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染聞言不由微一抿脣,倒也不曾太過在意。這東陵飛晴對她雖然充滿敵意,但喜怒哀樂卻基本都在臉上,並沒有太過深沉的心機。像她這樣的敵人,其實很容易防備。
倒是東陵飛曄深感過意不去,立刻開口斥了一聲:“飛晴,不得對七小姐無禮!七小姐恕罪,飛晴她年幼無知……”
“三皇子客氣。”雲墨染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飛晴公主率真爽朗,倒也算是女中豪傑。”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絕對是至理名言,就算對雲墨染再怎麼不喜,聽到這句讚揚之後的東陵飛晴也不好再說出什麼更難聽的話,只得一扭頭哼道:“是不是豪傑是本宮的事,誰要你來多嘴?”
“就是,你是想用這樣的法子哄得飛晴妹妹在比試中對你手下留情嗎?省省吧!”安陵織星陰測測地冷笑着,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妒忌,“瞧你穿得花裡胡哨的樣子,令人一看便倒足了胃口,誰還有心思聽你彈琴?”
雲墨染聞言,裝作十分意外的樣子低頭看了看,口中更是假裝詫異地問道:“織星公主的意思是說,這衣服不好看嗎?”
“自然不好看,難看死了!”東陵飛晴最快地接上,不解恨一般說着,“花花綠綠的,就像公雞的尾巴似的!”
“我看像野雞的尾巴。”安陵織星的嘴巴也夠毒,毫不留情地說着,“不過沒辦法,有些人哪,就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納蘭明薔微微一笑,一副母儀天下的樣子:“登不得大雅之堂就是登不得大雅之堂,並非換一身俗不可耐的戲服便可以有所改變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始終記得自己是誰,是什麼身份,這一點很重要。”
雲墨染暗中冷笑,面上卻顯得更加無辜:“原來這衣服如此難看嗎?虧昨日寧皇叔派人將衣服送來之時,我還覺得他眼光不錯。卻想不到與幾位公主一比,寧皇叔的品味原來如此俗不可耐……”
什麼!?這衣服是十九皇叔送給雲墨染的?!簡直是……
衆人聞言先是一怔,各自有些訕訕然的同時也更加妒忌憤恨,又怕雲墨染將方纔他們所說的話轉告給赫連蒼寧而惴惴不安,又覺得自己方纔只怕是上了雲墨染的惡當纔會說出那些話……一時間,三人的臉色千變萬化,一個比一個精彩。
見目的已經達到,雲墨染一聲冷笑,告辭之後率先進了上林苑。東陵飛映隨後跟上,走到東陵飛曄面前時竟微微一笑:“一別許久,三皇子別來無恙?”
東陵飛曄一怔,緊盯着他脣角那似曾相識的微笑移不開視線:“我……映飛公子你……”
東陵飛映脣角的笑容更加溫暖而明亮,搖頭說道:“何須如此客氣?我本是……罷了,以後再說。”
東陵飛曄又是一怔,隱隱覺得東陵飛映的話中似乎另有深意,然而未等他細細品味,眼前已經沒了人影。
當下一干人不再耽擱,齊齊來到帝王面前躬身見禮。今日在座的除了赫連蒼穹與赫連蒼寧兄弟二人之外,一衆后妃及衆位皇子、公主悉數到場,整座上林苑竟比上次的鬥豔大會還要熱鬧得多。其餘人皆是抱着看戲的心態而來,唯有赫連擎霄滿臉陰沉,巴不得雲墨染輸得一敗塗地,完全沒有機會成爲玉王妃!
一身七彩霞衣的雲墨染一出現,再次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就連赫連蒼穹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更在心底不住地惋惜:若不是臉上那漆黑的胎記,雲墨染絕對是世間少有的美女……
看到雲墨染綵衣飛舞、翩然欲仙的樣子,赫連蒼寧目光一轉,脣邊已然浮現出一絲淡如秋風的笑意:很好,沒給我丟人。
見參賽的四人俱已到齊,赫連蒼穹立刻開口說道:“三位公主,今日比的乃是琴藝與棋藝,棋藝的勝負很容易分辨,卻不知這琴藝的高低該如何判定呢?若是指定某人來判定你們琴藝的高低,未免失之公允……”
“皇上無需擔心,明薔已與幾位妹妹商定好了判定勝負之法。”納蘭明薔起身,含笑說着,“衆所周知,琴聲若真的宛如天籟,飛禽走獸都會爲之駐足,花草樹木也會爲之動情。因此明薔等姐妹幾人將會輪流撫琴,誰的琴聲能將空中飛過的鳥兒或其他飛禽走獸招來,便算誰在琴藝的較量中勝出,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如此判定琴藝高低之法在場衆人俱是聞所未聞,不由興趣大增。赫連蒼穹更是連連點頭說道:“有意思有意思!朕倒真想見識見識幾位公主高超的琴藝究竟能將何種奇珍異獸招來了!幾位公主,誰先來?”
