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失態,疑是故人來

雲墨染這句話聽在耳中,赫連蒼寧陡然目光一凝,語聲卻還平淡:“是,那又如何?”

“不如何啊!”雲墨染搖了搖頭,“我隨口一說而已。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都幾乎忘記這一點了。”

赫連蒼寧暫時不曾開口,只是靜靜地看着她。雲墨染也不迴避,坦然地與他對視。片刻之後,赫連蒼寧才移開了視線,口中淡淡地應道:“嗯。”

一時之間,二人皆有些無語。此時天色已明,遠遠近近的景物連續不斷地映入眼簾。雲墨染轉頭望着窗外,腦中卻不期然地浮現出了南淨初那張與自己極爲相似的臉:只可惜,自己早已並非真正的七小姐……

“對了寧皇叔,”雲墨染收回視線,看着赫連蒼寧俊朗的臉,“之前你曾對我說過,聖女……我是說……孃親,她就是在天音塔附近被人發現的,是嗎?”

“嗯,當年主持大師發現她的時候,她就被人遺棄在天音塔附近的臺階上。”赫連蒼寧點頭,“怎麼了?”

“……沒事。”雲墨染搖了搖頭,眸子裡卻有一抹淡淡的微光在閃爍,“我只是覺得,既然並非任何一個人都能成爲聖女,那麼孃親就絕不可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棄嬰而已。而且我瞧孃親氣質不凡,出身必定不同尋常……”

赫連蒼寧抿了抿脣,眸中泛起一絲明顯的讚賞:“你倒有心。不錯,南淨初出身是否不同尋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的出現確實有些詭異……”

“出現?”雲墨染下意識地反問,“你是說……你知道孃親是被什麼人遺棄在天音塔的?”

“嗯。”赫連蒼寧又點了點頭,“如你所說,我也認爲南淨初的來歷必定不簡單,因此早已派人暗中進行了一番調查,結果……”

說至此處,赫連蒼寧突然頓了一下,雲墨染立刻追問:“結果怎樣?”

“結果證明,南淨初的確是被人遺棄在了天音塔不假,”赫連蒼寧說道,“但是在此之前,她卻是從天而降的,沒有人知道她究竟來自何方!”

“從天而降……”雲墨染頗有些瞠目結舌,更是滿臉的匪夷所思,“這是……何意?她一個剛剛出生三天的嬰兒,如何上天?”

“鷹。”赫連蒼寧輕輕吐出一個字,“我派出去的人一路順藤摸瓜,費盡周折才找到了那個當初將南淨初扔在天音塔的人,那是一個已經六十多歲的老婦人,但她對當年的一切還記憶猶新。她說,當年她正在地裡勞作,突然看到遠方的天空中飛來一隻蒼鷹,鷹的爪上似乎抓着什麼。起先她以爲那是鷹的獵物,是以並不曾過多留意……”

雲墨染眉頭一皺,繼而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說,鷹的爪中抓的便是孃親?”

“正是。”赫連蒼寧點頭,“老婦人說,或許是天意讓她遇到南淨初。當時正是正午,天氣炎熱無比,野外除了她之外空無一人。而那隻鷹抓着獵物飛到附近之時突然降落,將爪中之物扔在一旁的石頭上之後便振翅遠去了。老婦人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居然是一個嬰兒的襁褓!於是她壯着膽子上前一看,襁褓中果然有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正閉着眼睛沉睡……”

“原來如此……孃親果然是從天而降的……鷹……”雲墨染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似乎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那這老婦人既然撿到了孃親,爲何不將其收養,而要遺棄在天音塔?莫非她家中太過貧寒,養不起嗎?”

“這只是原因之一。”赫連蒼寧點了點頭,“但更重要的原因是,老婦人將嬰兒抱回家中之後解開看了看,發現是個正在沉睡的女嬰,而且根據她的經驗判斷,這女嬰不過剛剛出生,便不幸被鷹當做獵物抓走了。原本老婦人是想收養這個女嬰的,但是等嬰兒醒來之後,她卻無比驚恐地發現這女嬰的眼眸是……”

“紫色的?!”雖然赫連蒼寧的話尚未說完,雲墨染卻已本能地驚呼起來,“難道孃親的眼眸竟與我剛出生時一樣,是紫色的?”

赫連蒼寧毫不猶豫地點頭:“不錯,是紫色的。老婦人發現女嬰的眼眸中泛着詭異的紫色,當場便嚇得險些暈過去。正因爲如此,她認定這女嬰必定非同尋常,要麼是神仙轉世,要麼是妖孽轉世。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無論這女嬰是神仙還是妖孽,她都絕對不敢將其留在家中!但若重新將其扔到野外未免太過殘忍,是以老婦人思來想去,最終偷偷將女嬰帶到飛龍寺,放在了天音塔附近的臺階上,然後倉皇離開了。不過在此之前,老婦人特意將女嬰的生辰留在了襁褓內……”

雲墨染只覺得腦中一陣轟鳴,萬料不到事情居然會是這個樣子的,南淨初居然是被一隻翱翔於九天之上的蒼鷹帶到這裡來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出生之時眼中泛着詭異的紫色,後來與雲楚天相識相戀,生下的女兒雲墨染同樣有一雙紫眸,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嗎?

這至少可以說明,她們母女二人必定來自同一個種族,是與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同一類人!至少,南淨初與雲墨染絕不會屬於赤鳳等四國的任何一個國家,因爲這四國之中從未聽說過有出生之時眸泛紫光的詭異現象出現!

二十世紀僱傭兵界第一人“烏雲”,因爲體內裝有一塊高科技晶片,每當啓動晶片之時,眼睛裡同樣會出現紫色的光芒,難道正因爲如此,她的靈魂纔會穿越到七小姐雲墨染的身上嗎?這倒真是天意……

短暫的震驚過後,雲墨染漸漸回過神來,除了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臉色倒還算鎮定:“果然如我所料,我就知道孃親的來歷必定不那麼簡單。寧皇叔,你既然能夠查到這些,那麼你可曾從襁褓的質料等方面繼續追查下去,看看孃親究竟來自何方?”

大概不曾想到雲墨染居然會問出如此有專業水準的問題,赫連蒼寧略帶驚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接着說道:“這一點我自然想到了,因此便要那老婦人將南淨初的襁褓等物拿出來。幸虧老婦人雖然將嬰兒送到了天音塔,但多年來一直收藏着她的襁褓。我看到手下帶回來的襁褓,卻依然不知道南淨初究竟來自何方……”

“襁褓在你手中?”雲墨染先是一怔,繼而迫不及待地開口,“寧皇叔,能否給我看一下?”

“自然可以。”赫連蒼寧點頭,俯身自車座下取了一個小小的包裹出來,“便在裡面了,自己看吧。”

雲墨染見狀倒是愣了一下:“你……你隨身帶着這襁褓?這……”

“自然不是。”赫連蒼寧搖頭,“這襁褓原本在玉王府,剛剛接到暗影衛稟報,說雲楚天現身,我立刻猜到南淨初一定也在,便帶了這襁褓出來,想着萬一會有用處……”

雲墨染瞭然地點頭,接着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了那個包裹,將裡面的襁褓取了出來。襁褓是純白色的,上面印有雪花狀的暗紋,布料柔軟細膩,拿在手中雖然十分輕薄,但卻觸手生溫,保暖性能極好。

然而一見這襁褓,雲墨染的眉頭便忍不住微微地皺了起來:“據你之前所說,孃親的生辰是在炎炎夏日,而這襁褓卻分明是禦寒之物,而且若非極寒之地也根本用不到。足見孃親並非赤鳳或者曼陀等任何一國的人。最重要的是,至少據我所知,四國之中並沒有此種質料的衣物……”

“完全正確。”赫連蒼寧又是讚許地點了點頭,“當日我也瞧出這襁褓的質料十分奇特,曾命人專門往焰之大陸上寒冷之地查過,卻一無所獲……”

“一無所獲?”雲墨染略略有些吃驚,因爲赫連蒼寧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若是連他都查不到任何線索,那就真的沒有任何線索了,“這麼說,還是沒有人知道孃親究竟來自何方,是何種族?”

“至少目前爲止是這樣。”赫連蒼寧點頭,“不過據我猜測,南淨初必定來自於極北之地的某一處,而且在她剛剛出生的時候便發生了意外,被那隻蒼鷹當成獵物抓走了。後來蒼鷹途徑曼陀國,不知爲何將其扔在了野外,又恰巧被那老婦人撿到……”

雲墨染眉頭緊皺,沉吟半晌之後點頭說道:“八九不離十。如此一來,我們大概永遠也休想知道真相了。不過孃親既然有資格做聖女,我猜測她必定來自於一個特殊的種族……”

“這便是我最擔心的地方。”赫連蒼寧突然嘆了口氣,一向清冽淡然的眼眸中盈滿了擔憂,“就憑你出生時的紫眸,我知道你與南淨初一樣,都來自那個神秘的特殊種族,因此即使如今天淨觀音未到,我已猜到你十成十有資格做聖女。雲兒,這番波折,你怕是躲不過去的……”

每次聽到這聲“雲兒”,雲墨染便覺滿心甜蜜,所有的生生死死皆已不重要。此刻她同樣微微一笑,輕輕握住赫連蒼寧的手說道:“躲不過去,便不躲,何妨迎面而上?”

