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一年裡最好的時光，洛杉磯比弗利山莊春末夏初的傍晚。
餘暉西偏，皎月欲替，綠枝散漫，暈光透過紫霞，樹蔭斑斑點點，不熱不躁，二十啷噹……
白色的帶着鏤空花雕孔的塑料座椅擺在修剪平整的草坪上，點碳爐噴了一層酒精，引燃了木炭，一片黑時還有骨，十分紅了已成灰。
幾張桌子上擺着瓶裝高檔酒水、飲料、咖啡和新茶。
燒烤爐露天擺放，它旁邊豎着兩株樹，一株是橙子樹，另一株也是橙子樹，終究是老周樹人了。
一個大童領着兩個幼童在草地上騎腳踏車，追逐打鬧，嬉笑玩樂。
別墅門前是一條半圓式的廊廡。
一位身形曼麗，梨型身材散着秀髮的小阿姨手裡卷着幾支新鮮的花束，插入旁邊擺設地猶如鮫觚的花瓶之中，托腮欣賞。
指尖青蔥，簸萁指紋透着白皙淡粉，指甲乾淨，許是沾了幾滴水露，水滴潤了肌膚，也沁人心尖。
啪！
巒起彈性，飽滿緊實。
林小阿姨嗔怪的看了眼吳導演的安祿山之爪，卻也甘之若飴的扭頭奉上飽滿紅脣。
“我讓麗霞煲了你愛喝的湯。”
“聽說你在大陸找到了親姐姐？”吳孝祖摟住小阿姨的腰肢，故意很用力的咬了下對方耳垂，疼的對方蹙眉，忍不住錘了他一下。
“姐姐在大陸過的蠻好的~~爸爸媽媽早些年就想過接他們一家子出來，不過她們拒絕了。姐夫人也很好…一家人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也很幸福……”小阿姨笑着說。
“安貧樂道，知足常樂。”吳孝祖點點頭，對於小阿姨的羨慕，他也有點尷尬。
前世，她是因爲拍攝《滾滾紅塵》所以藉機會和姐姐見面，其實在此之前，她父親林老爺子和母親麻女士早在三年前就和大女兒見過面了。
這一世，林小阿姨因爲照顧孩子，並沒有接拍《滾滾紅塵》，不過這次趁着拍攝《東邪西毒》，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終歸是吳孝祖有所辜負。
所以也託人幫助林小阿姨姐姐一家關照一二…爲此，公家單位還專門給她姐姐一家分配了房子。
許多時候，血緣確實很奇妙。
“姐夫，程先生和鳳嬌姐到了。”
林莉霞穿着90年代流行的健美褲，頭上幫着彩色髮帶，臉上的細微汗毛間藏着汗，拿着瓶水，笑着走了過來。
流行真的是個圈——後世的女孩們又穿起了媽媽姥姥們曾經時髦的‘緊身健美褲’開始各種遛大街，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老法師們懟臀拍。
對於這種事情……
道德君子吳大師是保持譴責態度的——就不能大大方方展示出來讓我們這些B站考過證的好好學習一下時尚穿搭嚒？人家隔壁頻道教學跳舞的老師們可都是齊B字母小黑絲了。
“最近舞蹈課上的蠻勤快的，不會是談朋友了吧？”吳孝祖笑着打趣一句高挑纖細身材的小姨子。
“哪有~~”林莉霞嬌嗔翻眼皮，主動挨近，“美國這邊中國舞練習班很少，我最近在選修古典芭蕾以及踢踏舞……”
吳孝祖走到旁邊椅子上坐下來，從冰桶裡拿出一支啤酒，喝了一口，打量了一下小姨子的纖細盈盈一握的楚王腰，微微頷首，“你倒是蠻適合古典舞。”
“討厭，我的舞蹈老師還推薦我學習拉丁呢~”
兩隻手輕錘吳孝祖的肩膀，“姐夫，我的舞蹈老師非常專業，她還獲得過全英踢踏舞冠軍呢。前段時間我和她聊天，她想要在好萊塢開辦一家舞蹈社，準備拉我一起投資……現在舞蹈班在加州這邊特別火爆…其實蠻有投資價值的。”
“感情獻殷勤是想要來我這裡拉投資？”吳孝祖根本不吃這一套。
白嫖經驗豐富的他如何看不穿對方這點小把戲。
“姐夫—”
“你這連一份像樣的商業企劃書和規劃材料，但就憑一張嘴在這裡哄我掏錢？”吳孝祖失笑的伸手拍了拍小姨子的屁股，“回去把規劃書做好再拿給我看。”
舞蹈班其實對於吳孝祖來說真的是小錢，但‘衆生皆苦’。
他一個混國際的導演，容易麼？
衆所周知，每一個混國際的女星都不容易……男導演就更難了。
