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話音剛落。
外頭卻又有一撥打殺之聲傳來。
殿中衆人皆是一愣。
“不是已經鎖閉宮門了麼?”太子瞪眼問道。
“是,神武軍已經控制禁宮,鎖閉宮門了!”一旁侍衛答道。
太子揚手一巴掌扇過去,“那現在是怎麼回事?”
太子身邊侍衛不在敢說話。
太子十二衛率率兵抵抗突然闖入禁宮的軍隊。
太子在殿中虎視眈眈的看着皇帝。
“你果真不肯立詔書?”太子咬牙切齒道。
聖上笑了笑,指了指外頭道:“聽到聲音了麼?越來越近了,你還不是最後的勝利者呢!”
“父皇……你不是一向最疼兒臣的麼?爲什麼卻霸着皇位不肯放手?”太子皺眉,手握着刀,一步步逼近聖上,聲音沉痛的說道。
聖上目光淡淡的看着他,“自你幼時起,你喜歡的一切朕都給你了。這次,朕不放手,乃是因爲你,不配!”
太子大怒,舉手揮刀向聖上。
一旁站都站不穩的寧王,不是哪裡來的力氣,縱身撞向太子。
聖上跟前的宦官這才從嚇傻的狀態反應過來,撲倒在太子身上。
奪去太子手中刀。
“你們都在幹什麼?都傻了麼?”太子喝道。
此時太子身邊的人,卻是沒有人上前幫助太子。
救兵趕到了!
太子失利了!
太子連自己的父皇都敢揮刀斬殺,就不僅僅是逼宮那麼簡單了!
這樣的太子,值得他們效忠麼?他連爲人的底限都沒有了?
太子身邊之人,紛紛扔下手中兵器,朝聖上跪了下來。
在殿外抵抗之人,雖不見殿內情形,卻也沒能抵抗太久,便敗下陣來。
“臣等救駕來遲!聖上恕罪!”李玄意同傅將軍,幾位先鋒進入殿中,朝聖上請罪。
太子被人捆住,看着幾乎已經垂手可得的皇位,立時卻又飛了,一時臉上哭不出更笑不出,面無表情的有些呆滯。
聖上緩緩吐出一口氣來,看着太子道:“朕告訴你的話,你雖覺得不厭其煩,可看來,你並沒有記在心裡。”
殿內殿外都是淋漓的鮮血,太子臉上是頹敗的神色。
聖上揮了揮手,侍衛上前將太子押走。
寧王見狀,渾身的力氣一鬆,轟然倒下。
“寧王!”李玄意飛身上前,托住寧王滿是鮮血的身體。
第二日,一直在等着晨鼓捶響的長安城,卻是靜謐一片。
往常天不亮就開始第一波的晨鼓一直到東方都被朝陽染紅,也沒有來臨。
沒有敲響晨鼓的長安城彷彿還在沉睡之中。
守着坊門的人也都徘徊不定,這晨鼓未響,坊門是開?還是不開?
禁宮之中,甘露殿外,是一片彷彿被朝陽染紅的血跡。
宮人們掂着一桶桶的水,潑在被鮮血染紅的漢白玉之上,一遍遍的拿馬鬃刷着。
血腥味瀰漫,那滲入漢白玉之中的血漬彷彿留下的永久的印記,怎麼也清洗
不掉。
聖上坐在牀邊,面容恍惚一夕之間老了數十歲。舉手投足都有顫顫巍巍之態。
牀上躺着的是昏迷不醒的寧王。
御醫們聚在外頭,竊竊私語着。
李玄意和傅將軍坐在一旁,面上也是憂色不減。
太子,榮王被關在禁宮之中,寧國舅,太子衛率,神武軍統領等參與謀反之人都被投入大牢。
好似一切都可以這樣結束了。
可是寧王失血過多,命在旦夕,讓聖上已經立好的詔書也無的放矢。
即便是聖上親自守在牀邊,亦不能給改變什麼。
“去,請景王妃來!景王妃醫術高超,一定能救寧王!”聖上說道。
宮人領命而去。
樑嫤忐忑等在家中,長安城靜謐的詭異,進宮之中的金革之聲並未傳出高高的宮牆之外。
情況究竟怎樣了,她卻不得而知。
宮人來請她入宮之時,她還不明所以。
生怕是李玄意有什麼不好,所以聖上才傳召她入宮。
她心下難安之時,宿蒲卻尋過來道:“王妃放心就是,王爺一切安好。”
宿蒲沉穩的聲音,彷彿一劑鎮靜劑,樑嫤亂跳的心,立時就安穩起來。
“多謝宿先生相告,那……聖上因何召我入宮?”樑嫤忍不住問道。
宿蒲搖了搖頭,“王妃去了便知。”
樑嫤眉頭輕鎖,莫非是聖上不好了?