“可……”赫連蒼寧張口說了一個字,卻在雲墨染堅定的眼神中看出說什麼都是徒勞,只得一展手臂將她摟在了懷中,嘆口氣說了下去,“好,便是如此吧!橫豎這一次我會一直陪着你,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

得此一言,夫復何求?雲墨染淡淡地一笑,更緊地依偎在了他的懷中……

數日後,就在衆人翹首企盼地等待中,天淨觀音終於順利地抵達赤鳳國璃京城,一切的謎團,將在下一刻塵埃落定……

聽聞天淨觀音抵達,赫連蒼穹、納蘭明昭等一干人均無比興奮,尤其是雪雛與夢羽兩國太子,不等赫連蒼穹派人去請便急匆匆地趕到了宮中,生怕落於人後。

御書房內,赫連蒼穹端坐於桌後,看似沉穩鎮定,眼睛裡的迫不及待卻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東陵飛映與東陵飛曄站在一旁,臉上反而並沒有多少表情。二人身後,兩名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垂首肅立,其中一人的手中則捧着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盒子裡裝的必定就是天淨觀音了?

納蘭明昭與安陵風漓對視一眼,彼此都難以掩飾眼中的興奮之色,接着上前抱拳見禮:“明昭(風漓)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如此心急?赫連蒼穹暗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兩位太子免禮。天淨觀音剛剛抵達,朕正要派人去請呢!”

兩人道了聲謝,直起身子站在了一旁,眼睛卻始終不離黑衣人手中的盒子。便在此時,只聽一聲通報自門口傳來:“玉王到——護國公府七小姐到——”

來了!

所有人登時精神一振,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了門口。片刻之後,神情淡然的赫連蒼寧握着雲墨染的手邁步而入:“臣弟(墨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免禮!免禮!”不等赫連蒼寧的話說完,赫連蒼穹便連連揮手打斷了他,“雲墨染,天淨觀音已到,你且去試一試究竟有沒有資格做聖女。若有,你便可以替你母親將功折罪了!”

雲墨染無聲冷笑,點頭應了聲是。赫連蒼穹更不耽擱,接着轉頭看向了東陵飛映兄弟二人:“兩位皇子,這便將天淨觀音請出來吧?”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答應一聲之後轉過了身,小心地自黑衣人手中將盒子接過來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接着,兩人臉上的神情變得無比肅穆,對着盒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其中一名黑衣人自懷中掏出鑰匙遞了過去,東陵飛曄伸手接過,打開鎖之後將盒蓋輕輕掀開,伸手自盒子裡取出了那尊神奇的天淨觀音。

“哇!好玉……”

觸目所及之處,在場衆人均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驚歎。這座天淨觀音乃是用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玉質清澈透明,單就玉觀音本身的價值來說已是世間罕有的寶物。

然而在看到白玉觀音的一瞬間,雲墨染卻突然感到腦中一陣微微的暈眩,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從她的眼前飛快地掠了過去!當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些影像究竟是什麼樣子時候,所有的影像卻已經全部消失,再也無跡可尋!

然而非常清晰的一點便是,她對那些影像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從很久以前就曾經存在於她的記憶之中了一樣!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因爲那股暈眩,雲墨染的身軀不自覺地微微一晃,赫連蒼寧立刻察覺,握住雲墨染的手本能地一緊:“怎麼了?”

“……沒事。”雲墨染搖了搖頭,努力將那股暈眩驅散,“就是覺得這觀音……很熟悉……”

赫連蒼寧一怔,還未來得及想到些什麼,東陵飛曄已經神情凝重地開口:“請七小姐刺破手指,將一滴血滴在觀音的手中。若血滴立刻被吸入,說明七小姐有資格做聖女。若血滴經久不去,直至乾涸,結果則完全相反。”

雲墨染點頭,放開赫連蒼寧的手上前幾步,來到了天淨觀音面前。那觀音面帶微笑,靜靜地注視着她,彷彿一個母親在看着自己最心愛的女兒。深吸一口氣,她直接將右手中指的指尖咬破,一滴鮮豔奪目的血滴啪嗒一聲輕輕落在了觀音的手心……

“啊!”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忍不住本能地一聲低呼,各自搶上了幾步,就連赫連蒼穹都忍不住刷的站起身,緊緊盯着天淨觀音的手心。下一刻他們便狂喜萬分地發現,那滴血倏然消失,快得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而觀音的手心依然潔白如冰雪,沒有任何異常!

如此說來,雲墨染豈不與南淨初一樣,完全有資格做聖女!?

驚喜來得實在太過突然,赫連蒼穹等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一時間,整個御書房內鴉雀無聲,靜得彷彿空無一人!所有人都圓睜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天淨觀音的手心,生怕方纔的一切都只是因爲自己心情太過急切而產生的錯覺!

許久之後,赫連蒼穹才“啊”的一聲回過神來,臉上瞬間涌現出了濃烈的狂喜之色:“消……消失了?!就是說雲墨染……是聖女!?”

“是!是!太對了!”納蘭明昭點頭如搗蒜,同樣笑得見牙不見眼,“皇上所言半點不差,七小姐的確是聖女!三皇子、四皇子,你們說呢?”

東陵飛映兄弟二人的臉上雖也有掩飾不住的喜悅之色,但是對東陵飛映而言,一想到聖女居然是對他恩重如山的雲墨染,再想到她接下來即將面對的一切風雨,他臉上的喜色迅速消失,代之以無法言說的擔憂和愧疚:“這……我……這件事……”

“是。”東陵飛曄點頭,輕輕將東陵飛映拽到了自己的身後,“七小姐的血瞬間被天淨觀音吸收,足以說明她的確是如假包換的聖女!”

“太好了!”安陵風漓忍不住一聲大叫,喜得雙眉直跳,“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麼?便請七小姐隨我們一起去布拉吉爾峰……”

“風漓太子稍安勿躁。”赫連蒼穹假作鎮定地咳嗽一聲,慢慢坐了回去,同時轉頭看向東陵飛曄,“四皇子,這天淨觀音的檢驗結果是否可靠?會不會出現失誤?譬如說,會不會還有其他女子的血會被觀音吸收……”

“絕無可能。”東陵飛曄毫不猶豫地搖頭,“皇上請放心,天淨觀音的檢驗結果絕對可靠!皇上若是不信,可找宮中其他女子來驗證一下。”

赫連蒼穹正有此意,聞言立刻從宮中找了數名處子過來一一驗證,結果無一人的血可被天淨觀音吸收!換句話說,雲墨染的確是聖女無疑!

一時間,所有人均陷入了天大的狂喜之中,彷彿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已經在向他們招手一般。反觀赫連蒼寧與雲墨染,因爲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是以面上神情一直沒有太過明顯的變化,只是靜靜地站在當地,沉默不語。

赫連蒼穹很快便發現了兩人的反常,以爲雲墨染十分抗拒這個事實,他不由冷哼一聲說道:“雲墨染,你能成爲聖女,應該感到幸運纔是!因爲只有如此,你纔有機會替你父母贖罪!否則就憑雲楚天詐死欺君這一條,朕便完全可以治你護國公府的罪!”

你不必如此嚇唬我,雖然並非爲了你,但我早已決定去布拉吉爾峰,何須如此?

雲墨染暗中冷笑,點頭說道:“是,多謝皇上天恩!墨染必定不負所望,竭盡全力!”

“如此甚好。”赫連蒼穹面上神情立刻緩和,接着轉向了東陵飛曄,“四皇子,既然聖女已經找到,那麼接下來該如何做呢?這布拉吉爾峰該如何去,那股神秘力量又該如何打開……”

“皇上恕罪,飛曄不知。”東陵飛曄微微躬了躬身,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所有的事實,“飛曄此來赤鳳國除了向皇上賀壽,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尋找聖女。至於如何打開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則必須由聖女解開東陵皇室數百年前流傳下來的古文才可以!”

“原來如此……”赫連蒼穹點頭,“那這古文……”

“自然還藏在曼陀國皇宮之中。”東陵飛曄微微笑了笑,“那古文是解開布拉吉爾峰之謎的關鍵,飛曄怎會隨身攜帶?而且父皇說過。古文必須等聖女年滿十八週歲之後才能解開。”

年滿十八週歲?赫連蒼穹立刻轉頭看向了雲墨染:“雲墨染,你的生辰是……”

“臘月初一。”雲墨染淡淡地開口,“今日是十一月初一,還有一個月。”

“臘月初一……”赫連蒼穹慢慢點了點頭,目光在所有人臉上一一劃過,“如今的情形各位均已知曉,那麼接下來究竟該如何做,各位可有什麼意見?”

衆人聞言不由各自沉吟起來,許久都沒有人做聲。赫連蒼穹見狀不由眉頭一皺,將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的赫連蒼寧:“十九弟,你意下如何?”

赫連蒼寧微一抿脣,接着說道:“布拉吉爾峰位於焰之大陸的極北之地,曼陀國則位於焰之大陸的北方,若要去布拉吉爾峰,曼陀國是必經之地。而古文又收藏在曼陀國皇宮之內……依臣弟之見,三國可各派代表與兩位皇子共同返回曼陀國,待雲兒解開古文之後,再一同從曼陀國出發,前往布拉吉爾峰。”

赫連蒼寧此言自然並非因爲他急於得到那股神秘力量,而是因爲他知道這一切都已經不可避免,再拖延毫無意義,倒不如速戰速決。

衆人聞言無不紛紛點頭,納蘭明昭更是拱手說道:“十九皇叔考慮周全,明昭沒有異議。既如此,明昭會修書回國,奏請父皇派出一些人手半途接應一下。”

“風漓也是此意。”安陵風漓立刻接上。

見二人均無異議,赫連蒼穹更不多說,點頭說道:“好,就是如此!”

