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浣兒的話,雖然不知道浣兒到底是個什麼身份,但見她這麼一個說話的味道,自然不敢得罪,領着莫柔等人往了歐陽德所關押的牢房,等了獄卒開了門,浣兒便讓那些宮女把獄卒都帶了出去,然後跟着莫柔走進了牢房。
牢房裡,歐陽德看上去比以往又要虛弱上幾分,不過到底男子,加上皇上吩咐過,也沒有人給他用刑,一切看上去還是可以的。
歐陽德靠在一側牆上,閉着眼睛,好像淺淺的睡着,莫柔也不惱他。或許是感覺到身邊異樣的氣息,歐陽德睜開眼來,一看是皇后娘娘,連忙畢恭畢敬的跪在地上,“罪臣不知娘娘駕到,望娘娘恕罪。”
“你既已自稱罪臣,又何來本宮‘恕罪’一說。”
“罪臣口德有失,娘娘海涵。”
歐陽德的話雖是做足了示弱的模樣,但莫柔聽得出那依舊是不卑不亢的味道,她也不願再於他廢話什麼,淡淡的看了歐陽德一眼,然後繼續開口。
“好了,本宮今日過來不是要同你‘恕罪’或者‘海涵’的。二皇子慕容哲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吧,不管生死,與外他永遠都是二皇子慕容哲,是慕容家的子孫,你可明白。”
“罪臣明白。”這種事情,歐陽德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皇家的尊嚴歷朝歷代都是主位上的人最在意的東西之一,有這樣的說法,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說完,歐陽德只是淡定的繼續跪在地上,他大概猜到了莫柔今天來是爲了什麼事,但是個什麼意思,或說是怎樣一個目的,歐陽德到底還是猜不到的,只有這樣靜靜的等着。
“好了,廢話不再多說,吾皇仁慈,今慕容哲既然已經服法,又因你同安氏故事着實讓人動容,但欺君之罪不可不辦,今皇上只得留你二人其中一人性命,本宮的意思你可明白?”
歐陽德淡淡的看着莫柔,等着她一個字一個字的把話說完後,終於深深的舒了一口氣。當年,子嫣爲了救自己而入宮,如今自己用自己的命換她的生,到底心甘情願,也是真正酣之如飴的。
半晌,歐陽德淡淡的一笑,然後恭敬的給莫柔跪拜下行了一個大禮,“謝吾皇恩典,娘娘罪臣明白。罪臣如今只有一事相求,還望娘娘成全。”
“你說。”
“娘娘,罪臣如今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再見子嫣一面,罪臣只求娘娘,在罪臣死後,替罪臣轉告子嫣一句,‘今日我以死殉你,乞願來年春動,你可生來贖我。’罪臣謝過娘娘大恩。”
歐陽德的話,打在莫柔心上生生的疼着,她沒有再多說什麼,背過身去,然後讓浣兒把裝有“毒藥”的瓷瓶遞給了歐陽德,這個瓶子,歐陽德是那樣熟悉的,他比誰都清楚裡面裝的是什麼,他打開瓶口,然後淡淡的笑了。
這時,背對着歐陽德的莫柔突然又開口了,“你可想好,若是反悔本宮……”
莫柔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後“啪”的一聲,是人倒下的聲音。原來,在莫柔說話的時候,歐陽德早已把藥粉全數灌了進去,杜老配置的藥,到底來得快,歐陽德一下子也就昏睡過去了。看着倒在地上的歐陽德,雖然莫柔知道那並不是真正的鶴頂紅,也知道過上一個時辰,歐陽德就會醒過來,但想起歐陽德剛剛對安季芸說的那句話,還是莫名的心痛。
處理好了歐陽德的事之後,莫柔直接離開了刑部大牢,來到了安季芸所在的冶庭。
“娘娘。”看到莫柔過來,安季芸直接迎拜了一禮,因爲有昨日的事,安季芸對莫柔的來意很清楚,莫柔也不再與她廢話,直接開口道。
“季芸,你的事本宮昨日已同皇上說明了,皇上仁慈,也是憐你,如今慕容哲既然已經服法,到你們欺君之罪仍在,你二人之中,只能放一人,你可聽明白了。”
“臣妾明白,正如臣妾昨日所言,臣妾最後的心願,就是求潤笙可以安好。”
“好,既然如此,本宮也不再多說什麼,皇上念你,特賜毒藥一瓶,留你全屍。”說着,莫柔把早已準備好的藥遞了過去。
“謝吾皇恩典。”隨後,安季芸接過藥瓶,什麼都不再多說,開了瓶口,眼看着就要喝下去,卻被莫柔一句喝住。
“季芸,你真的決定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就沒什麼話要本宮轉告他的嗎?”
聽着莫柔的話,安季芸笑了笑,“我的心意,他懂。只求臣妾死後,娘娘若是憐臣妾之苦,望娘娘將臣妾屍身交予潤笙,死後可回鄉歸土。”說罷,安季芸一個大大的跪拜禮下,然後不再給別人反應的機會,把瓷瓶中的藥倒得乾淨。
看着安季芸終於癱軟在地上,莫柔突然又淡淡的開口,“你都看到了,皇上。”
隨着莫柔的聲音,一個人從門側處走了出來,正是慕容白無疑了。
“早上,刑部的人說歐陽德昏死過去,也是你過去的?”