不管怎樣,只要李玄意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帶着婢女坐上宮中來接的馬車,一路往禁宮而去。
剛到甘露殿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平整的漢白玉地面上,是斑駁的血跡,縈繞鼻尖的是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她皺眉正要邁步踏上那宮人正在沖洗的路面之時,忽聞正殿裡頭傳來嗚咽的哭泣之聲。
樑嫤心頭一跳。
腳下步子便頓住。
樑嫤身邊宮人深深垂下頭來。
正殿之中的哭泣聲越來越大,由裡向外,連成一片。
甚至連外頭沖洗路面,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的宮人也都跟着哭泣起來。
樑嫤只好拿着帕子沾了沾淚,低聲問一旁宮人道:“究竟是……誰不好了?”
那宮人抽泣好幾聲,才嗚嗚咽咽的說道:“是寧王……寧王爲救駕,身負重傷……”
樑嫤一愣,這才重新擡腳向前走去。
她入得殿中,李玄意立即上前握住她的手,將她帶到一旁,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來晚了。”
樑嫤心中一頓。
那個鍾靈毓秀,那個謙謙君子,那個溫潤的寧王……真的,沒有了麼?
殿內的太醫和宮人都在抹着眼淚。
樑嫤心頭也壓抑的難受,眼眶不由泛起酸澀之感。
“景王,聖上傳召。”有宮人從內殿走了出來,停在李玄意麪前道。
樑嫤握住李玄意的手不由一緊。
李玄意拍了拍她的手,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跟着宮人向內殿走去。
樑嫤看
到一旁立着的傅將軍。
傅將軍面色十分難看。
聽聞傅雅身邊,已經有了個女兒了。如今寧王突然……傅雅還年輕,如今卻……
她衝傅將軍點了點頭,安慰的話卻是完全說不出。
“不行!”李玄意連連搖頭,“臣絕無此心!”
“朕知道……”皇上微微點了點頭,又回眸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寧王,輕嘆了一口氣,“命數……”
李玄意板着臉,態度似十分強硬。
“如今還有比你更適合的人選麼?”聖上低聲問道。
李玄意擡頭,“寧王有三子,長子也已經十歲……且聖上如今,身體康健!便是等着寧王的嗣子年紀再大些,也可……”
聖上搖頭打斷他的話,“寧王長子懦弱,性子綿軟,次子、三子年幼,性格未定。你在軍有軍功,得軍中擁戴,在民,有賢妻得百姓尊崇,便是天下文人,贊景王賢妻者,亦是不少。且你性格堅韌,仁愛有禮,文治武功,皆屬上乘……朕,對你放心!”
李玄意跪下搖頭道:“父親與太子勾結,昨夜陷聖上於危急之境地,臣亦有罪,聖上不責罰已是寬宏……如此大任,臣實在不配!”
聖上擡手,想要攙扶李玄意起來。
李玄意卻固執的跪在地上,好似聖上不收回成命,他就不起身一般。
“別叫他父親!”聖上冷着臉道,“他不是你父親!”
李玄意聞言一愣,遲疑的擡眼看向聖上。
聖上的目光卻落在很遠的地方,“改口叫朕父皇吧……”
李玄意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不……不會的……我不信,我看阿孃的信了……阿孃臨死前寫的信!”
良久,聖上的目光才似乎從遙遠的地方抽回,落在他的眉眼,他的鼻樑,他的脣上,“你像她多一些,可是你卻不像榮王,你更像朕……”
李玄意蹭的從地上站起,連連搖頭,“這不是真的!你想逼我……”
“朕要逼你什麼?”聖上笑了起來,“逼你繼承皇位?你看看外頭的血跡,你看看躺在這裡的寧王,旁人爭破頭了,傷了命的皇位,朕在逼你接受?”
李玄意臉色煞白一片。
他嘴脣動了動,卻一時想不到反駁的話來。
怎麼會是這樣?
“不,你騙我!如果是這樣,你怎麼會答應讓常樂公主嫁給我?”李玄意好似找到了反駁的證據。
聖上垂眸笑了笑,“朕負了她一生,又讓你受盡委屈。你一心爲證明她的清白,證明你的身世,讓朕賠上一個女兒,是對朕的懲罰……”
“不是的!”李玄意搖頭,“不是的,你是編出的理由!榮王再不成器,也是我爹,聖上永遠都只是聖上!”
“玄意,”聖上輕嘆一聲,“你不敢面對的,究竟是你的身份,還是你肩上的責任?”
李玄意抿着嘴沒有說話。
他不敢面對的是什麼?身份?他不是早就釋懷了,不計較了?責任?男子漢大丈夫,他會逃避責任?
“朕,相信你。”
聖上說完,擡手讓李玄意退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