當下四國代表齊聚一堂,就接下來的行動計劃進行了磋商,基本上在各方面都達成了共識:四國各派人手出來組成一支隊伍,共同保護着雲墨染前往曼陀國。待其滿十八週歲並解開古文之後,再一同前往布拉吉爾峰……

一切商議既定,其餘三國便各懷心事地離開了御書房。赫連蒼寧依然沉默,帶着雲墨染退了下去。望着二人的背影,赫連蒼穹半晌無語。

赫連蒼穹雖然急於得到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以保赫連皇室千秋萬代,但他也知國不可一日無君,因此自然不可能親身前往冒險。赫連蒼寧雖然未必與他一心,但好在他身重劇毒,時日無多,倒不怕他玩什麼貓膩。何況他身手卓絕,更兼機智絕倫,若有他前往曼陀國,更不怕其餘三國弄鬼。

是以再三斟酌之後,赫連蒼穹終於決定派出一支以赫連蒼寧爲首、二皇子赫連擎霄與四皇子赫連擎陽爲副、再加上阡陌與風無求等四人以及數名大內高手組成的隊伍,帶着雲墨染共赴曼陀國!

三日後,一行人終於收拾行裝離開璃京城,一路往曼陀國而去。不過四國齊聚畢竟目標太大,太過引人注目,是以赫連蒼寧早已知會衆人化整爲零,各自易容改扮,或化身商人,或扮成遊客,甚至可裝成乞丐,總之皆不可以真面目示人。

赫連蒼寧清雅高貴,自不願如乞丐那般邋遢,令負責爲其易容的阡陌很是撓頭,費了半天功夫纔將他扮成了一個遊歷天下的富家公子,雲墨染則毫無意外地假扮成公子夫人,阡陌及風無求等四人自然便是隨從了。

雖然化整爲零並易容改扮,一行人卻依然擔心中途出現意外,因此絕不在任何客棧落腳,盡揀一些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外駐足,並紮好帳篷暫時休息。橫豎所有人皆是身手卓絕的高手,倒不怕什麼野獸襲擊。

數日後,一行人前後趕到了距離璃京城兩百餘里的一個小縣城。瞧瞧已是暮色四合,華燈初上,赫連蒼寧命人加快腳步來到了城外的荒野之地,這才傳令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繼續趕路。

不多時,其餘三國之人也先後趕到,竟像是怕晚到一步便會吃了大虧一般。如今雖是四國聯手,但彼此之間卻依然互相防範,是以帳篷分別紮在了四個不同的方向,相互之間隔得比較遠,至少若是低聲耳語,任憑你耳力再好也休想聽到。

“怎樣,累不累?”火堆旁,赫連蒼寧掏出錦帕爲雲墨染拭去鬢邊的汗珠,“你一向安定慣了的,突然如此長途跋涉,怕是……”

“無妨,我支持得住。”雲墨染微微一笑,輕輕躲開了他的手,“倒是你,這些天頗有些心神不寧,睡覺也不安穩,我瞧着心裡也……”

說至此處,她突然想起阡陌等人就在一旁,不由俏臉一紅,不自覺地住了口。瞧着她比篝火更紅豔欲滴的臉,赫連蒼寧滿心柔情,偏要追問下去:“你瞧着心裡也怎樣?怎麼不說了?”

明知她忌諱有人在旁,阡陌與風無求等人卻偏偏沒有迴避的意思,反而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光明正大地偷聽。雲墨染俏臉更紅,幾乎不敢擡頭:“沒……沒有啦!我就是……擔心你……”

“擔心?”赫連蒼寧笑了笑,笑容絕美,“我以爲你要說,你會爲我心疼,原來不是……”

“當然是!本來就是啊!”雲墨染立刻點頭,“看你整天悶悶不樂,我就是心疼啊!我……呃……你……你們笑什麼?可惡!不準笑!你們……”

見她被赫連蒼寧一句話便誆出了心裡話,阡陌等人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來,鬧得雲墨染立刻羞紅了一張臉,低着頭生悶氣。

赫連蒼寧又笑了笑,旁若無人地將她擁入了懷中,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吻了吻:“我悶悶不樂,是爲你心疼,心疼你要受這些跋涉之苦。而你卻又爲我的悶悶不樂而心疼,我們……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喜歡。”

見他在大庭廣衆之下對自己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雲墨染原本羞不可抑。可是聽到這幾句話,她更覺滿心酸楚的柔情與甜蜜,輕輕點頭說道:“我也喜歡。其實你不必爲我心疼的,因爲只要有你在,再遠的路我也不怕。”

“嗯。”赫連蒼寧點頭,拉着雲墨染站了起來,“不給這些人看好戲了,我們進去吧,我要……”

說着,他邁步便往帳篷內走。阡陌等人爭先恐後地站起身,一個趴在一個的肩頭齊聲開口:“王爺!”

赫連蒼寧很給面子地腳步一頓:“怎麼?”

五人哈哈一笑,再度齊聲開口:“進去您要做什麼?”

“想知道?”赫連蒼寧一聲冷笑,“夠膽子的,自己進來看。”

看着帳篷的棉門簾掀起又落下,風無求用力推了阡陌一把:“阡陌哥,進去看看。”

“哈!你怎麼不去?”阡陌翻了個白眼,“憑什麼讓我去送死?”

“因爲你是大哥!”其餘四人異口同聲,滿臉無辜地看着阡陌,“大哥不去,難道要我們做弟弟的去送死?”

阡陌愣了一下,接着更用力地翻了個白眼:“嘁!誰理你們……”

聽到帳篷外幾人的對話,雲墨染忍不住撲哧一笑:“真可愛……”

“閒得無聊。”赫連蒼寧哼了一聲,帶着雲墨染坐在了臨時搭成的榻上,“早點睡好不好?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雲墨染點頭:“好。那……你呢?”

赫連蒼寧笑了笑:“我陪你。”

野外之地條件簡陋,二人便相擁着和衣而臥。一路的跋涉的確相當勞累,不多時雲墨染便感到一陣倦意襲來,漸漸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的她只覺得身邊的赫連蒼寧突然輕輕欠起了身子,接着耳邊便傳來一聲低語:“雲兒?”

極度的疲乏讓雲墨染懶得睜眼,更懶得應聲,然而就在此時,她突然感到赫連蒼寧刷的一指點在了她的昏睡穴上!他……這是何意?

赫連蒼寧自是不知,如今的雲墨染早已練成鳳嘯九天,不僅內力無人能及,而且任何點穴術對她都已沒有任何效用!

顯然對自己的點穴手法相當自信,一指下去之後赫連蒼寧立刻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帳篷。片刻之後,原本正在沉睡的雲墨染突然睜開眼睛一聲苦笑:何須如此?我知道你還有不願被我知道的秘密,只要你不說,我絕不會多問,根本不需要如此防我。

話雖如此,雲墨染卻毫無責怪赫連蒼寧之意。因爲赫連蒼寧雖然從未說過,但她卻看得出他的確揹負了太多,小心謹慎是應該的。何況就憑他對自己的心思,雲墨染也知道他不願說出來只是不想將壓力轉嫁給她而已。

如今的雲墨染雖已可以不被赫連蒼寧發覺地起身追出,看看他究竟目的何在,但她卻並不曾這樣做,只是嘆口氣翻了個身,怔怔地出神。然而正因爲如此,她錯過了揭開一個大秘密的機會。

野外,冷風如刀。初冬的夜風冷得令人渾身發顫,更別說空曠的四周不時傳來野獸的嘶吼,更令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暗淡的星光下,一身黑衣的男子長身玉立,臉上帶着招牌似的狼首面具,在他的身旁,站着同樣一身黑衣、帶着蒼鷹面具的男子,正是蒼生門主君莫問與副門主莫蒼鷹。只是,這兩人怎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片刻之後,一陣衣袂翻飛之聲迅疾地傳來,地上已然跪着十幾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個個抱拳見禮:“見過門主、副門主!”

“起來。”君莫問淡淡地開口,聲音雖平淡,卻偏偏透着不容違逆的威嚴,“雲墨染要前往曼陀國,之後會一直向北直到布拉吉爾峰。聽着:一路上要護她萬無一失,旁人皆不必理會,包括本尊與副門主!若本尊和副門主與雲墨染一同遇險,必須先護她周全!若因違抗此令導致她有任何差池,本尊絕不手軟,必定嚴懲!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所有人都要爲她陪葬!”

黑衣人立刻點頭,齊聲應道:“是!屬下誓死護衛雲姑娘!”

君莫問滿意地點頭:“很好,去吧!”

所有黑衣人很快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半點痕跡都不曾留下。許久之後,君莫問緩緩擡起手取下了臉上的面具,喟嘆一聲說道:“有蒼生門下百萬弟子沿途護送,希望能夠換得一路平安!”

面具被除下,一張風華絕世的臉出現在天地之間,剎那間,連這蒼茫暗淡的夜色似乎都驟然退去了不少!這種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這種筆墨難敘其俊美於萬一的男子,不是玉王赫連蒼寧是誰?

原來,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蒼生門主,竟然就是赤鳳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十九皇叔?!赫連蒼寧冷漠孤傲,惜言如金,蒼生門主邪魅張狂,恣意飛揚,這原本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居然是同一個人?

天下人若知道事情的真相,還不知會怎樣的震驚而無語!

見他如此,莫蒼鷹不由微微一笑,點頭說道:“放心吧,蒼生門下百萬弟子定會全力守護你的雲兒,若連他們都守護不得,那就只能說是上天不肯成全你的一番深情了。天若不解風情,我輩凡人又能如何?”

說着,莫蒼鷹同樣摘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張對雲墨染而言再熟悉不過的臉:阡陌。

蒼生門主君莫問是十九皇叔赫連蒼寧,副門主莫蒼鷹是其貼身侍衛阡陌,而君莫問與莫蒼鷹又是生死之交——這也就難怪無人處時阡陌對赫連蒼寧完全不像下屬對上司該有的態度,原來是因爲這樣!