納蘭明薔躬了躬身,故作優雅:“請皇上指定。”
赫連蒼穹略一沉吟,接着開口說道:“幾位公主遠來是客,自然應該先來。嗯……飛晴公主年紀最小,理應受些照顧,便先來彈上一曲如何?”
這也算是照顧?雲墨染暗中嗤之以鼻,接着踏上一步躬身說道:“墨染尚有一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赫連蒼穹點頭:“但說無妨。”
“多謝皇上。”雲墨染斂衽作禮,恭敬地說着,“方纔明薔公主說,誰的琴聲能夠令飛禽走獸駐足,誰便是勝者,那麼墨染請問:這彈奏的曲子是否可以自由選擇?無論是長是短、無論是他人所作還是自己所作均可?”
赫連蒼穹轉頭看了看納蘭明薔,眼中有着明顯的詢問之色。納蘭明薔一時並未多想,立刻點頭說道:“這是自然,曲子是自由選擇的,無論任何曲子都可。因爲重點並非哪支曲子,而是琴聲能否令飛禽走獸駐足。”
雲墨染點頭,眸中極快地掠過了一抹“詭計”得逞的笑意:“是,墨染明白了,多謝公主!”
納蘭明薔儘量藏起眼中的不屑點了點頭,接着說道:“飛晴妹妹請。”
東陵飛晴也不客氣,起身施了一禮,接着走到琴旁落座,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袖,接着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這才擡手輕撫琴絃,一連串悠揚悅耳的琴聲頓時傾瀉而出。
平心而論,東陵飛晴的琴藝的確不錯,足見其平時經過了系統而嚴格的訓練。悠揚的琴聲持續地響着,衆人一邊聆聽着悅耳的琴聲,一邊不住地仰頭張望,看是否真的有什麼飛禽走獸爲之駐足。
片刻之後,原本安靜的空中果然飛來幾隻小鳥,在東陵飛晴的頭頂嘰嘰喳喳地盤旋。安陵織星與納蘭明薔不着痕跡地互相對視一眼,接着得意地陰笑起來:所謂用琴聲令飛禽走獸駐足不過是騙人的,這些鳥都是她們喂熟了的,由納蘭明昭他們幾人在暗中操控而已!
衆人不明內情,自是驚奇不已,登時紛紛咋舌,並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哇!快看!果然有鳥兒飛來了!曼陀國公主好厲害!”
“是啊!好高超的琴藝,聽得人如癡如醉……”
東陵飛晴萬分得意,越發起勁地挑撥着琴絃。然而又彈了許久,頭頂依然只有三五隻鳥兒盤旋,再無增多。無奈之下,她只得有些掃興地起身行禮:“飛晴獻醜了!”
說完,她還有些得意地瞟了赫連蒼寧一眼,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讚賞或肯定。然而後者卻偏偏面無表情,目光更是越過了衆人的頭頂,看向了九天之外的地方。東陵飛晴暗中惱恨,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咬咬牙在一旁落座。
赫連蒼穹已經連連點頭說道:“好!好!飛晴公主果然了得,讓朕大開眼界!下一位公主是……”
安陵織星迫不及待地起身見禮,說一聲獻醜之後抱着自己帶來的古琴上前放好,落座,接着衣袖一拂開始了彈奏。不多時,便有七八隻鳥兒翩翩而來,同樣在她的頭頂盤旋着。
接着出場的便是最被衆人看好的納蘭明薔。她顯然比另外兩位公主更勝一籌,居然引來了十幾只鳥兒盤旋,場面還算熱鬧。衆人的讚歎聲也更高了些,紛紛把目光轉向了一直默不作聲的雲墨染:她要想勝過納蘭明薔,怕是很難吧?
