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俊風伏在馬上,雙腿緊緊地夾着馬腹,一手握着繮繩,另一隻手從身側的陶罐裡挖出了一點搗爛的草藥,就往自己腹部的傷口上塗。
只是他雖然塗了藥,卻止不住腹部的血,因爲馬背上太過顛簸的緣故,從傷口被顛出來的藥,還很快就被血液沖走了。
要是後面的那些殺手一直緊追不放,他恐怕就要死在這裡了吧?北俊風苦笑了一下,擡頭望向了京城的方向。
現在他不求別的,只想在臨死前離那個坐在至高的位置上的,他心心念唸的人近一點,更近一點。
想到司徒赫榮,北俊風的臉上忍不住就露出了許些笑容,只可惜他臉上有一道從右耳上方一直劃到嘴角的疤痕,讓他的笑容看起來一點都不美好不說,反而顯得可怖。
而就在這個時候,後面又傳來了馬蹄聲,北俊風臉色一變,就知道怕是追兵又至。
司徒赫榮登基之後就開始削藩,各地藩王叛亂,而他作爲齊朝的大將軍,平叛之時得罪的人不計其數,若是沒有意外,後面追來的,應該就是當初起兵造反的平南王的人。
北俊風正想再一次揚起馬鞭,卻不想身下的戰馬突然一個踉蹌,前腿跪地嘶鳴不已,同時將他也甩下了馬背。
自己這次,怕是真的活不了了,不過幸好,這次他以自身爲誘餌的同時,還找了另外一隻隊伍去京城。
突厥大軍已經南下,之前朝廷送給西北軍的糧草半路就被劫走,西北軍缺吃少穿,現在大齊的西北邊境,已經脆弱不堪。
原本就算如此,他也只需派人回京求援,可惜朝中有人蔘他有謀反之意,認爲是他吞沒了糧草想要佔地爲王,司徒赫榮無奈之下,也就只能召他回京解釋。
想到那些只會在背後中傷他人的傢伙,北俊風苦笑了一下,然後拿着自己的大刀,從地上站了起來。
追來的幾個殺手都一言不發,看到北俊風之後,有人張弓搭箭,有人卻是催馬將他圍了個嚴嚴實實,不僅如此,那匹原先倒在旁邊嘶鳴着的北俊風的戰馬,也已經被人用刀子剝開肚腹,確保北俊風不能再次藉着這匹神駿逃脫。
北俊風看到跟了自己多年戰馬殞命,胸口一痛,但多年征戰培養出來的戰鬥意識卻也讓他用手上的刀撥開了射向自己的箭。
可他現在只有一個人,終究擋不住所有的攻擊,沒過多久,腿上就又中了一箭,肩上還被砍了一刀。
他的身上很痛很痛,可是身上再痛,都比不上心裡的痛。
之前這些人雖然一直在追殺他,但雙方並沒有短兵相接,他也就只是從這些人一開始呼喝的一些話裡猜到了他們的來歷,可現在……
這些人用來追殺他的功夫,太熟悉了!
他們是覺得他必死無疑,所以不再隱藏了?
北俊風大口大口地呼吸,只覺得渾身上下一片冰涼。
曾幾何時,司徒赫榮找到了他,讓他幫忙訓練一些專門護衛皇室的死士,他盡心盡力,將自己的武藝傾囊相授……現在,這些人就站在他的對面,要他的命!
司徒赫榮想要殺了他,爲什麼?因爲他也覺得自己要謀反?北俊風本就因爲失血過多慘白一片的臉色變的更加難看,眼裡死寂一片。
他征戰十多年,從二十多歲一直打到現在三十多歲,毀了容貌,無子無女,陰雨天受過傷的傷的腿腳就會疼痛不已……這樣的生活,難道是他想要的嗎?
他不止一次想要將兵權交出去,留在京城,哪怕只能默默地看着司徒赫榮也好,是司徒赫榮讓他繼續征戰的!
“北將軍!”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司徒赫榮轉過身,就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白面無鬚的中年男人正騎在馬上,狼狽地朝着這裡跑來,一邊跑,一邊還招呼身邊的人:“快去救將軍!”
北俊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那人是司徒赫榮身邊最得力的太監,如今齊朝皇宮的大內總管阿寶,他來救自己,那是不是就說明,之前他的那些想法,全都是猜測而已?司徒赫榮,其實並沒有放棄他?
這麼一想,北俊風突然又生出了幾分力氣。
只是他縱然如此,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阿寶打帶來的人的身手更是遠不如那些殺手,他們根本就沒辦法逃脫。
“北將軍,快上來,我們快點跑!”馬背上的阿寶突然朝着北俊風伸出了手:“北將軍,我們跑了,其他人才能跑!”
北俊風一愣,終於爬上了馬,只是上去之後,失血過多的他卻連馬繮就抓不緊,還是阿寶拿出繩子將他綁在身上,才讓他坐穩了,可即便如此,在馬背上顛簸了一會兒之後,他還是暈了過去。
北俊風再次醒來的時候,阿寶正帶着他躲在一個山洞裡。
阿寶跟着司徒赫榮養尊處優,這麼些年下來養的白白胖胖的不說,野外求生的事情一概不知,這會兒一邊往北俊風身上抹藥,一邊就哭哭啼啼的。
北俊風聽到無聲有些無奈,張了張嘴,還是問出了疑問:“寶總管,是陛下讓你來的?”
“北將軍……”阿寶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看到北俊風滿臉期待,他下意識地就不想說出真相,可要是不說……陛下的追兵就要來了!“北將軍,是陛下派人來殺你的!”
北俊風一愣,滿臉的不可置信。
“北將軍,陛下早就想要你的命了,他想讓你死在戰場上,可是……其實之前所謂的糧草,陛下根本就沒有撥出去,他只是讓空車去走了一趟,然後製造了糧草被劫的假象。”阿寶跪在地上:“北將軍,當年是你救了我一命,我阿寶無父無母,斷子絕孫,這條命就是你的!所以才假借了陛下的名頭出京,想要救你一命,只是來不及了……我不擅騎馬腿腳又太慢,躲不過追兵,陛下的人,恐怕很快就要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