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實怔了一下,我動了動嘴脣——是他?
當初那個在夜場裡招蜂引蝶的豹貓男人,此時在青天白日下出現,一改當初的出格打扮,轉而變成了規矩的休閒西裝,優雅、紳士,幾乎和那天晚上判若兩人。
拉開椅子,他在我對面坐下,低頭的時候,我看到他耳後一塊不起眼的刺青。
一隻墨色的壁虎花紋,一半在髮根裡,一半在耳根,唯獨那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人,彷彿隨時就會從皮膚裡竄出來。
斂起視線,我站起身,朝他禮貌地伸手,“您好,Ryan先生。”
當初巧姐將這位介紹給我的時候,用了一連串的稱謂——多金海龜,青年慈善家,獨具慧眼的商人。
花費了好半天,我才消化了這個信息。我幾乎很少見到將慈善當事業,並且能夠做得風生水起的人。而且聽說,這位在國外就已經小有名氣,只是沒想到我們早早地就有了一面之緣。
雙手交握,一觸即分。
坐到椅子上,男人長腿交疊,笑吟吟地看着我,語氣中充滿了掌控一切的自信感,“蘇老闆,幾天不見,你倒是變得更漂亮了。”
我似笑非笑,故意拿他的話還回去,“年紀大了,臉也塌了,您說這話實在是讓我受寵若驚。”
聳聳肩,他倒也不是很在乎,伸手一指自己背後的工作室,“聽說蘇老闆是學設計出身,不知道你覺得我這裡設計得怎麼樣?”
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我停頓了片刻,透着露臺的玻璃門,仔細地打量了裡面一圈。
“很好,商務風格十足,又不乏藝術氣息,很合您的身份。”
這話是實話實說,這裡幾乎處處都是精雕細琢過的,從燈飾到地毯,全都是業內排得上名號的品牌新產品,簡斷截說,就是濃濃的高逼格有錢人排場。
他微微一笑,英俊的面孔熠熠生輝,“當然,這是出自裴繼文設計師的手筆,蘇老闆應該很熟悉吧。”
表情變都沒變,我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當然,鼎鼎大名。”
然而,
我卻隱隱有種這一趟來錯的感覺。
他不是來談生意,反而像是故意來和我示威,昭示我已經是他的甕中之鱉。
見我的態度有了些許變化,男人不着痕跡地又將話繞了回去,“對了,還沒有介紹,我叫Ryan,中文名——孟佐。”
孟,佐?
一聽到姓孟,我肯定了一開始心底的猜測,看他這樣肖似的容貌,應該就是孟若棠的那個弟弟了。
果然,他說了一句,“聽說,我哥哥和你關係好像不太一般,你是他婚前的情人嗎?”
敷衍地嗯了一聲,我沒有直接回答,“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何必還來問我。”
雙手舉起,孟佐擺出了一個投降的姿勢,“好,怪我多嘴了。那麼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關於我們的合作,你一定會很感興趣。”
“那麼孟先生,你有什麼想指教的?”
他始終保持着微笑,只是那種優雅裡都擋不住好勝和傲慢,“我打算和那些官員做一個公益的援助計劃。”
等了半天,我眨了眨眼,“然後呢。”
“這還不夠嗎。”
“你稍等,讓我緩緩。”我此刻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見錯了人,這種天方夜譚般的計劃,如何能夠達到我們的目的?
頓了頓,我縷清了思緒,“孟先生,國內不比國外,慈善這種假大虛的東西最多給他們找點好名聲,光憑臉上貼金,怕是很難讓他們參加第二次。”
人愛虛名,可是更愛鈔票。
然而,孟佐臉上卻充滿了自信,“你放心吧,等到時候你就能夠見到結果了。”
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我扶了扶額,問,“那麼,你需要我做點什麼。”
男人一笑,“暫時沒有,等蘇老闆見到成果之後,再說這些回報不遲。”
擡手看了看黑盤表,孟佐站起身,“抱歉,我還有個會面,就不多留你了。”
我表示理解地點點頭,不忘客套一句,“能讓先生這樣爭分奪秒,一定是位曼妙佳人吧。”
孟佐沒
有說話,含笑默認。
走到門口,我轉過身,“留步吧,不耽誤您的寶貴時間了。”
他斜斜地揮揮手,眯着眼目送我離開。
走出了寫字樓,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提出一定要找我面談,可是說來說去,也沒有說出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是個危險的男人,靠近他一會兒,都讓人有種不舒服的被侵略感,甚至現在我的脖子後面都麻麻的。
想了一會兒,我不自覺又擡頭看了一眼,只是這一眼卻怔住了。
依舊是那個露臺,孟佐高大的身形身邊多了一個窈窕的女人背影,兩個人捱得距離有些近,卻又不是那麼親密,顯得曖昧難言。
說了兩句,女人自然而然地側了側臉,撩開了長髮——竟然是宋佳雅。
這兩個人,什麼時候已經熟到這個地步了?
退到了街對面,我繼續仰頭看,正巧一陣風吹起來,沙子進了我的眼睛裡,讓我不自覺揉了揉。
等在睜開眼,那兩個人已經不見了。
心事重重地回到瞭如夢裡,我回想着白天孟佐的一言一行,再想到他和宋佳雅談笑風生的樣子,總覺得怪怪的。
孟若棠知不知道自己弟弟回來的事情,又知不知道他正在不斷滲透到各種邊邊角角里?
閉眼假寐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喚醒了我的思緒。
打開之後,我看了一眼,喂了一聲。
對方半天沒有說話,開始是粗糲的喘氣,而後變成了一陣陣的啜泣聲音。
意識到事情不對,我連續喊了幾聲,“賈代嫺,是不是你?你出什麼事了?”
足足半分鐘,她都一直沒有說話,無論我說什麼,她就是不吱聲。
手指微微不耐煩地在桌上敲擊着,我又不能掛斷,只能放軟聲音,一聲聲地喊她的名字,想要安撫她的情緒。
“怎麼辦,蘇扇,”終於,賈代嫺說了一句話,像是從貝殼裡敲出的嫩肉,被刀鋒挖出來的時候,還不斷瑟縮地顫動着,“我好像,得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