當初知道雲墨染之所以成爲廢柴並未因爲先天缺損,而是因爲天脈被封,赫連蒼寧以君莫問的身份連番設局,試圖將雲墨染逼入絕境,好由此激發她體內的潛能,令其衝破被封的天脈,以便與其他人一樣可以修煉涅槃心法!自然,赫連蒼寧之所以這樣做並非如之前所說的那樣,只是爲了讓雲墨染從此不再受旁人的嘲笑,而是因爲他想要得到雲墨染修煉涅槃心法之後生成的內力,以圖來日大計!

如前所說,赫連蒼寧有他命定的使命,擺脫不掉,也無法逃避。爲了完成這個使命,他已經與他的心腹們暗中籌劃了很多年。經過那麼多年的苦心經營,一切都已經頗具規模,基本上到了最終一博的時候!

而赫連蒼寧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動,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覺得自己還不夠強,還不足以真的達到“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巔峰!或者說,他還缺少一個最有力的助手,能夠彌補他一切的不足,最終與他一起笑傲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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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無論是爲了讓自己變得足夠強,還是爲了找到那個最有力的助手,赫連蒼寧的選擇都是雲墨染。只不過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想得到雲墨染的內力,好讓自己的功力更上層樓,甚至達到頂峰!

正因爲如此,赫連蒼寧始終覺得對雲墨染有愧,是以每次以十九皇叔的身份傷害雲墨染之後,他便接着以君莫問的身份現身安慰,否則君莫問怎會每次都出現得那麼及時,能夠恰到好處地撫慰雲墨染受傷的心呢?

自然,這也就是雲墨染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她也覺察得出君莫問對她的好有些無緣無故,儘管君莫問每次都是以“朋友、知己”爲藉口,她卻始終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必定另有緣由。只不過彼時的她想破腦袋都不會明白,那不過是因爲赫連蒼寧因爲企圖謀奪她的內力而愧疚不安,不得不用這樣的方法稍作補償而已。

後來,赫連蒼寧假裝與君莫問交手,也不過是爲了打消雲墨染的懷疑,讓她無論如何想不到他就是蒼生門主而已。因此那次交手,所謂的“君莫問”其實是阡陌假扮的,橫豎君莫問一貫戴着面具,不怕雲墨染看出破綻。

還有,當初雲墨染治好了赫連蒼寧腿上的殘疾,令他終於可以與正常人一樣不再因爲兩條腿長短不一而自卑,其實也等於救了蒼生門主君莫問,爲整個蒼生門立了一大功。再後來。她又治好了副門主莫蒼鷹的腦疾,其實也相當於救了赫連蒼寧的生死之交阡陌的命——正因爲如此,當初莫蒼鷹纔會說雲墨染爲蒼生門所做的一切,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

因爲感念雲墨染的恩德,赫連蒼寧更以君莫問的身份發下誓言,說雲墨染終生都會在蒼生門百萬弟子的守護之下。此次雲墨染被迫前往曼陀國布拉吉爾峰,一路上吉凶難料,赫連蒼寧自不會掉以輕心。但若以皇叔的身份調動軍隊保護雲墨染畢竟顯得他私心太重,便只好動用蒼生門的力量。

自然,赫連蒼寧與阡陌的另一重身份對曼陀國小王爺洛天揚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只是他們之間究竟還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然而不管怎樣,正如阡陌所說,蒼生門下百萬弟子必定會全力守護雲墨染,儘量保她萬無一失。只不過……

赫連蒼寧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聲說道:“至少在前往布拉吉爾峰的路上,其餘三國必定會盡力保護雲兒。因此最危險的不是現在,而是從布拉吉爾峰返回的時候……”

阡陌聞言先是一怔,繼而瞭然地點頭:“不錯,無論那股所謂的神秘力量能否拿到,七小姐都將變得十分危險。所以說如今一切都難以預料啊……”

赫連蒼寧再度沉默,許久之後突然輕聲一嘆:“回去吧!這些事……交給我就好。”

悄無聲息地返回帳篷之中,看到雲墨染正靜靜地安睡,赫連蒼寧輕輕坐在了她的面前,凝目瞧了她許久。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輕聲一嘆,俯身在她的脣上輕輕親了親:“無論如何,我總不會讓任何人傷你一根頭髮!如今,你纔是我最應該傾盡全力守護的……”

說罷,他側身躺在了雲墨染的身旁,強迫自己閉上了眼睛。只不過黑暗之中,他不曾看到雲墨染脣角那抹醉人的笑意。

一路緊趕慢行,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曼陀國邊境,雪雛及夢羽兩國派出的人手已經在此等候多日了。雙方順利接頭之後,三國人手已經基本齊備。雪雛國除原本的太子納蘭明昭及公主納蘭明薔之外,其帝王又派了二皇子納蘭明烈率一干高手前來相助。而夢羽國除太子安陵風漓及公主安陵織星,又多了三皇子安陵風嘯及公主安陵舞月兩大高手。

四方見面,自是少不了一番見禮寒暄。既已趕到曼陀國,赫連蒼寧等人便不再易容改扮,乾脆以真面目示人,唯有云墨染依然白紗蒙面,平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從未見過其真容的納蘭明烈及安陵風嘯等人對這傳言中的聖女自然興趣濃厚,迫不及待地要一睹其芳容。只可惜赫連蒼寧始終將其緊緊地護在身後,令所有人望洋興嘆。

得知聖女即將抵達曼陀國,其帝王東陵流煥早已派人二皇子東陵飛暘帶人在邊境等候。雖然有其餘兩國太子在場,這位年輕的皇子還是一眼便被赫連蒼寧吸引,緊走幾步抱拳見禮:“這位便是赤鳳國名聞天下的十九皇叔了?飛暘有禮了!”

東陵飛暘乃是東陵流煥的第一任妻子蘇枕曼——即如今的曼妃所生,與太子東陵飛昡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東陵飛暘的俊美比之東陵飛映兄弟二人的確稍遜了一籌,但爲人卻溫和有禮,和善可親,令人一見便生好感。

赫連蒼寧對他的印象顯然還算不錯,接着便點頭回禮:“不敢,二皇子免禮。”

“多謝十九皇叔。”東陵飛暘再鞠一躬,這才轉向了其餘人等,“飛暘見過明昭太子、風漓太子,見過各位!”

衆人齊齊還禮,東陵飛曄這才上前打了聲招呼:“二皇兄!父皇要你來接我們嗎?”

“嗯!”東陵飛暘點頭答應,目光卻在東陵飛映臉上轉了好幾圈,眸中有着明顯的疑惑之色,“飛曄,這位公子是……”

“二皇兄!你無論如何猜不到他是誰!”東陵飛曄無比興奮地拽着東陵飛映的手,“不過如今還是先請貴客上車,我們邊走邊說吧!”

東陵飛暘點頭,立刻安排衆人上了馬車,往曼陀國京城“陀羅城”出發。夢羽國公主安陵織星與安陵舞月共乘一車,不過等她上了車之後一回頭,才發現安陵舞月一直緊緊盯着赫連蒼寧乘坐的馬車,滿臉不加掩飾的渴慕之色,不由冷哼一聲說道:“舞月!還不走?在看什麼?”

其實自赫連蒼寧出現的一瞬間起,安陵舞月就再也不曾瞧過別人,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凡間居然會有如此出色的男子!那樣的男子難道不是隻在九天之上的仙界纔會出現嗎?

聽到招呼,她連蹦帶跳地上了車,迫不及待地說道:“皇姐!十九皇叔好美哦!”

“美?”安陵織星冷笑更甚,“不錯,是美。不過可惜,就算他再美又如何?橫豎沒你的份了!”

“那可未必!皇姐不知我是夢羽國第一美女嗎?”安陵舞月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斜睨着安陵織星,“若不是父皇總說我年幼,我早隨太子哥哥去赤鳳國了!皇姐,聽你這樣說,莫非你已經與十九皇叔成了好事?怎的我未曾聽太子哥哥說起過?”

安陵舞月是否夢羽國第一美女暫且不提,至少她的容貌比之安陵織星的確又美了幾分,不過眉宇之間也的確有着明顯的稚氣,頂多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

聽聞此言,安陵織星登時惱恨不已,不停地冷笑:“你少在那邊說風涼話!不錯,我是不曾與十九皇叔成就好事,不過曼陀與雪雛兩國同樣兩手空空,人家根本就瞧不上任何人!舞月,不是我潑你的冷水,十九皇叔不會喜歡你的,他已經有聖女了!”

“聖女?”安陵舞月一呆,繼而撇了撇嘴,“皇姐,你少哄我了!聖女必須保持處子之身才可以,怎麼能享魚水之歡?再說了,等去了布拉吉爾峰,誰知道聖女還有沒有命回來?我可聽父皇說過了,聖女必須捨棄肉身,方可打開那股神秘力量……”

“當真?!”安陵織星聞言大喜,急得雙眼冒火,“聖女真的必須捨棄肉身,才能打開那股神秘力量?!父皇真的這樣說過?!”

“自然是真的!”安陵舞月得意地把玩着胸前的頭髮,下巴朝天地說着,“等聖女捨身之後,我就不信十九皇叔瞧不上我……”

原來如此……安陵織星慢慢點了點頭,眼睛裡射出了邪惡而狠毒的光芒:哈哈!雲墨染,你等着吧!十九皇叔早晚會是我的……至於舞月……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還想跟我搶男人?笑話……

安陵舞月的話宛如一劑最有效的強心劑,瞬間點燃了安陵織星所有的鬥志:原本以爲所有的希望都已經徹底斷絕,誰知道峰迴路轉,原來雲墨染從頭到尾不過是一枚打開神秘力量的棋子而已,她根本沒有資格與十九皇叔並駕齊驅!

