏緊睡衣,我訕訕地側過身,開口時候還有點磕磕巴巴,“請、請進……”
匆匆洗漱完畢,我一眼就看到紅腫破皮的嘴脣,還有胸口袒露出的餘跡,一瞬間腦袋上都恨不能冒青煙。
太,太丟人了……
磨蹭了半天,我心中忐忑地走了出去,結果正撞見同樣一身睡衣的孟若棠,他正被樊芍華逮住,垂頭被訓斥着什麼。
見我出來,他睜着一雙褶皺深重的眸子,直直看了我半天。
看這樣子,恐怕也是被直接從牀上拽下來的。
再十分鐘後,剛剛早晨七點,我們出現在了樓下公園裡。
老太太一馬當先,和一羣阿姨們聚在一起,伸胳膊甩腿地繞圈,我和孟若棠一人頂着一雙漆黑的
眼圈,跟在後面小跑。
我打了個哈欠,眼前都蓄起了淚水,搖搖欲墜。結果沒能排遣多少睡意,反而接二連三地找上門。
冷不防被一隻大手捂住嘴巴,我眨眨眼,就見孟若棠黑着張臉,“憋回去。”
“……唔唔唔。”憋不住。
他不容置喙,“那也憋着,不知道會傳染嗎。”
默默忍住,我只覺得整個人更加萎頓,就和被掐了根莖的野草一樣,逐漸就蔫了下去。
跑了沒一會兒,樊芍華停住腳步,喊了自家孫子一聲,“去,帶阿姨們跑跑。”
孟若棠忍不住眼角一抽,卻奈不住孟奶奶一個瞪眼,老老實實地頂替了上去。
看着一羣穿紅帶綠的阿姨隊伍裡,迎頭出現一個長腿長身的英俊男人,帶着大家小步繞圈,配合那張冷到結冰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忍俊不禁。
我和樊芍華跟在隊伍最後,她還甚至滿意地對我說,“要是棠棠在我身邊,那我要是哪天不得空,領舞的位置就有人頂了……”
想到孟若棠西裝革履,在一羣平均年紀超過六十的老年隊伍裡光榮領舞……那畫面我簡直都不敢想象。
玩笑之後,樊芍華慢慢停下腳步,擦了擦額頭的漢,“來,小姑娘,陪我去亭子裡喝口水。”
“好。”
找我們鍛鍊是其次,找我,恐怕纔是這一趟的正題。
扭開了一瓶水,樊芍華推到我面前,“來,緩緩喝,當心喝快了。”
“謝謝。”細聲說了一句,我抿了一口,放了下來。
樊芍華一笑,“說起來應該我謝你,若棠前幾天生病,聽說都是你在照顧的。”
我眼裡一動,沒有說話。
她看穿了我的心思,語氣輕緩,“小邵是我撥過去的,按時都會給我報道。”
我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既然如此,那我的裡裡外外,這位不都知道得通透嗎。
“你放心,我不會干涉棠棠的選擇,這是我們家欠他的。”視線飄遠,落在那個認真跑着的男人身上,老太太嘆了一口,裡面的疼愛和關心做不了假,“我們若棠,過得並不好啊。”
此時此刻,老人家打開了話匣子,對我投以了莫名的信任,“以前在我身邊的時候,棠棠從來不看任何火災的新聞,甚至最嚴重的時候,連見到家裡的火爐都會開始抽搐。”
我一愣,“這麼嚴重?”
“生死的事情,看不淡的。”樊芍華撥了撥耳邊的碎髮,低頭間,表情模糊不清,“棠棠十五歲的時候,遭過一場火災,被困在船上,差點燒死。最後救出來的時候,縮在一個箱子裡躲着,人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她在自己的膝頭一比,嗓子裡發抖,“這麼高,就這麼高的木條箱子,連個大點的孩子都藏不了。當時棠棠快一米八的個頭,佝僂得像個球,肋骨都被折斷了四根。”
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那樣的場景,怔忪在那裡,直到冷風撲面過,才猛然回神。
沒有想到,樊芍華沒說完的話還在後頭。
當時起火的房間裡,不只是只有孟若棠一個人,還有他的同胞弟弟。
兄弟倆在船艙裡休息,弟弟不小心燒了房間,結果一害怕,沒有喊醒睡着
的哥哥,自己鎖門跑了。
等孟若棠救出來之後,弟弟只說害怕火燒出來,才鎖的門。
喉頭有點哽咽,樊芍華說,“當時我問過那個兔崽子,你就不怕把哥哥燒死嗎。你知道他怎麼說的?”
“他說,我哥哥死了沒關係,反正大家都不喜歡他。”
着實怔了一下,我幾乎不能相信,“他們是親兄弟,爲什麼會……”
老太太搖了搖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棠棠這樣,都是我們老兩口的錯。當時老頭子很氣,說要打斷兔崽子的腿,棠棠的父母不同意,連夜帶着小兒子出國,再也沒有回來。”
心中不可控制地一抖,我說不出什麼滋味兒。
眼看着孟若棠漸漸跑近,樊芍華收斂起酸楚,不讓他看出異樣,轉而對我說,“小姑娘,棠棠在你身邊,請你多包容,多照顧,我替他父母謝謝你。”
我連連擺手,“不不,是孟先生一直在幫我,我只是報答他的恩情,談不上謝不謝。”
眼裡浮出一絲笑容,她笑意加深了,“那就好,那就好。”
跑完了十圈,孟若棠在涼亭裡停下,微微喘着氣。老太太背上小包,朝我們揮揮手,就跟着同伴們走了。
回去路上,孟若棠問我,“老太太和你說什麼了。”
“啊,就是問你平時過得怎麼樣,打算住幾天。”
他想了想,“明天就走吧,本來也就是打算回來看看。”
我沒有料到,“這麼快?”
“你打算留到什麼時候。”他有點疑惑我的態度。
做賊心虛般擺擺手,我解釋說,“至少要過完年吧。”
男人用毛巾擦着下頜的汗珠,沒有點頭,也沒有否定,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第二天,我破天荒提出來,想去G市逛逛,“我想買點東西,回去送給方老師和裴設。”
當天下午,孟若棠便開車帶着我,去了G市中心的商業圈。
這裡和F市又不同了,它更大更繁華,處處都擁擠熱鬧,來自不同地方的人都匯聚在這裡,想在最有錢力的地方挖一桶金。
孟若棠抽出卡給我,讓我自己去買,我卻搖搖頭,“我眼光不好,你幫我挑吧。”
他看了我一會兒,將我看得幾乎要露餡,才終於答應下來。
在商場裡逛了大半圈,我始終心不在焉,時不時摸出手機看看時間。
他向來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地方,不耐煩地說,“你到底想買什麼,看也不看,只光是耗時間嗎?”
被戳破心思,我頓時有點支支吾吾,不巧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號碼,我反射性想按掉,卻被男人奪了過去。
一目掃過,他目光如炬般射向我,看得我無地自容,只得老實承認,“抱歉,我也是受你奶奶的囑託,讓我帶你過來。”
他一針見血,“他們想做什麼,還要讓你騙我?”
我明顯感覺到他的怒意,似乎是因爲欺騙的人是我,而更讓他來火。
垂下肩膀,我已經看到背後咖啡館裡招手的樊芍華,而她和孟老爺子身邊,還背坐着一個白裙的年輕女郎。
終於,我動了動嘴脣,擠出兩個字。
“相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