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一會兒,門口的敲門聲停歇一會兒,又開始響起,好似能夠繼續到天荒地老。
“我去看看。”
指尖在我嫣紅的嘴角上抹了一把,孟若棠起身走上前,將門拉開。僅僅一瞬,門口的動靜全無,男人的背影明顯僵住了,直立立地擋在那裡。
我不明所以,直到他緩緩挪動,讓開了擋住的縫隙,露出了門外的光景。
一身黑衣的嘉仇,正似笑非笑站在門外,手裡的手機屏幕還亮着。
他雖然笑着,卻眸光深沉,眼角上挑地看了看孟若棠,又看了看我。
“這就是你的朋友,嗯?”
我目光閃了閃,遊移地四下躲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空氣彷彿凍結了一般。
直到,僵直的孟若棠突然衝上前,衝着嘉仇的臉狠狠揍了一拳頭,頓時讓人趔趄着往後倒了幾步。
一邊打,孟若棠咬緊牙根,“你個混蛋,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冷笑了一聲,嘉仇舔了舔後牙槽,目光兇狠,“囉嗦什麼,是男人就動拳頭,我早就想打你了!”
話落音,兩個男人瞬間打做一團。彼此都是又狠又重的角色,拼着自傷一千,也要將對方掀翻在地。
冷眼看了一會兒,他們兩個臉上掛彩越來越多,氣喘吁吁,撞擊得房間裡的物品七零八落。
勸阻了幾聲,沒有人搭理我,我乾脆撈起櫃子上的水壺,重重地砸在了牆上。
水壺嘭的一下裂開,裡面的熱水濺到了我們三個身上,燙得所有人都一個清醒。
嘉仇和孟若棠喘着粗氣停了下來,孟若棠傷得更厲害些,吐出了幾口血沫子,眼神還殘留着暴戾。
“打也打夠了,能不丟人了嗎?”我扶着牆站起身,踩着一地的碎片,走到兩人面前,“散了吧。”
孟若棠似乎覺得很不服氣,想要說什麼,卻被嘉仇打斷,“好,聽你的。”
率先抓住了我的手,他一把將我攬進懷裡,對着面前的手下敗將說,“不管你是朋友還是什麼別的身份,請不要再來聯繫蘇扇,否則我一
樣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望着我們離開房間,孟若棠直直追到走廊裡,呆看着我們走遠。
他的嘴角還在不斷流血,男人只是用手背用力一抹,那雙灼灼的眸子裡滿是各種不安和痛楚,直到轉角之後,視線才被迫徹底隔絕。
坐在車後座上,嘉仇解開了襯衫的扣子,捲到了手肘上,上面出現了一塊被撞擊後的青紫,已經腫得老高。
我有些心疼,卻被嘉仇涼颼颼的眼神望得一怔。
他的眼神淡淡的,既沒有責備也沒有怨怒,只是有點失望,彷彿在對待着一個調皮的小貓小狗,只是單純地覺得很無奈。
我低下頭,和一個罪人一樣,俯首認罪,囁嚅說,“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和他單獨見面。”
良久之後,頭頂沒有動靜,直到我擡起頭,發現他已經背過身睡着了。
那背影,成爲一道狠狠甩在我臉上的耳光,抽得我口鼻發酸。
縮到了後座最遠的角落裡,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相似的風景不斷略過,走馬觀花一樣倒退着。
停在了紅燈路口,車旁邊的人行道上出現了一對小情侶。
男生費力地蹬着長坡,兩隻腿踩得晃晃悠悠,後面的女生一直在嘰嘰喳喳說着什麼,兩隻腳卻悄悄地蹬着地,無聲地爲對方減輕負擔。
僅僅一眼,我便看得眼紅了。
眼前一花,周圍的一切都被扭曲,回到了小小的縣城,窄窄的舊巷。那裡陽光和別處一樣高照,甚至更加清亮和溫暖。
嘉仇穿着雪白的校服襯衫,騎着那輛掉鏽的老舊自行車,尾巴上綁着一串的破舊易拉罐,噹啷,噹啷,滿巷子迴響。
我翹着小腳丫子,咧着嘴坐在後座上,心裡藏着那點少女時期的小秘密,時不時偷偷地看一眼他的後腦勺,再小心翼翼地嗅着他襯衫上的洗衣服味道。
然而,此時的我,只能雙手貼在窗戶上,緊緊地看着他們,那樣熾熱期盼。
隨着車子開始行進,我開始離他們越來越遠,也離那個短暫的美夢越來越遠。
此時,我變回了一
個稚氣的孩子,咬住嘴脣嗚咽着,只想要再多看一眼,完全無法剋制心中的傷心。
沉浸在其中之際,背後傳來了一聲嘆息,接着我便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怎麼這麼難過,一會兒沒見你,哭得和花貓似的。”
我哽咽着,說不出來話來,就怕一張口就變成了哭腔。
用力地吞了幾口口水,我扭頭看着他,臉色變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我想你……我想你……”
我想念那個無憂無慮的你,那個笑得乾淨像陽春白雪的你,而不是這樣彼此挾持、彼此算計,眼睜睜看你過得日復一日地不快樂。
輕輕嘆了口氣,他伸出手指,輕輕抹去了我眼角的淚水,轉而用嘴脣輕輕吻了上來。
那種癢癢的,麻麻的感覺,成爲了世界上最好的止淚藥,讓我慢慢平靜了下來。
離開身,嘉仇的脣瓣上沾了一些淚水,他用舌尖捲走了鹹澀的水珠,攬入了自己的口中。
“扇子,這是你當初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
在那個葡萄架下,我曾經大着膽子,在他眼上落下了一吻,如同蝴蝶輕落,隔着一片雲霞,去追隨滿片星辰。
然後,他說,“我將它放在心裡,小心地保留了很久。現在,我把它還給你。”
這樣一個俊朗傲然的男人,此時竟然露出了小孩子一樣的笑容,背後點斷閃過的橘紅色街燈映照之下,兩隻眼睛熠熠發光。
他擡起一隻手,手指數來數去,最後苦惱地說了一句,“扇子,我已經數不清了。”
“我已經數不清,咱們認識了多久,分開了多久,也不知道我們還能在一起多久,”頓了頓,嘉仇的笑容漸漸變淡,“我吃夠了懦弱無能的苦頭,我不願意再去當那個傻子。所以,我只能用盡一切卑劣的方法,留住我想要的東西。”
我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看着他兩眼彎彎的笑眼,成爲了升在我眼中的兩輪彎月。
嘉仇是從來不會說謊的,他今日這樣說了,隔日,便真的做出了更加卑劣的事情來,甚至賠上一切、也在所不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