可憐的十九皇叔,你可知你的感情早已所託非人?趁早收手還來得及……安陵織星得意地想着,瞬間感到前途一片光明……

馬車平穩地向前行駛,赫連蒼寧擡手將雲墨染頭上墜有白紗的帽子取了下來,柔聲問道:“覺得怎樣?”

雲墨染微微一笑:“不怎樣。納蘭明烈深沉冷酷,安陵風嘯笑裡藏刀,唯有東陵飛暘待人還算誠懇,而安陵舞月則爲你神魂顛倒,眼神露骨……總之四個字:強敵環伺。”

方纔她雖然帶着面紗,且始終不發一言,但卻早已將所有人的樣子看在眼中。赫連蒼寧倒是不曾想到這一點,一怔之後不由苦笑:“我是問你覺得怎樣,並不曾問你覺得那些人怎樣。”

“我嗎?”雲墨染又笑了笑,“還好,其實你不必如此擔心的,因爲至少在到達布拉吉爾峰並揭開最終謎底之前,所有人都會盡全力護我平安。”

你想得倒透徹。赫連蒼寧看她一眼,眸中的擔憂有增無減:“很快就會抵達曼陀國都城陀羅城,東陵流煥如今雖不敢爲難你,卻少不得會拿南淨初的過失敲山震虎……”

“我知道,不過我不怕。”雲墨染點頭,“想必他也知道聖女的出現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機緣,因此他絕對不敢對我做什麼的。”

“希望如此。”赫連蒼寧微嘆一聲,“何況事已至此,已經容不得你我後悔,但是無論如何,接下來所有的一切我們都將一起面對!”

又是忽忽數日,一行人終於順利抵達陀羅城。按照東陵流煥之前的安排,東陵飛暘負責安排所有人入住“錦城苑”,待一切安頓好之後再共商大計。而東陵飛曄則帶着東陵飛映入宮見駕,先將如今的局勢告知帝王再說。

一路上,東陵飛曄已將東陵飛映的故事告訴了東陵飛暘,後者聞言自是十分開心,想不到自己居然又多了一個如此出色的弟弟。何況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多一個人手便多一份力量,更多了一份成功得到神秘力量的保障,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然對於東陵飛映而言,心情則要比任何人都複雜百倍。自出生之日起便被驅逐到了宮外,二十年來東陵飛映還是第一次回到皇宮,見到只見過一面的父皇,心中自不免萬分忐忑:雖然如今自己已經恢復了正常之身,但怎知父皇一定會願意重新接受他呢……

兄弟二人各懷心思,一路進了皇宮,並直接進入御書房見駕:“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

端坐於桌後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中年男子,頭戴金冠,身穿龍袍,雙眉英挺,相貌堂堂,正是曼陀國當今聖上東陵流煥。看到跪在當地的東陵飛映,他刷的站起身,繞過桌子奔了過來,俯身一把抓住了他的雙肩急聲問道:“免禮!擡起頭讓朕瞧瞧!你……你真的是映兒?!”

在他的大力拖拽之下,東陵飛映居然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卻始終垂着眼瞼,不敢去看東陵流煥的臉:“是……兒臣是……父……父……你……”

一別二十年,儘管早已在夢中叫了無數回,可是真的面對面了,這聲“父皇”卻無論如何叫不出口。東陵流煥自是明白他在顧慮些什麼,滿懷愧疚之下,帝王居然不自覺地紅了眼圈:“映兒,朕知道,你在怪父皇心狠,是不是?當年是父皇不念父子之情,強行將你送到了宮外,害你受盡苦楚……”

“不!不不!兒臣從未怨過父皇!”東陵飛映連連搖頭,終於鼓足勇氣擡起了頭,“兒臣知道父皇也是有苦衷的!都怪兒臣不爭氣……”

這一擡頭,這對二十年不見的父子終於真正地面對面了!看到東陵流煥滿是愧疚慈愛的臉,東陵飛映喉頭一哽,眸中已經有一層霧氣迅速地瀰漫開來。

東陵流煥雖然面帶微笑,但當他看到東陵飛映那張與自己年輕時頗爲相似的臉,語聲也不自覺地哽咽起來:“好,好孩子!映兒,你與父皇年輕時真的很像啊……”

“父皇!您……”一陣激動上涌,東陵飛映動情地撲入了東陵流煥的懷中,良久不曾起身。

許久之後,激動的情緒才漸漸平息了些,父子三人各自落座,東陵飛曄纔將雲墨染救治東陵飛映的經過詳細地敘述了一遍。想不到傳言中的聖女居然還是個醫道高手,東陵流煥驚奇之餘,目光已忍不住在東陵飛映的身上轉了幾圈:“映兒,你……你果真完全恢復了正常?那聖女雲墨染的醫術居然如此高明,能醫得了整個曼陀國所有大夫均束手無策的怪病?”

“是,兒臣當真完全恢復了正常,聖女的醫術也的確高明得很!”東陵飛映點頭,“若非如此,兒臣也不敢在父皇面前出現,免得丟了東陵皇室的臉……”

東陵流煥聞言不由一怔,竟然有些心虛起來:“映兒,你在怪父皇是不是?可是之前父皇那樣狠心對你也是出於無奈……”

“父皇,兒臣知道,兒臣已經說過絕對不曾怨過父皇。”東陵飛映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父皇對母妃一直寵愛有加,對飛曄更是着意栽培,若非萬般無奈,父皇怎會狠心不見兒臣?”

“映兒,謝謝你明白父皇的無奈!”東陵流煥欣慰地笑了起來,“你的母妃若是知道你已回家,而且還完全恢復了正常,還不知會怎樣高興呢!朕這就派人去將她請回來!”

說着,東陵流煥立即吩咐內侍傳旨,宣二人的母妃回宮不提。

不多時,內侍領旨而去,東陵流煥略一沉吟,這纔將話題轉移到了聖女的身上:“曄兒,聖女之事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且對朕詳細道來!”

“是!”

東陵飛曄答應一聲,將所有與南淨初和雲墨染有關的故事一一道來,無一遺漏。東陵流煥聽罷不由一聲冷哼:“原來南淨初是這樣離開天音塔的,還真是夠處心積慮!雖然因爲她而延誤了十幾年,不過既然她的女兒也有資格做聖女,朕便暫時不追究她的背叛之罪了!曄兒,新任聖女雲墨染如今在何處?”

“二皇兄將其安置在了錦城苑。”東陵飛曄答道,“父皇,你可要現在召見她?”

東陵流煥略一沉吟,立刻傳旨:“來人!宣聖女雲墨染及三國使者入宮!”

當一襲白衣、面罩白紗的雲墨染出現在御書房,東陵流煥幾乎剋制不住自己激動萬分的心情,險些直接蹦到她面前掀開她的面紗看個究竟!

雖然如今其餘三國也急於得到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但若論心情之迫切,只怕沒有一個人及得上東陵流煥!因爲那原本應該是屬於東陵皇室的秘密,如今卻要與三國一起分享,他怎能不心存不甘?

輕輕咳嗽一聲控制住了自己,東陵流煥假裝鎮定:“雲墨染,揭去面紗!”

“是。”

雲墨染答應一聲,繼而大大方方地揭開了面紗。當她的傾世容顏展現在衆人面前,從未見過她真容的東陵流煥、安陵舞月、納蘭明烈等人無不失聲驚呼,驚爲天人:“啊!這……”

好美的女子!可惜她是聖女,否則朕豈能容她落入其他男子之手?東陵流煥目光陰沉,暗中卻無比遺憾。

原來聖女是這個樣子的?怪不得!也唯有這樣的女子纔有資格做聖女,可惜……納蘭明烈手撫下巴,陰測測地冷笑着。

這女人果然有一種魅惑人心的力量,難怪連一向不近女色的十九皇叔都被她吸引!不過那又怎樣?註定沒命從布拉吉爾峰迴來,我怕什麼?哼!安陵舞月妒恨不已,暗中咬牙切齒。

無心理會旁人的心思,東陵流煥強迫自己迅速回過神來,故作嚴肅地咳嗽一聲說道:“雲墨染,南淨初因爲私情叛逃赤鳳國,罪孽深重,朕本該嚴懲!但你既然有資格做聖女,便可替南淨初贖罪,希望你能夠把握住這個機會,否則……”

雲墨染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心中卻暗自吐槽:說辭居然與赫連蒼穹一模一樣?明明有求於自己卻不肯承認,偏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加以粉飾,當旁人都是白癡嗎?

無聲冷笑,雲墨染微微屈了屈膝:“是,墨染定當竭盡全力。”

竭盡全力是不錯,不過卻並非爲了你,更不是爲了四國之中的任何一國,而是爲了我的心中所愛。

東陵流煥自是聽不到雲墨染心底的聲音,只管興奮地點頭:“你明白就好!既然如此……對了,朕聽曄兒說,你的生辰是臘月初一?”

雲墨染點頭:“是。”

“太好了!”儘管極力剋制,東陵流煥還是忍不住砰的一拍桌子,不假思索地說着,“如今已是月底,三日後便是臘月初一!到時候只要你順利解開古文,打開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朕便可以稱……”

“稱霸焰之大陸”幾個字尚未完全說出口,東陵流煥驟然想起旁邊還有三國皇子在座,登時一下子住了口,頗有些訕訕然。然而片刻之後,他卻心有不甘地冷笑一聲,不鹹不淡地說道:“朕倒是忘了今日還有貴賓在座,請各位海涵!這本是東陵皇室的家事,還要勞煩諸位千里迢迢趕來參與,實在過意不去!”