“你也太小氣了吧？最多不過這點小錢嘛？阿祖你行不行？不行我來掏，五十萬美刀得唔得？”
91程先生邁着八字步笑聲爽朗的走過來，他剛剛已經和大胸弟簽署了授權書——酒都沒喝，大胸弟就是說做他的周邊產品，龍哥問也沒問就大方的同意了。
原本他連錢都不想要，兄弟夥嘛~~~
這一點看，這位‘成哥’確實是很有江湖義氣。
後來成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非要‘成哥’簽署上中、英、日、韓、西、意、德等多份合約，然後給其1.9％的利潤分紅，他更是大筆一劃全都簽了。
成哥也以符合程序和合約精神爲由‘強塞’給‘成哥’50萬美刀簽字費，這也是現在他如此在這裡嘚瑟的原因。
至於所違約金10億美刀的數字，他全然沒當一回事，甚至還開玩笑說夠不夠？不夠在加一兩個0。
簽字費幾百萬港幣，這對於他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雖然‘成哥’片酬不低，但有啥說啥，現在的他還正式沒有恰爛錢……每一分片酬都是實打實拼命搏來的。相比而言，這年頭明星確實還都是挺本分的……每個人都是多才多藝。
當然，儘管這樣，依舊沒有路人爽子賺得多。
“謝謝龍哥，姐夫說的對，我這就去做商業規劃書。”小姨子真當做一門事業去做，笑着打了個招呼就跑回樓上去研究了。
她自然也知道親疏有別。
更明白對方到底是看在誰的面子上。
“這幾天試映也開了幾場了，博偉影業那邊開畫宣發怎麼樣？”程龍關心的問。
“博偉影業又增加了300塊銀幕，差不多2300塊銀幕開畫。市場反饋還算不錯，就看正式開畫後票房走向了。”吳孝祖起開一瓶涼啤酒，遞給對方，“調查機構給出的票房預測在3800萬美元-4100萬美元左右。”
“真的？”
龍哥一臉欣喜，“沒白費我們這些天跑通告和宣傳。”
這個成績已經非常不錯了。
這年代，獨立電影能夠收回成本已經算是謝天謝地了，有個幾百萬美元票房那簡直普天同慶。
所以《七罪宗》的票房成績纔會震驚不少人。
但是許多人並不太把《七罪宗》看作是北美獨立電影的典型。
正確說那是一部外語引進片，且受到了奧斯卡光環照耀。
試映場在紐約開了兩場，在洛杉磯也開了兩場，東西海岸的口碑反饋還算不錯。
但，是騾子是馬要拉出來溜溜才行，小範圍口碑爆棚，但叫好不叫座的事情比比皆是。甚至，《唐人街》絕對不算是口碑最好的那一個。
只不過有着吳孝祖這位外語片北美票房紀錄保持者光環加持，還有程龍這些年或多或少闖下的成績——他本人如今在北美的知名度和市場號召力大概像託尼賈最初在國內的行情差不多。
許多動作迷確實看過或者知道他，但是廣羅大衆還不是很熟悉，只能說略顯臉熟，可絕對不會衝着他去買票……
這很正常。
阿佳妮、蘇菲瑪索那等在歐洲混成一線頂流的女星來到好萊塢依舊是半紅不黑。相比而言，東方男明星在好萊塢更難混。
反倒是吳孝祖相對來說輕鬆一些。
他最近並不是沒有收到一些好萊塢公司發來的邀請資格和機會。
但這種事情還是要再等等。
他不可能一直保持獨立姿態，那在好萊塢不現實……他最好的做法就是委身於好萊塢和資本，然後同大冪冪一樣，混成資本。
你別說，這麼一說小姨子的腿和大冪冪的腿還是蠻像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閒聊的時候，庭院也來了不少人。
穆曉晨、鄔君媚、陳翀、凱哥和洪荒算是華裔的一批，姜帝圭、林超莧、宋飛和昆汀算是一夥。哈維、張家振則與尼古拉斯凱奇則結伴同來。同來的還有一對，正是科恩兄弟。
“夥計，喬爾和伊桑聽說你準備了BBQ，特意一起過來參加派對。”哈維笑着道。
“嗨~喬爾、伊桑！歡迎你們——”吳孝祖主動起身迎接。
其他人也都紛紛露出好奇。
這時候，科恩兄弟在知識分子和中產階級已經有了足夠名氣了。
一部《血迷宮》足夠讓其在影史上留下一席之地。