衆人的讚歎令納蘭明薔很是得意,起身行禮之後得意地看向了雲墨染:“明薔琴藝淺陋,讓七小姐見笑了,七小姐請。”
雲墨染微微抿了抿脣,接着起身帶着東陵飛映送上的古琴上前坐好。七彩霞衣在陽光下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華,讓她更像一隻剛剛降落凡間的鳳凰,更令人忍不住想要匍匐在她的腳下頂禮膜拜的衝動!
看到她的絕代風華,旁人各種羨慕妒忌恨自是不必說,當朝皇后雲凌薇更是險些氣得暈了過去!她乃赤鳳國堂堂的皇后,今日更是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以求體現出皇后的威嚴和無人可比的魅力。可是如今,雲墨染這醜八怪居然比她這一國之後更有鳳臨天下的氣勢,讓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可是今日畢竟有三國皇子公主在場,雲凌薇就算再氣,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找雲墨染的麻煩,只得暗自咬牙泄恨。衆人更是早已被雲墨染的風姿傾倒,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議論,屏住呼吸等待着。
然而奇怪的是,雲墨染始終沒有任何動作,她只是低垂着頭端坐在場上,雙手更是攏在了袖中,根本沒有獻上一曲的打算。一時間,衆人眼中的期待變成了疑惑:七小姐究竟在弄什麼玄虛?莫非她自知贏不了納蘭明薔,已經打算放棄了嗎?
看到這一幕,三國公主等人自是無比得意,各自對視了幾眼之後等着看雲墨染的笑話。尤其是納蘭明薔更是難掩臉上的興奮,已經忍不住想要慶祝第一項比試的勝利了!
瞧着雲墨染一動不動的樣子,阡陌不由無聲地苦笑,在赫連蒼寧耳邊悄聲說道:“王爺,七小姐不是說會直接放棄琴藝的比試嗎?那她……”
赫連蒼寧的眸中透出一絲隱含寵溺的無奈,剛要開口說話時臉色卻突然微微一變,口中輕聲說道:“阡陌,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阡陌聞言先是一怔,接着凝神一聽——片刻之後,他的臉色也跟着變了變,低聲應道:“聽到了!王爺,似乎是鳥鳴聲……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鳥兒……”
阡陌的內功修爲比赫連蒼寧要遜色一籌,因此遲了片刻才聽出異常。然而他剛剛說到這裡,所有人便齊齊發現一直沉默的雲墨染突然開始行動了!
彷彿剛剛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醒來,雲墨染深吸一口氣,緩緩擡起右手落在了琴絃上!就在衆人以爲將要聽到一曲悅耳的名曲之時,卻見她只是右手一揮,手指在琴絃上刷的滑了過去,彷彿只是在檢查琴絃是否完好一般!
剎那間,所有人不由面面相覷,當他們發現雲墨染已經重新將雙手攏在袖中,無聲地告訴衆人她已演奏完畢之時,立刻發出了沖天的嘲笑聲:
“哈哈哈!笑死人了!這也算是彈琴嗎?”
“就是!哈哈哈……如果這也算是彈琴,那麼我便是此中高手了!”
“開什麼玩笑?她不過是將琴絃撥響了而已!這根本連三歲小兒都能做到!”
“像這樣的琴聲能夠令飛禽走獸駐足嗎?怕是連蒼蠅都招不來吧?”
“哈哈哈……說得好……”
衆人的嘲笑聲此起彼伏,聽在耳中的雲墨染卻絲毫不爲所動,脣邊緩緩勾出了一抹豔絕天下的冷笑。
倒是高坐在臺上的帝王赫連蒼穹有些沉不住氣了,且不管怎麼說雲墨染都是赤鳳國的代表,她的表現如此大失水準,身爲帝王的他自然也覺顏面大失,不由眉頭一皺開了口:“雲墨染!你……”
然而就在此時,真正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一片嘲笑聲中,最先傳來的是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鳥鳴,很快將現場所有的聲音都壓了下去!衆人齊齊地吃了一驚,不自覺地擡頭一看,才發現無數只形形色色的鳥兒正扇動着雙翅從四面八方翩翩而來,先後落在了雲墨染的周圍,將她團團圍在了中間!