雖說此舉是爲自己國家的利益考慮,卻畢竟有強奪他人所有物之嫌,是以衆人彼此對視一眼,各自都有些尷尬。片刻之後,納蘭明昭突然抱拳微笑着說道:“皇上不必客氣,咱們四國本是一家,東陵皇室的事便是四國的事,自然要不畏艱苦趕來相助。何況四國合作已經並非第一次,明昭相信此次合作也能如之前一樣順風順水,共襄大舉!”

此言一出,衆人皆微微有些變色,赫連蒼寧的眸中更是極快地掠過了一抹令人看不懂的複雜光芒!納蘭明昭這番話指的自然是二十年前四國聯手發動政變,將東丹皇室之人屠殺殆盡,並將其國土一分爲四、各自爲王之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卻是四國皇帝均不願提起的舊事,想不到納蘭明昭居然如此毫無預兆地當衆說了出來。

不愧是雪雛國太子,納蘭明昭這番話綿裡藏針,既不輕不重地刺了東陵流煥一針,又令他無法反駁,只能忍氣吃了這個啞巴虧算了。饒是如此,東陵流煥臉上的神情還是瞬間變得異常難看,眼中已經浮現出明顯的怒氣。

東陵飛曄見勢不妙,立刻起身含笑說道:“明昭太子客氣了。父皇,既然三國均有心相助,兒臣也相信此事必定能成,以保四國江山千秋萬代,共享盛世!既然如此,便請父皇言明接下來該怎麼做,兒臣等必定洗耳恭聽!”

“是,明昭洗耳恭聽。”納蘭明昭其實也有些後悔不該逞一時口舌之利,此處並非雪雛國的地盤,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若真的鬧將起來,對他有害無益,是以他的態度也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對方既已服軟,東陵流煥也就借坡下驢,神色略略緩和了些:“還能如何?三日後便是臘月初一,聖女年滿十八週歲之時便可解開古文,找到去往布拉吉爾峰峰頂,並打開那股神秘力量的辦法。因此如今我們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等。”

既然如此,還能如何?那便等吧。

因爲方纔的事鬧得頗不愉快,衆人均覺無趣,很快便起身告退,紛紛離開了御書房。赫連蒼寧陪着雲墨染走在最後,然而就在他們剛剛走到門口之時,只聽一個女子顫抖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哪裡?!在哪裡?!映兒在哪裡?!映兒……”

隨着語聲,一個一身尼姑裝扮的中年女子已經急匆匆地衝了進來,若不是赫連蒼寧躲得快,險些就要撞到了一起。然而正因爲如此,那中年女子第一眼便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赫連蒼寧那張俊美無雙的臉。剎那間,女子臉色大變,居然如見鬼魅一般踉蹌後退了兩步,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驚叫起來:“啊!你……怎麼會是你……不……不是你……不是你……你不是他……你不是……”

什麼?

雲墨染一頭霧水,目光在赫連蒼寧與那中年女子之間來回轉了幾圈,最終趴在赫連蒼寧耳邊問道:“寧皇叔,你認識她?”

“不認識。”赫連蒼寧毫不猶豫地搖頭,低聲迴應,“想必是她認錯了人,你沒聽她說我不是他嗎?”

那倒是。雲墨染瞭然地點頭,拖着赫連蒼寧讓到了一旁:“您先請。”

那中年女子還是不曾回過神來,只顧盯着赫連蒼寧的臉呆呆地看個不停,臉上的神情奇怪之極,根本非筆墨所能形容。知道赫連蒼寧一向厭惡旁人如此,東陵飛曄有些擔心,立刻上前拉着女子的手向前走:“母妃!您快來瞧,是誰回來了!”

門口已經讓出,二人便不再耽擱,立刻手拉手離開了御書房。只不過走出去很遠之後赫連蒼寧依然覺得,那中年女子的目光依然緊緊地鎖在他的背上,不由眉頭一皺說道:“這尼姑……”

“她不是尼姑,只是在寺院中帶髮修行。”雲墨染微微嘆了口氣,“而且她就是三皇子與四皇子的生母。我聽三皇子說過,她其實來自前朝……”

“前朝?”赫連蒼寧眉頭微微一皺,“方纔雖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我卻看得出她身中劇毒,雖然不至於立即致命,卻也已經摺磨了她很多年……”

“寧皇叔好厲害,原來也是毒中高手。”雲墨染讚許地點了點頭,“當日三皇子曾跟我說過,他的母妃是前朝某位后妃的妹妹……”

將東陵飛映當日所說的一切轉述出來,赫連蒼寧聽罷,眸中的神情微微變了些,口中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倒是夠烈性,居然服毒自盡……”

“是啊!”雲墨染點頭,“如今雖然身中劇毒,但她活下去的全部意義依然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若不是爲了膝下的兩個孩子,她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因爲覺得愧對前朝,她連皇后的寶座都不稀罕……”

赫連蒼寧不置可否,臉上卻有一絲明顯的深思之色:她方纔究竟將自己錯認成了誰?誰會與自己的容貌如此相近?來自前朝?某位后妃的妹妹?她到底是誰……

因爲中年女子的反常,東陵飛曄雖也覺得奇怪,此時卻無暇他顧,一路拉着這女子來到了東陵飛映的面前,含笑說道:“母妃,您瞧這是誰!”

這中年女子雖然身着僧衣,頭上戴的帽子更是遮住了滿頭青絲,臉上也不施脂粉,卻絲毫無損她天生的貴族之氣。此時的她眉目清秀,櫻脣溫潤,雖已人到中年卻依然美得不帶人間煙火氣,若是退去這身僧衣換上宮裝,絕對是個萬里挑一的絕色佳人。

她便是東陵飛映與東陵飛曄兄弟二人的生身之母,也是東陵流煥的前任皇后,如今的琪妃,正在飛龍寺中帶髮修行。而琪妃的本名如今已經成爲忌諱,無人敢提起,因爲她不僅來自前朝,而且她姓東丹。

琪妃本名東丹英琪,正是天陽國末代皇帝東丹英洛同父異母的親妹妹!正如東陵飛映向雲墨染講述的那般,東丹英洛爲顯皇恩浩蕩,這纔將英琪公主下嫁於東陵流煥。只不過爲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東陵飛映才故意說他的母妃是前朝某位后妃的妹妹,其實是前朝帝王的妹妹纔對。

而東陵流煥雖然起兵反叛了天陽國,對東丹英琪卻是真心喜歡,並不曾因爲她是東丹英洛的妹妹便起滅除之心。只是國滅之後,東丹英琪深感愧對皇兄,這才服毒自盡,並有了後來一系列的故事。

爲了膝下的兩個孩兒,東丹英琪最終打消了死意,卻再也不肯做什麼皇后。東陵流煥無奈,只得將其降爲琪妃,並允許其在飛龍寺帶髮修行。只是方纔,她爲何一見赫連蒼寧便如此失態?莫非赫連蒼寧真的與她的某位故人十分相似嗎?

赫連蒼寧俊朗的臉還在琪妃的眼前不停地晃動,令其心神大亂。便在此時,一聲輕喚傳入了耳中:“母妃,孩兒不孝!”

撲通一聲,東陵飛映雙膝着地跪在了琪妃面前,淚水長流。這一跪,終於將琪妃還在天外的神智拉了回來,看着眼前的東陵飛映,她暫時將赫連蒼寧那張臉扔在一旁,撲過來抱住他的頭失聲痛哭:“映兒!映兒!真的是你……你回來了……孃親好想你啊……”

“母妃,孩兒也是……”

東陵飛映更是早已泣不成聲,母子二人抱頭痛哭,良久不絕。直到東陵飛曄含淚過來相勸,二人才互相攙扶着站起身在一旁落座,琪妃兀自拭着淚說道:“聽聞侍女來報,說你已返回宮中,我還不敢相信,想不到居然是真的……映兒,你的怪病……”

“母妃放心,孩兒已經完全好了!”東陵飛映微微一笑,神情間愉快得很,“孩兒這怪病還多虧了姑娘……”

在東陵飛映的講述中明白是雲墨染成全了他們的一家團圓,琪妃自是感激萬分:“原來多虧了雲姑娘,有機會孃親得好好謝謝她纔是。只不過雲姑娘爲何會來到曼陀國?還有,與她在一起的那少年人又是誰……”

提及赫連蒼寧,東陵飛映自然想起了琪妃方纔的反常,不由順嘴問道:“他便是赤鳳國名聞天下的十九皇叔赫連蒼寧,母妃,您應該不認識他纔對,方纔可是認錯了人?”

“赫連蒼寧?”琪妃的臉色再度變了些,更加蒼白了幾分,“原來他便是赤鳳國前任帝王赫連雄奇最小的兒子?據孃親所知,他的生母應該是玉……”

一個“玉”字出口,琪妃似乎驟然想到了什麼,雙脣突然緊閉,眸中更是射出了兩道奇特的光芒!難道……

東陵飛映並不曾察覺出什麼異常,接着說道:“十九皇叔的生母嗎?這個孩兒倒不曾刻意打聽過。怎麼了母妃,莫非……”

“不,沒有。”琪妃立刻打斷了他的話,接着微笑了起來,“映兒,許久不見,孃親有很多話要對你說,你與曄兒都隨我來吧,咱們娘仨好好說說話兒……”

二人答應一聲,一左一右隨着琪妃離開了御書房。

赫連蒼寧,玉寒煙之子。只不過……寒煙,你可還記得我這個故人?若不是那場亡國之禍,如今的你定是一國之母,母儀天下……

還有,寒雨可好?她可曾記得我嗎?二十年來,我可是時時想起幼年時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

三日後,臘月初一。

這三天對雲墨染而言與往常並無太大的區別,然對於東陵流煥等一干人來說,卻是度日如年。是以當臘月初一施施然地走到面前,所有人居然忍不住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

御書房內的氣氛比任何時候都凝重。東陵流煥面前的桌案上早已擺放着一個古樸的盒子,顏色漆黑,看不出是什麼材質,但赫連蒼寧等人一眼便看出這盒子至少是幾百年前的東西。而且毋庸置疑,盒子裡裝的一定是有關布拉吉爾峰的古文了!