“是,臣妾自作主張,只是想讓皇上看到‘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果真是至死不渝。柔兒,你贏了,只要他們能醒過來,遠離皇城,不再提起宮中的事,那麼朕就再不追究他們任何。”
“謝皇上恩典。”
說罷,慕容白轉身離開了冶庭也不再多說什麼。
一個時辰之後,東嶽殿裡,歐陽德早已醒了過來,他低着頭一直癡癡的看着躺在自己懷裡沉沉睡着的安季芸。歐陽德沒有想到,自己不但沒有死,反倒真正的能和安季芸在一起,滿腹的感激,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過了一會兒,安季芸也終於醒了過來。
“潤笙。真的是你嗎?”
“是我,真的是我,我們沒有死,我們在一起了。”
“當真?”
“那你看看他們。”
安季芸順着歐陽德的話看到了屋裡的慕容昀,楚夢靈,還有冷星冷月,以及那個被楚夢靈抱在懷裡的孩子。
“之前,你們吃下去的不過是母后找杜老藥的昏睡藥罷了,只是要讓父皇看到你們的‘至死不渝’,如今,父皇看到了,不得不放了你們。”
“殿下,你的意思是我和潤笙都沒有事了?”
“是的,安姨,你們都沒有事了,父皇說了,只要你們離開皇城,不再說起宮中之事,那麼就不再追究你們了。”
慕容昀的話剛出口,這邊,突然一個提高八度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在場的幾個人無一不大吃一驚,送走莫柔之後,大家原本以爲事情已經塵埃落定,萬萬沒有想到,慕容白會突然親自過來。來不及多想,雖然歐陽德和安季芸的身子都還和虛弱,卻也不敢怠慢,連忙都從牀上下來,和慕容昀楚夢靈得幾個人規規矩矩的跪在大廳內等着慕容白。
沒過多久,慕容白很快就走了進來,迎着慕容昀等幾人的幾聲諸如“吾皇萬歲”之類的詞,慕容白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慢慢的走進歐陽德和安季芸,然後就這麼靜靜的看着他們兩個人,一時之間,東嶽殿裡變得格外的安靜,安靜得就好像一根針掉地上都可以被清晰的聽見一樣。
這樣安靜的氣氛讓在場的人都不好受,好像所有人都快在這樣的安靜裡窒息了一樣。終於,慕容昀作爲在場唯一一個比較有資格和慕容白說話的人,終於忍受不住這樣的壓抑,開口道。
“父皇,母后已經告訴兒臣,您已經不打算再追究歐陽先生他們二人,您這突然……”
慕容昀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慕容白轉過來的一個眼神冷冷的壓了回去,隨後,慕容白淡淡的看着自己的皇兒,開口道。
“朕既然已經答應了,自然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君無戲言,自然不會再爲難他們。”
“那您今天怎麼……”
“朕來看看朕的臣子,難道不行嗎?”慕容白淡淡的回答,然後不再理會慕容昀。
其實,如果問起慕容白他今天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恐怕慕容白自己也講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深究到根本的話,估計只能說還是男人所謂的尊嚴再作祟吧。他其實並不是不想放過歐陽德和安季芸,只是一想到安季芸作爲自己的“女人”心裡卻一直裝着別的男人,那種心思就讓他覺得不是滋味。他今天突然過來,或許某種程度上也是想給歐陽德一個所謂的“下馬威”,雖然歐陽德可能一直都沒有想過要和慕容白比什麼,畢竟他是君,他是臣。受忠君思想教育了這麼多年,君在上臣在下,君臣之禮不可廢,這讓歐陽德從來都不敢有對慕容白不忠不臣的想法。
這麼想着,過着老半天,慕容白看着歐陽德終於開口了。
“歐陽,你可知罪。”
一聽慕容白髮話,歐陽德連忙一個禮拜下去,“罪臣知罪。”
“既已知罪,可當認罰?”
“罪臣自當認罰,絕不敢多言。”
“好,如此,朕自當罰你,從今往後,再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對宮中諸事不得對外泄露半句,如有違者,立斬不赦!”
“罪臣遵旨。”
聽着歐陽德說完,慕容白換了一眼看着安季芸,“安氏,你呢?”
“臣妾自當領罪。”
“好,那麼安氏聽旨,從今而後,你等再不得入京,朕今日已經對外頒佈旨意,貴妃安氏因子暴斃,思勞成疾不治而逝。你可聽明白了?從今往後,你等且不得與安伯然一脈再有瓜葛,另外,不得私下聯絡,如有違者,立斬不赦,當包括安氏九族之人。”
“臣妾遵旨,從今而後,安季芸自已死。”
“好,既已如此,朕就不再多言,你等二人,且要記住今日自己所說的話,否則,日後受牽連的人,你們應該心知肚明,無須朕再多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