數百隻鳥兒顏色各異,體形更是各不相同,然而它們卻彷彿中了邪一般紛紛朝着雲墨染飛了過去,有的停在了她周圍的地上,有的落在了琴上、桌上,更有的乾脆歇在了她的腿上,肩上,竟絲毫不怕雲墨染會傷害它們!
雲墨染微微一笑,右手緩緩擡起,做出了一個召喚的手勢,立刻便有一隻鳥兒乖乖地飛過去落在了她的手上,衝着她柔和地叫了兩聲。
雲墨染點了點頭,嘴脣以一種奇怪的頻率動了動,那鳥兒便低頭輕啄着她的手,口中不時發出溫柔的鳴叫。
這一人一鳥組成了一幅奇異而和諧的畫面,更有周圍無數只鳥兒的簇擁,更令人目眩神迷。一身七彩霞衣的雲墨染宛如一隻傲視天下的鳳凰,因此面前這一幕,正是名副其實的“百鳥朝鳳”!
許久之後,雲墨染才輕輕將手上的鳥兒舉了起來,嘴脣再次極快地動了動。緊跟着,衆人便驚詫萬分地發現所有的鳥兒戀戀不捨地看了看雲墨染,各自振翅飛上了半空,圍着她盤旋幾圈之後結伴遠去,漸漸消失在了湛藍的天空中!
直到此時,雲墨染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對着赫連蒼穹躬身施禮:“墨染獻醜了!請問皇上,這琴藝比試的結果是……”
獻醜?若是如此也算獻醜,納蘭明薔等人方纔的舉動算什麼?豈不更是如跳樑小醜一般了嗎?
極度的震驚之下,衆人已經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現場反而一片鴉雀無聲,靜得彷彿空無一人。就連赫連蒼穹都震驚而無語,緊盯着雲墨染戴着面具的臉,目光更是早已變得深沉而複雜!
聽到雲墨染的問話,倒是納蘭明薔首先反應過來,不由氣急敗壞地起身衝上前說道:“皇上明鑑!此項比試絕對不能算是雲墨染獲勝!”
“正是!織星也是如此認爲!”安陵織星緊跟着上前,與納蘭明薔站在同一陣線上叫囂着,“咱們今日比的是琴藝,可是雲墨染根本就不曾彈奏出什麼曲子,如何能算獲勝?”
“此言甚是!”生怕被這兩個盟友拋棄,東陵飛晴忙不迭地竄了過來,“皇上聖明:若論琴藝之高低,咱們姐妹三人無論哪一個都比雲墨染要強得多!皇上若是不信,問一問在場所有人便知!”
這一點確是實情,可……赫連蒼穹已經回過神來,卻並不急着下結論,故意轉頭看着赫連蒼寧,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十九弟,這可是在爲你選妃,你怎麼說?”
赫連蒼寧的眸中也有來不及消退的驚豔,卻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淡淡地搖了搖頭說道:“雲墨染自己會有所解釋,臣弟不便插言。”
你倒沉得住氣。赫連蒼穹暗中冷笑,果然轉頭看向了雲墨染:“雲墨染,三位公主方纔說的話你已經聽到了,朕問你,你可有什麼話說?”
雲墨染微微一笑,躬身說道:“回皇上:墨染自然有話說!方纔三位公主說此項比試墨染不算獲勝,墨染不服。”
“哦?”赫連蒼穹捻鬚微笑,“爲何不服?”
雲墨染轉頭看着納蘭明薔等三人,態度不卑不亢:“三位公主方纔說,墨染不算獲勝的原因是並不曾彈奏出什麼曲子,是不是?”
“自然是!”納蘭明薔趾高氣昂地哼了一聲,滿臉不屑,“你方纔明明是用妖術將羣鳥召集來的,根本不曾彈奏曲子,怎能算是獲勝?”
妖術?我跟這兩個字還真有緣。雲墨染諷刺一般想着,接着說道:“是否妖術暫時不必理會,墨染只是想提醒公主,方纔墨染明明曾經撥動琴絃,令其發出了響聲,這一點,公主及在座諸位可承認?”