看看人已到齊,東陵流煥立刻嚴令大內高手守在御書房四周,莫說是人,就算是蒼蠅蚊子也不許放進半隻!接着他一聲輕咳,沉聲開口:“雲墨染,這盒子裡放的便是東陵皇室流傳了數百年的古文,你一定要小心查閱,絕不可有絲毫損壞,明白嗎?”

“是。”雲墨染點頭,心中卻始終十分懷疑,“只是……墨染真的可以解開這古文中的秘密嗎?這古文既然是東陵皇室流傳下來的,皇上您身爲東陵一脈的後人都解不開,墨染怎能……”

“這古文雖然來自東陵皇室,但使用的卻是數百年前的文字,”東陵流煥打斷雲墨染的話,簡單地解釋了幾句,“而那些文字在傳承的過程中不斷髮生着變化,傳到今日已經與數百年前完全不同,朕自然解不開。但你不同,你身爲聖女,一定可以解讀這些古文。”

其實說是解讀古文,如今最重要的卻是爲了讓聖女雲墨染解開古書中所畫的那個奇怪的圖形,因爲那很有可能是打開那股神秘力量的關鍵。

如洛天揚調查到的那般,百餘年前,最先發現布拉吉爾峰秘密的正是東陵皇室的先人東陵輕鴻,他其實已經破譯了古文中的大部分內容,這才知道了布拉吉爾峰的秘密。只不過這股神秘力量究竟該如何打開,古書上並沒有詳細的記載,只留下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圖形。這個圖形自那個時候起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人能夠看懂,而那個唯一能看懂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聖女!

千百年來,東陵皇室的人終於距離最終的謎底只有咫尺之遙了!東陵流煥深吸一口氣,慢慢把手伸向了那個古樸的盒子……

隨着東陵流煥的手伸出去,所有人的心都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幾乎大氣不敢出。東陵流煥更是激動地雙手發顫,很費了一番功夫才慢慢打開盒子上的鎖,輕輕將盒蓋掀起並取出了一卷發黃的古書。

這便是東陵皇室最大的秘密了?衆人的目光均被吸引,各自死死地盯着那捲古書,似乎只是這樣看着便能得到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一般。

小心地在古書撣了撣,東陵流煥慢慢將其遞到了雲墨染的面前:“雲墨染,這便是記載着那股神秘力量的古書,你且仔細看來。”

雲墨染點頭稱是,上前將古書接在手中,小心地翻開了封面。當第一頁上那些彎彎曲曲的古文映入眼簾,她突然覺得腦中一陣轟鳴,跟着眼前一片發黑,雙眼更是驟然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灼熱感,宛如正視着夏日正午的太陽一般刺痛,根本睜不開眼睛!

因爲那股灼熱,雲墨染本能地雙眼一閉,待灼熱的感覺退去之後才慢慢睜開了眼睛,而就在這一瞬間,紙上的古文看在她的眼中,已經可以毫無障礙地讀懂每一個字!原來身爲聖女,她真的可以解讀這些連東陵皇室的後人都看不懂的文字?

正是由於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那些古文上,雲墨染並不曾察覺就在她重新睜開眼睛的一瞬間,她的雙眸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紫色!而且那紫色空前的濃烈,令她的眼中泛出了紫色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視!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瞬間圓睜雙眼,眼看就要驚呼出聲!可是就在這一瞬間,赫連蒼寧陡然雙手一揮,衆人便緊跟着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竟將他們所有還未來得及出口的驚呼統統逼了回去!

好驚人的內力!若非赫連蒼寧的阻止,驚呼聲大概早已響徹整座御書房,萬一因此而驚擾了雲墨染解讀古文……衆人心有餘悸之餘,卻也忍不住因爲赫連蒼寧雄渾的內力而暗暗心驚……

對這一切毫無察覺的雲墨染全神貫注地翻看着手中的古書,眸中的紫光也持續地閃爍着。當她的目光落在那個連東陵輕鴻都不曾看懂的神秘圖形上,眉頭突然緊緊地皺了起來:那是個團狀的黑色圖案,是用一條帶有毛刺的黑線來回盤繞而成,猛一看去,似乎是一隻團在一起的鳥兒,但若是仔細一看,卻又什麼都不像了……

可是儘管如此,在看到這個圖案的一瞬間,雲墨染還是感到心中一震,似乎有什麼模糊的影像在腦海中翻卷而起,又瞬間消失,情形與之前那次一模一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在真正的七小姐雲墨染身上,究竟還有着怎樣的秘密?

許久之後,雲墨染終於將這本厚厚的古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輕輕合上書本,她再度雙眼一閉,再睜眼時那紫芒已經消失,變得與正常人完全一樣了。

“怎樣?”等她將古書放回桌案上,赫連蒼寧立刻搶上一步扶住了她。

雲墨染點頭:“放心,我沒事。”

“那你可曾看出了什麼?”東陵流煥迫不及待地開口,“這個圖案究竟是什麼意思?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又該如何打開?你可找到答案了嗎?”

雲墨染抿了抿脣,接着說道:“皇上,古書中的內容,其實是數百年前東陵皇室一位皇子寫下的手記……”

東陵流煥一怔:“手記?”

“對,”雲墨染點頭,“衆所周知,天陽國建立之前,焰之大陸上八雄並存,其中之一便是東陵皇室統治的浣龍國。浣龍國建立大約百餘年時,當時的帝王膝下有一位皇子名爲東陵千溪,這本古書,就是千溪皇子的手記!”

原來如此!衆人恍然大悟的同時,臉上的疑惑也更加濃烈,東陵流煥更是難掩興奮地說道:“朕雖然知道這古書與布拉吉爾峰的神秘力量有關,卻一直看不懂裡面究竟寫了些什麼!雲墨染,你且將書中的文字一句一句地說給朕……及衆位皇子聽一聽,快!”

雲墨染無奈,只得點頭答應:“是,墨染明白。皇上,其實千溪皇子在這本手記中記載了他當年的一次奇遇……”

東陵千溪在手記中說,他雖然身爲皇子,卻不喜歡終日呆在皇宮無所事事,而立志走遍焰之大陸,除了沿途欣賞美麗的自然風光之外,更重要的是去往人跡罕至的叢林高山探險,尤其是焰之大陸極北之地終年積雪的布拉吉爾峰,更是他心馳神往多年的地方,此生必定要前往一遊。

幸而他這個願望很快便實現了。就在他二十二歲那一年,他終於孤身一人離開皇宮,離開京城,離開浣龍國,一路往布拉吉爾峰而去。

如今想要抵達布拉吉爾峰必須經過沼澤、密林等險惡地帶,但從那時起至今畢竟已經經過了幾百年的風雲變化,滄海桑田,誰也不知道當年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千溪皇子也並未詳細地記錄下他從浣龍國到布拉吉爾峰的經過,只用了一句“歷經千辛萬苦”來形容。

總之歷盡千辛萬苦,東陵千溪還算順利地來到了布拉吉爾峰的山腳下。他在手記中說道,布拉吉爾峰的確算得上焰之大陸的一道奇觀,山腳明明樹木蔥蘢,正當盛夏,可是仰望山頂卻只看得見茫茫白雪高聳入雲,真可謂一山兩世界。

嚮往此山已久的東陵千溪更不多說,做好足夠的準備之後便開始往山頂攀登。一開始十分順利,他尚能一邊登山一邊欣賞山中奇景,吃光隨身攜帶的乾糧之後,他便隨手摘取野果,或者仗着一身功夫獵取山雞等物,點火燒熟了充飢,倒也怡然自得。

攀到半山腰之後,溫度開始下降,越往上越是寒冷,幸虧東陵千溪帶有厚厚的棉衣,再加上內功深厚,倒也足以禦寒。山上的草木也漸漸變得枯黃,樹葉更是漸漸落盡,正在往冬景轉化。

布拉吉爾峰高達三千米,而且越往上空氣越是稀薄,東陵千溪漸漸感到呼吸困難,越攀登越是吃力。若他就此放棄返回,或許永遠都不會有那番奇遇。幸好周圍惡劣的環境激發了他的鬥志,令他越發下定決心,一定要做焰之大陸攀上布拉吉爾峰頂峰的第一人!

仗着這個念頭支撐,東陵千溪又往峰頂的方向攀登了幾百米,根據他的計算,此時他所處的位置距離峰頂已經只剩八百米左右,勝利就在眼前了!從此之後,焰之大陸的歷史就要因爲他而改寫,他的名字將永遠留在布拉吉爾峰的峰頂!

然而最終的事實證明,東陵千溪高興得太早了。在距離峰頂還有五百米左右時,他的體力終於完全透支,眼前一黑栽倒在了雪地上,並立刻昏死了過去。

孤身一人昏倒在人跡罕至的雪山上,東陵千溪原本必死無疑。然而他在手記中寫到,當他的意識漸漸恢復,首先感覺到的是一陣融融的暖意,彷彿瞬間回到了山腳下。但是怎麼可能呢?昏倒之前他明明快要接近峰頂,就算要回到山腳下也並非朝夕之間的事,難道他已經昏迷許多天了嗎?

