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意跟着那輛似乎是從茶樓裡竄出來的馬車,幾乎是繞着長安跑了一圈,那馬車卻是在寧王府周圍,不見了蹤跡。
李玄意兜馬來到寧王府正門,擡頭看着碩大的寧王府幾個大字。
心頭如被火炙烤一般。
黃昏那時候,夏長讓人回來稟報說,跟丟了樑嫤的蹤跡,他當時幾乎怒的想立即削了夏長的腦袋。
夏長大約是愧疚難耐,根本沒在他面前露臉兒,就已經奔走尋找。他又派出善於追蹤的春生協助夏長,尋到那處茶館的時候,他就決定,找出是誰對樑嫤不利,他定不饒那人。
如今可見,自己真是放鬆的太早了!竟讓人帶着樑嫤跑了!
“王爺!”春生的聲音伴着馬蹄聲自遠處而來。
李玄意在寧王府前頭,兜馬回頭。
春生縱馬上前,“在茶館雅間發現了這個。”
李玄意眼睛微眯,伸手接過,眉頭不由蹙緊。
春生送來的布包,正是樑嫤貼身放着從不離身的銀針!
她究竟遇到了什麼事?她如今人又在哪兒?她的銀針從不離身的,她現在究竟如何了?
李玄意將布包放入懷中,拳頭不由握緊。“還發現了什麼?”
春生略作猶豫,低聲說道:“雅間的香爐裡燃了宮中秘製,無煙無味的軟骨散,茶湯裡放有解藥。客座上的茶湯沒有動過,樑大夫應是沒有服下解藥,所以中了中了軟骨散的藥性。不過……此藥並不致命。屬下審問過了茶樓掌櫃,茶樓掌櫃說包下茶樓的人看着面生他不認得,但是守在茶樓外頭的有個家丁,他瞧着像是太子東宮的左衛率。”
“太子?”李玄意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寧王府的大門。
寧王府的大門旁的小門忽而吱呀一聲開了,幾個家丁奉着大紅的宮燈,舉着挑杆,將燈籠掛在門口檐下。
寧王府家丁許是眼神兒不好,一開始未能瞧見騎在馬上的人是誰,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半晌,才慌忙上前行禮道:“是景王爺呀!我們王爺在家呢!您是來找我們王爺的?”
忽而聞皇城牆頭兒上的暮鼓敲響,這是鎖閉坊門的信號。
李玄意沒有理會寧王府的家丁,“駕——”的一聲,縱馬向外跑去。
太子正百無聊賴舒舒服服的坐在東宮,捻着宮女剝好,挑去了籽的葡萄吃的津津有味。
忽聞侍衛在殿門口稟道:“太子殿下,景王帶着人闖入東宮了!”
太子聞言,勾了勾嘴角,放下手中葡萄,接過宮女遞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不是已經到了鎖閉城門的時辰了麼?”
侍衛稟道:“是!景王是帶人硬闖進來的!”
太子笑了笑,扔下帕子,“走,咱們去瞧瞧,這景王的膽子究竟是有多大,鎖閉城門了還敢帶人硬闖東宮!”
太子走出殿外之時,李玄意正一腳踹開擋在他面前的侍衛。
太子瞧了那倒在地上的侍衛一眼,又轉臉看向李玄意,語氣關切道:“玄意這是怎麼了?如何發這麼大的脾氣?”
李玄意冷冷看他,“把人交出來?”
太子聞言,愣愣的看他,“什麼人?玄意說什麼?”
李玄意看着太子佯裝不知,一臉無辜的樣子,便額角青筋直跳,“樑嫤呢?殿下莫要裝蒜,好好將人交出來!否則鬧開了誰都不好看!”
太子搖了搖頭,“我不知玄意你在說什麼?樑大夫不見了麼?我今日一直在東宮未曾出去過呀?樑大夫怎麼了?”
太子滿面關切,語氣也分外誠懇。
只是他面上表情越是無辜,李玄意心中越是氣惱,“找!務必將人找出來!”
李玄意衝身後之人吩咐道。
“且慢!”太子擋在他面前,東宮守衛立時將人團團圍住。
太子輕笑着看他,“宮門已經鎖閉,你卻擅闖東宮,我看在昔日兄弟情面上,可以不計較你的無禮。可你無憑無據就要伸手問我要人,還要擅自搜查我東宮?李玄意,你以爲人人都會像父皇那般忍讓你?”
李玄意眉間微蹙,“有人見過太子殿下今日出現在樑嫤消失的茶樓。太子殿下卻說自己今日並未離開過東宮?”
太子微微一愣,繼而笑道:“你說見過便是見過?你這麼大大咧咧的闖我東宮,是有證據證明樑大夫就在這裡?”