“這……”納蘭明薔怔了一下,恍然記起雲墨染方纔的確曾經撥動了幾下琴絃,勉強算是彈奏過了,只得悻悻然地冷哼道:“那又如何?你只是胡亂彈出了一點聲音而已,根本不是什麼曲子……”
“明薔公主此言差矣。”雲墨染又是一笑,面具下的眼眸中又透出了那種詭計得逞的笑意,“公主應該還記得,方纔在比試之前墨染曾經問過公主彈奏的曲子是否可以自由選擇,是不是無論是長是短、無論是他人所作還是自己所作均可,公主回答說曲子是自由選擇的,無論任何曲子都可。因爲重點並非哪支曲子,而是琴聲能否令飛禽走獸駐足。敢問公主,方纔是不是這樣說的?”
“我……”納蘭明薔又氣又恨,卻偏偏抵賴不得,看向雲墨染的目光登時充滿了怨毒,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一般,“不錯,本宮方纔的確是這樣說的!可是你方纔彈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曲子……”
“墨染方纔彈的自然是曲子,”雲墨染毫不退讓,氣勢逼人,“只不過這曲子是墨染方纔即興創作、而且短了一點而已。橫豎公主有言在先,長短不限、自創或別人所創均可,請問公主,墨染這曲子哪裡不符合要求?”
“你……”
納蘭明薔那個氣啊,氣得鼻子都要歪了!因爲她明明知道雲墨染在強詞奪理,卻偏偏找不出一個字來反駁。誰讓雲墨染一開始就將她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了呢?如今可好了,被這個醜八怪逼入了死衚衕,今日這個場怕是無論如何都轉不下來了!
見納蘭明薔無話可說,赫連蒼穹只得開口說道:“既如此,那麼琴藝的比試……”
“皇上!”納蘭明昭突然起身開口,幾步來到了雲墨染身邊,“明昭有句話想問問七小姐,不知……”
赫連蒼穹客氣地點了點頭:“明昭太子請講。”
“多謝皇上。”納蘭明昭轉身看着雲墨染,眼神陰鬱而深沉,“不敢請問七小姐,方纔數百隻鳥兒,真的是七小姐用自創的琴曲召喚來的嗎?明昭委實難以相信……”
雲墨染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自然是的。不然太子以爲呢?方纔太子想必也看到了,墨染什麼都不曾做,只是撥了撥琴絃而已。數百隻鳥兒若不是爲琴聲而來,又是爲了什麼?”
納蘭明昭笑了笑,突然語出驚人:“其實明昭也認爲這數百隻鳥兒是被琴聲召喚來的,只不過……究竟是被誰的琴聲召喚來的呢?須知這數百隻鳥兒未必全都棲息在附近,縱然它們聽到了琴聲,只怕也需要一些時間才能趕來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登時心下雪亮!納蘭明昭之意分明是說,這數百隻鳥兒其實是被納蘭明薔的琴聲吸引來的,只不過大多數鳥兒距離此處較遠,衆人才未能及時看到。直到此時雲墨染上場,鳥兒才恰巧趕到,換句話說,納蘭明薔不小心替他人做嫁衣裳了!
明白了納蘭明昭話中之意,雲墨染不由暗中冷笑,表面卻絲毫不動聲色:“明昭太子言之有理,單憑一句琴聲就想讓所有人都相信羣鳥是被墨染召喚來的,的確有些強人所難。但若因此便說羣鳥是爲明薔公主而來,未免也難以令人信服。這樣吧,墨染便與明薔公主再來比試一次,看羣鳥究竟爲誰而來,如何?”
納蘭明昭倒是未曾想到雲墨染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怔之後下意識地反問道:“再比一次?如何比法?”
雲墨染淡然一笑,輕輕一拂衣袖說道:“很簡單,請明薔公主再撫一曲,然後咱們便等上與方纔羣鳥趕來之時一樣多的時間,看究竟有多少鳥兒循琴聲而來,接着換墨染撫琴。如此一來,只需比較一下誰召喚來的鳥兒多,勝負豈非就一目瞭然了嗎?”
納蘭明昭與納蘭明薔聞言不由互相對視了一眼,並不曾立刻答話。二人心中俱都十分清楚,方纔的鳥兒分明都是衝雲墨染而來,只不過他們心有不甘而已!因爲他們也都看中了這場比試之中巨大的利潤空間,是以早已高額下注賭雲墨染輸,誰知道雲墨染第一場比試就大獲全勝,出盡風頭,怎能不讓他們氣急敗壞?