這樣想着的時候,東陵千溪立刻睜開了眼睛,接着便無比驚訝地發現他的確回到了山腳下,正躺在一塊乾淨的石頭上!因爲周圍的景物對他而言實在太過熟悉了,數日之前他便是從這裡啓程往峰頂攀登的!天哪!他究竟昏迷了多久?

不等東陵千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便看到面前坐着一個獵戶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對着他微笑。他忙坐起身詢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中年男子便說他是住在山腳下的獵人,因爲越靠近峰頂的地方珍奇獵物越多,因此他已經獨自一人在雪地裡守候了很多天。

就在剛纔,獵人打算下山回家的時候碰到了昏倒在雪地裡的東陵千溪……

東陵千溪聞言立刻生出了兩個疑問:就在剛纔?也就是說他其實昏迷了沒多久?但是如此短的時間之內,自己怎麼可能從接近山頂的地方直達山腳?這獵戶顯然並無內功,難道竟然是他將自己背下來的?

聽到這兩個問題,獵人當時便笑着說,方纔就瞧着東陵千溪是外地人,如今已是更加確定了!

看到東陵千溪滿臉疑惑,獵人便解釋說,布拉吉爾峰遍佈積雪的地方雖然人跡罕至,但偶爾也會有像他這樣爲生活所迫的窮苦百姓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險前去,要麼獵殺珍奇動物,要麼尋找稀有藥材。周圍環境雖然十分險惡,他們卻不必爲生命擔憂,因爲在布拉吉爾峰的峰頂有一股極爲神秘的守護力量,若是心存善念者遇到危險,這股力量便會出現相救,保其平安無事!

東陵千溪聞言自是十分好奇,便問這股神秘力量究竟是什麼,來源於何處。那獵人卻直搖頭,說從來沒有人到達過峰頂,也從來沒有人見過那神秘力量究竟是什麼。方纔他見東陵千溪昏倒在雪地上,便依照古訓在雪地上畫出了一個特殊的圖案,不多時他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整個人立刻暫時失去意識。等他重新醒過來的時候,他與東陵千溪便一起處身在在山腳下了。

如此神奇之事,東陵千溪根本聞所未聞,然而事實就在眼前,卻由不得他不相信!那麼,這究竟是一股怎樣的守護力量,居然龐大到如此地步?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不知耗費了多少天才攀登到距離峰頂幾百米的地方,這股力量居然只用一個瞬間便將他們兩人送到了山腳下?若是得到這股守護力量爲浣龍國所用,何愁其他國家不俯首稱臣?

身爲皇子,東陵千溪首先考慮到的自然是這一點。不過他自然不可能將自己的目的暴露得太過明顯,便裝作好奇的樣子問獵人說,峰頂的神秘力量是如何知道有人需要幫助,並及時加以援手的?

獵人便隨手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團成一團的圖案,說若是遇險,便可畫出這個圖案,那股神秘力量自會相救。東陵千溪聞言暗中計較,接着故意一笑說道,只要畫出這個圖案,那股神秘力量便一定會出現嗎?

獵人立刻搖頭說未必,因爲那股神秘力量能夠看出你是否真正遇險,倘若你心存惡念或者意圖不軌,無論畫多少圖案都沒用。之前曾經有人貪圖這股神秘力量,企圖利用它來達到一些私人目的,結果不但未能如願,還遭了天譴,從那以後,便沒有人敢圖謀不軌了。

還有,即便你心無惡念,但若是仗着有這股守護力量,時常強行做一些超出自己能力範圍的事而頻頻遇險,那股神秘力量也不會每次都出現相救的。這樣也是爲了將更多的機會留給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東陵千溪聞言倒是愣了一下,卻反而越發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和佔有慾,不由接着問道,那股神秘力量究竟是什麼,難道就真的沒有人曾經見過嗎?

獵人搖頭,異常肯定地說沒有,因爲沒有人能夠成功爬到峰頂,何況就算真的爬上去了,也未必能夠找到那股力量究竟在哪裡。

東陵千溪立刻嘆了口氣,笑着說自己一向喜歡遊歷焰之大陸的名山大川,此次前來就是爲了打破布拉吉爾峰“飛鳥也到不了”這個傳說的,如此說來,自己是根本沒可能登上峰頂了?

這一次,獵人的回答依然毫不猶豫,他說布拉吉爾峰的峰頂之所以沒有人能夠攀上去,是因爲接近峰頂的地方有很多不知名的、也不知是何人佈下的結界,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成功穿過結界到達峰頂。故老相傳,只有靈魂完全純淨透明、沒有一絲瑕疵的處子才能穿過結界,但這樣的人簡直天下難尋……

東陵千溪在手記中說,當年他還問了那獵人很多關於那股神秘力量的問題,卻收穫甚微。兩人各自離開之後,他又暗中打聽了很多人,他們的說辭與那位獵人基本一致,足見這股神秘力量的確是存在的,但也的確沒有任何人見過其真面目。

就這樣回國東陵千溪自然不甘心,爲了驗證真假,他故意再次攀上了布拉吉爾峰,並且在上次昏倒的地方停下,畫出了獵人所說的那個圖案。然而讓他無比驚奇的是,那股神秘力量果然並不曾出現!原來,它真的能夠分辨畫出這個圖案的人是心存惡念還是真的需要幫助!

正因爲如此,東陵千溪才越發肯定這股神秘力量必定大得驚人,若是浣龍國能夠得到它,定可令其稱霸焰之大陸,並令江山千秋萬世!

然而那又如何呢?這股力量再大,也根本沒有人能夠看到,更沒有人能夠得到!除非能夠找到一個靈魂完全純淨透明的處子……

帶着這個天大的遺憾,東陵千溪怏怏地回到了浣龍國,並將自己這番奇遇以手記的形式記錄了下來。手記的後半部分中記載,東陵千溪也將此事稟告給了浣龍國當時的帝王,帝王得知此事,心情比東陵千溪本人更加迫切,曾先後派了數批人馬前往布拉吉爾峰打探,卻都無功而返,莫說是峰頂,根本沒有人能夠攀登到比東陵千溪昏倒之處更高的地方!

就這樣,東陵千溪的手記被一代代地保存了下來,至於後來的帝王有沒有人再派人前往布拉吉爾峰,便不得而知了,因爲手記永遠停留在了東陵千溪離開人世的前一日那一頁上。

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眨眼就是幾百年。上至統治者,下至黎民百姓使用的文字也漸漸發生了變化,這些古文便漸漸無人能懂了。直到東陵輕鴻破譯出了部分古文的意思,東陵皇室纔開始尋找符合條件的聖女。直到後來東丹無極一統焰之大陸,又是數百年過去,直到二十年前四大將軍起兵反叛,東陵皇室建立起了曼陀國……

這個故事顯然比聖女南淨初的故事更加令人心蕩神馳,是以衆人均聽得如癡如醉,半晌無言。直到許久之後,東陵流煥才籲出一口氣說道:“原來這本古書中的圖案是這個意思,只要將其畫在雪地之中,便會引來那股神秘力量……那麼那股神秘力量該如何找到並打開,古書中可有記載?”

“沒有。”雲墨染搖頭,“根據千溪皇子的記載,他根本不曾到達峰頂,自然不可能知道那股神秘力量在哪裡,更不知該如何打開。”

“哦……”東陵流煥聞言自是有些失望,接着卻又興奮起來,“雖然如此,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神秘力量一事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確有其事!而且如今符合條件的聖女也已經找到,因此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便是趕往布拉吉爾峰,打開那股神秘力量!”

衆人聞言自是興奮不已,當下便就此事進行了具體的商議,然後各自散去做準備。爲防夜長夢多,最終將出發的日期定在了十日之後。而出發前的這十天,則用來準備人手、各色所需物品等等。

商議既定,衆人才各自散去,一邊走一邊低聲議論,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居然沒有人顧得上理會雲墨染方纔突現的紫眸。何況她原本就是聖女,有些異於常人之處有何值得大驚小怪?

然而旁人不在乎,不代表赫連蒼寧同樣會忽略。離開御書房行至無人處,他便接着問道:“雲兒,你當真看懂了那些古文?”

“自然是真的。”雲墨染忍不住失笑,“莫非你以爲方纔那些話都是我編出來的?縱然我會欺騙別人,難道還會欺騙你嗎?”

赫連蒼寧俊臉一紅,頗有些訕訕然:“我問錯了,我們重新來過:你爲什麼會看懂那些古文?誠如你所說,那些古文來自東陵皇室,東陵一脈的後人都看不懂,你爲何能看懂?難道就因爲你是聖女?”

“這一點我也不知道。”雲墨染搖頭,“方纔我看到那些古文時,先是覺得雙眼灼熱刺痛,難受得很,接着便看懂其中的意思了……”

灼熱刺痛?然後便眸泛紫光?雲兒,莫非你真的並非凡人,而是鳳凰神轉世?若果真如此,你怎可能屬於我一個人?

覺察到赫連蒼寧突然沉默,雲墨染自是覺得奇怪,不由皺眉問道:“寧皇叔,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對勁嗎?”

“嗯?”赫連蒼寧回過神來,“自然有,不過你自己看不到而已。方纔你在讀那本古書之時,眼眸再度變成了紫色,我想,這就是能夠看懂那些古文的原因。雲兒,或許我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你和南淨初必定來自某個特殊的種族。”

“紫色?”雲墨染下意識地擡手輕撫眉心:難道是體內的電子晶片在起作用?應該不是吧?自練成鳳嘯九天以來,即便是啓動晶片,眼睛裡也不會再出現紫光了,沒道理是因爲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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