李玄意皺眉,沒有證據,可直覺告訴他,今日之事必是太子所爲。
“擋住他們!”太子冷哼一聲,轉身回到殿中。
李玄意等人被東宮守衛團團圍住。
李玄意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努力平復着自己急促的心跳。
樑嫤如今還在等着他去救,他絕對不能太沖動……一定要冷靜,冷靜下來……
太子回到殿中,等了片刻,卻見外頭一直是對持的情形,誰也沒有率先動手。
太子衝身邊侍衛招了招手,在他耳邊吩咐了兩句,那侍衛點頭退走。
李玄意正欲讓人請太子,好生商量之時,卻見東宮侍衛突然動手開打。
李玄意帶的人不多,卻多半是跟他上過戰場之人,出手狠辣無比,自然不肯吃虧。
兩方人馬立即交起手來。
有不少人還衝李玄意動手,李玄意直覺太子行事詭異,忽聞身後傳來一聲高唱:“聖上駕到——”
正打得熱火朝天的兩方人馬立時愣住,紛紛垂手分開。
東宮守衛帶有兵器,李玄意帶人前來之時,卻是專門讓他們扔下兵器,闖的東宮。
雖無兵器,有些吃虧,但看雙方受傷情況,李玄意帶來的人倒也未必真的吃了虧。
忽見太子快步奔了上來,撲在聖上面前,痛哭道:“父皇明鑑,兒正在東宮讀書,玄意卻突然帶人闖入,還要舉兵搜查東宮!兒不許,玄意便帶人動起手來!求父皇做主!”
李玄意一臉怒色站在燈火闌珊的東宮正殿門前。
太子滿面委屈的半跪在聖上身邊。
聖上看了看打的很是狼狽的兩方人馬,面帶不悅道:“怎麼回事?”
“回稟聖上,樑大夫被人劫持,不知下落。有人曾見過太子殿下身邊左衛率出現在樑大夫被劫走的茶樓中。且那茶樓是被太
子左衛率給包下來的,並無閒雜人等。”李玄意冷聲說道。
聖上聞言看向太子。
太子立即抹了把眼淚道:“父皇明鑑,兒今日並未離開東宮,更不曾見過樑大夫呀!倒是景王無憑無據於落鎖之後私闖東宮,還要搜查東宮!兒這東宮也是不穩妥了!”
“來人,將景王等人拿下!”聖上寒着臉吩咐道。
“聖上!”李玄意驚怒,樑嫤還等着他去救……
“將景王等人逐出宮門!”聖上說道。
“父皇!景王帶人闖我東宮,且是落鎖之後私闖!兒知父皇一向欣賞景王,可倘若如此無禮行徑都可姑息的話,只怕景王日後更加無所顧忌!旁人也會爭相效仿!兒心意難平,只怕此番不處罰,也難以服衆!”太子沉聲說道。
聖上看了太子一眼,彎身將半跪在地上的太子拉了起來。
太子拱手和聖上相對。
聖上問道:“你想朕如何罰他?”
太子聽聞聖上不溫不火的語氣,微微一愣,心下游移不定起來。原本準備好的說辭,這會兒當着聖上的面,卻有些拿不定主意說出來了。
“全憑聖上做主……”太子低聲道。
聖上笑了笑,“只怕朕做了主,你又會心意難平,說朕不能服衆吧?”
雖是笑說的語氣,太子卻生生被聖上驚出了一腦門兒的汗,“兒臣不敢……”
聖上看了看鐵青着臉色的李玄意,擡手指了指他道:“你也太不懂規矩了些,不懲戒你一番,只怕你還是難長記性!”
李玄意張口欲言,卻瞧見聖上身邊的宦官猛朝他使眼色,狠勁兒的搖頭。
他終是咬牙切齒的將話都咽回肚子裡。
“將景王等人,壓入大理寺,好好反省!”聖上說完,立時有禁軍上前,將李玄意等人押解帶走。
聖上身邊宦官,將圍在周遭的禁軍也斥退。
東宮搖曳的宮燈下,只剩下聖上和太子兩人之時,聖上看着太子輕笑道:“朕記得,魏王小時候,你常常護在他前頭,還爲他好好教訓過玄意?”
太子聞言一愣,繼而點了點頭,“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兒臣都不大記得了,沒想到父皇還記得清楚。”
聖上笑了笑,“還記得那時候朕跟你說過什麼麼?”
太子皺眉想了一會兒,才緩緩道:“父皇說,兒臣身爲太子,應該友愛兄弟,不管是自己的弟弟,還是旁人,將來都是兒臣的子民。兒臣身爲儲君,應懷有仁心。”
聖上笑了笑,搖了搖頭道:“朕還說,你不必爭搶,你的出身已經決定了,你此生前路必定一片坦途。對於那些出身不如你的,更應該懷有憐憫之心。”
太子聞言,眉頭緊皺,拳頭也不由攥緊。
聖上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樑嫤在哪兒?”
太子心頭一跳,“父皇也不相信兒臣麼?”
聖上看着他,不置一詞。
太子忽而撩袍跪下,義正言辭道:“父皇若是不信任兒臣,請父皇現在就命禁軍搜查東宮,以證明兒臣清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