是以方纔納蘭明昭纔會故意跳出來歪曲事實,企圖混淆視聽。而他之所以如此信誓旦旦,只不過是因爲他知道雲墨染方纔根本不曾彈出個子醜卯寅來,應該很容易讓所有人相信而已。可是他算來算去,卻怎麼都沒有想到雲墨染居然會給出了這樣的提議,着實讓他進退兩難。
見他遲遲沒有答覆,雲墨染自然知道他在顧慮些什麼,暗中不由冷笑更甚,面上卻故作不解地皺眉:“太子殿下,您以爲如何?”
納蘭明昭更加尷尬,同時又暗中惱恨自己方纔考慮不周,讓雲墨染鑽了空子。然而衆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發作,只得乾咳一聲找藉口推辭:“這……只怕不妥。琴藝之後還有棋藝的比試,若是在這一項上耽誤太多時間,那……”
“這個倒是無妨。”雲墨染微微一笑,看似謙恭有禮,實則步步緊逼,詞鋒銳利,“既然是比試,總得儘量公平公正。墨染雖然已經贏了這項比試,但太子殿下既有異議,墨染自然要奉陪到底,總要叫所有人心服口服,免得被人說墨染是勝之不武。太子殿下,這便請公主再辛苦一次如何?”
“你……”納蘭明昭惱恨之極,雙手更是緊握成拳,目光陰沉地盯着雲墨染,恨不得將她一掌拍死!但是無論如何他心中十分清楚,第二次比試是無論如何不能進行的,否則納蘭明薔若是招不來那麼多鳥兒,這個臉豈非就越丟越大了嗎?
見雲墨染居然點到了自己的頭上,納蘭明薔自是覺得有些下不來臺,何況她的心思與納蘭明昭一般無二,便故意冷哼一聲說道:“本宮堂堂雪雛國公主,豈是你一介平民百姓可以隨意指揮的?你有什麼資格要本宮再撫一曲?”
跟我擺公主架子?雲墨染暗中冷笑,接着故作尊敬地躬身說道:“是,墨染僭越了,請公主恕罪!公主既不願重新比試,太子殿下又不肯承認墨染獲勝,那麼這琴藝的比試算公主贏了便是,墨染沒話說。”
說完,雲墨染躬身行了一禮,接着退在了一旁。可是她方纔那番話說出口,卻把納蘭明昭兄妹二人堵在了死衚衕裡,無論再說什麼都註定狼狽不堪了!
須知納蘭明昭之言乍一聽去似乎很有道理,其實根本經不起推敲。如他所說,那些鳥兒其實是被納蘭明薔的琴聲召喚而來,只不過因爲路途遙遠纔沒有及時趕到。但問題是如果鳥兒們距離此處真的那麼遙遠,它們又怎麼可能聽到自此處傳出的琴聲呢?
是以人人心中都十分清楚,那數百隻鳥兒分明就是被雲墨染召喚來的,與納蘭明薔無關。原本納蘭明昭若是不這樣節外生枝,或許還不至於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如今倒好,將自己逼到了死角,註定難堪了。
眼見雲墨染施施然地在一旁落座,納蘭明薔氣得肺都要炸了:這醜八怪剛剛說什麼?算我贏了?什麼叫算我贏了?這種話聽在別人的耳中,好像是我恬不知恥,靠權勢硬搶了一個勝利回來似的!
怒火騰地竄了上來,納蘭明薔不由刷的起身厲聲呵斥道:“雲墨染!你……”
“明薔!”情知再鬧下去這個人只會丟得更大,納蘭明昭及時開口喝止了她,故作優雅地陰笑着,“七小姐誤會了,本宮並不是這個意思。本宮只是覺得七小姐方纔的琴聲居然能招來數百隻鳥兒,十分佩服七小姐居然身懷異能而已,絕無他意。何況既然是比試,自然要願賭服輸,這場比試,是七小姐勝了。”
說罷,納蘭明昭施禮落座,嘴角噙着一絲冷笑。他方纔故意說雲墨染身懷異能,其實就是說給赫連蒼穹聽的,他就不信,赫連蒼穹會對這樣的事無動於衷。
雲墨染自然也明白他話中的挑撥之意,立刻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太子殿下謬讚了,墨染哪裡會什麼異能?倒是幾位公主的琴藝的確高超,墨染十分佩服!”