後來老謀子的《三槍》就是翻拍的這部戲，其實你細看《三槍》，雖然電影中，人物外表和行爲甚至口音都像二人轉演員在自我癲狂，但是故事內核卻很紮實，從殺手殺了老闆開始就能看出劇本很妙！
因爲故事內核確實還是《血迷宮》。
兩兄弟靦腆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他們並不太像文藝工作者，反倒是很有理工男的氣質。
不熟悉他們的人就好像不喜歡他們電影的人一樣，會覺得他們很乏味，喜歡的人會發現他們那種嚴肅的黑色幽默其實蠻有意思的……
相比起旁邊正和林超莧、姜帝圭在一起嘮嗶的昆汀，他們更古典，學院派和野路子的區別，一個是古典哲學，一個是街頭嘮嗶。
相比而言。
昆汀就是個粗鄙的武夫——
用某協的倡議書來抨擊他：“要堅決抵制惡俗粗劣表演，讓人們在含着眼淚的笑聲中得到教育和啓迪，決不能用低俗庸俗媚俗的內容和方式取悅觀衆、迎合市場。”
嗯，昆汀·德剛·塔倫蒂諾全都佔了，論起來，絕對算是電影界三俗代表扛旗人。
後世的影迷，喜歡昆汀的影迷大多數對科恩兄弟不太感冒。
有一個笑話不是這麼說的嚒，“科恩兄弟是專治那些張口閉口說‘看！好萊塢電影就是比我們拍的有意思多了’病的祖傳老西醫！
但是，吳孝祖反倒是蠻欣賞科恩兄弟的……最起碼他們沒變成姐妹不是嚒？
…
草坪上，孩子在笑。
烤爐上滋滋的靠着牛肉。
幾個大男人站沒站相坐沒坐相袒胸露懷的隨便的席地而坐。
吳孝祖拿着鐵鉤扒拉點碳爐裡燃燒的木炭。
“我覺得《唐人街》雖然有着喜劇、動作的外表，但是內核還是藏着許多對於社會的思考，包括種族歧視、貧富差距以及東西方文化的迥異……
我和伊桑又看了一遍這部電影，我非常喜歡這種荒誕的黑色幽默中包裹的哲學思考。”頂着捲毛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表情嚴肅的喬爾·科恩滔滔不絕。
旁邊留着絡腮黃毛剃着短髮戴着稍窄黑框眼鏡的伊桑·科恩抿了口啤酒，點頭認同。
哈維與肥成湊在一起，兩人的襯衫都被肥肉衝破。
“好萊塢不少工作人員都很喜歡吳的電影。他的《七罪宗》在百視達的常常斷貨。我甚至不得不開車去幾條街外的店鋪租賃，導致我每次都忘記歸還……”
凱奇舉着手，忍不住提高生意，笑着道，“我愛死了傑克從大橋下跳下的戲份。說真的我真的以爲那是特效。”
“哈哈……”幾個人都跟着笑。
《七罪宗》真的賺翻了！
甚至好萊塢公司都眼熱不已——羨慕哈維做了一筆絕好的生意。
“這也說明獨立電影並非沒有可取之處。”張家振戴着手套，撿了幾根木炭扔進爐子裡。
“當然，我一直確信這一點。”哈維虛僞的抽空補充了一句。
他和旁邊這個叫布魯斯李的胖子聊天后，對其的‘電影事業’也有點驚爲天人！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不久之後，米拉麥克斯就會投向米老鼠和唐老鴨。
“其實如果可以，我覺得紐約很適合獨立電影發展，但是很可惜，卻沒有一個合適的電影節來給獨立電影站臺。”吳孝祖主動說。
這一世，紐約獨立電影節還未建立。
他倒是沒想說插足一腳，一個外鄉人，在人家地盤就別想着搶話語權了。
不過，如果真的促成，也算是他投名狀了。
“哇喔，這是一個很酷的主意。”凱奇大笑着配合。
“嗯嗯。”龍哥極力點頭尋找參與感，“阿祖……吳在電影節籌備方面非常有心得，港島的金像獎就是他一手撐起來的……”
要說捧哏，於大媽那都是玩兒，論捧哏還要看龍哥。
果然，他一提起來，哈維也來了興致。
別以爲他只會坐紅沙發。
一個能夠在獨立電影圈站出來並且站到頂點的人，如果不是說與華爾街太過於密切，擋了許多人的財路，天怒人怨的被人當做了犧牲品，他那點破事根本不值得說……
這也是吳孝祖選擇哈維·韋恩斯坦和米拉麥克斯的原因。
吳孝祖拿着夾子夾起通紅的木炭，側過頭，點燃一支新雪茄。
木炭很燙，烤着臉。
目光所及，看到婀娜曼妙的小阿姨忽然急匆匆的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