納蘭明昭挑脣冷笑,不再做聲。赫連蒼穹見衆人都沒有異議,便咳嗽一聲開口說道:“既如此,琴藝比試的優勝者便是雲墨染了。請各位皇子、公主回去休息一下,養精蓄銳,準備下午的棋藝比試!”
身懷異能?雲墨染真的身懷什麼異能嗎?否則爲何她只不過用手指在琴絃上撥了幾下,就製造出了百鳥朝鳳的奇觀?赫連蒼穹臨走之前,頗含深意地盯着雲墨染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覺得那數百隻鳥兒絕對不是雲墨染用琴聲召喚來的……
這一次赫連蒼穹及納蘭明昭等人算是猜對了,那些鳥兒的確不是雲墨染用琴聲召喚來的,因爲她根本就不會彈琴。
誠如阡陌所言,雲墨染一開始的確是打算直接放棄琴藝的比試的。然而就在她打算開口之際,赫連蒼穹卻提前一步問出瞭如何判定勝負的問題,而無巧不巧的,納蘭明薔的回答讓雲墨染險些笑出了聲:如此一來,這最弱的一項居然一躍成爲最強的一項了,世事還真是無常呢!
因爲雲墨染體內那塊電子晶片可以讓她發出一種與鳥類的叫聲十分相似的頻率,從而將上林苑附近的鳥兒全都吸引而來!這種頻率人的耳朵是聽不到的,倒也不怕露了破綻。不過爲了掩人耳目,雲墨染纔在時間差不多之時故意撥響了琴絃,也爲了在旁人質問的時候有話說。果然,她成功了。
判定勝負之法若不是如此,雲墨染唯有放棄這項比試這一條路可以走。怪只怪納蘭明薔此舉弄巧成拙,本想投機取巧,卻想不到在無意中成全了琴藝最差的雲墨染。因此,這就叫“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帝王一聲令下,衆人各自紛紛起身離去。納蘭明薔等三人各自惡狠狠地瞪了雲墨染一眼,目光中殺氣騰騰。雲墨染卻一臉若無其事,悠哉得很:輸不起啊?輸不起就不要比!又不是我想參加這場比試的,還不是你們逼的嗎……
“雲墨染,恭喜你贏了一局!”赫連擎霄不知何時站到了雲墨染面前,目光深沉、神情冰冷,“本王倒是不知道,原來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雲墨染一怔,忙起身行了一禮:“墨染見過湘王殿下……”
“離玉王妃的寶座近了一步,你很開心吧?”赫連擎霄目光更冷,簡直恨不得將雲墨染凍成冰塊一般,“本王只是不懂,你就那麼想做玉王妃嗎?你知不知道有些寶座看起來雖然十分誘人,但實際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命去坐的?”
這一點倒是事實。雲墨染不自覺地點了點頭,接着又忙不迭地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道:“殿下誤會了,墨染並不是那個意思……”
“既然不是,你爲何要參加這場比試?又爲何不遺餘力地想要贏得第一項比試的勝利?”赫連擎霄根本不相信雲墨染的解釋,立刻打斷了她的話,“就算你參加比試是出於無奈,但你若無意做玉王妃,又何必如此處心積慮地贏得比試?如今結果就擺在眼前,狡辯還有何意義?”
雲墨染聞言,果然輕輕抿住了脣,一個字都不再多說。見她如此,赫連擎霄怒氣更盛,不由咬牙說道:“爲什麼不說話?你的意思是默認了?”
“是殿下說的,結果擺在眼前,狡辯已無意義。”雲墨染淡淡地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說着,“既然如此,墨染還有必要說什麼?”
“你……”赫連擎霄更怒,居然猛的向前跨了一大步,目光陡然變得十分尖銳,“如此說來,你是承認你真的很想做玉王妃了?那麼之前你千方百計逼我寫下一紙休書,其實並不是因爲你不願做沖喜的工具,而是因爲你根本就未曾把‘湘王妃’看在眼裡,所以早就想攀上更高的枝,是不是?!”
被赫連擎霄的氣勢震了一下,雲墨染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殿下,請冷靜……”
“本王不聽這些!”赫連擎霄猛一揮手,咄咄逼人,“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