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打量她一樣,自己養出來的女兒,她自然是再瞭解不過。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心裡揣着什麼想法,阿姨明白。”
顧妘一驚,瞪大眼睛向蔣氏看去,“阿姨,我沒有……”
“阿姨又沒有怪你!”蔣氏斜了她一眼,“你的心思,在回京的路上,在船上,阿姨難道看不出?那時候阿姨沒有攔着你,現在就會攔阻你了?”
顧妘一笑,上前抱住蔣氏的胳膊輕輕晃道:“我就知道,阿姨最好了,阿姨對我最是關切。”
蔣氏摸了摸她的頭,“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只是你需得知道,以咱們家的門第,你雖是庶出,你父親身邊卻是沒有嫡出的女兒,你若嫁的門第不那麼高,必定是能成爲一家正妻主母的!”
顧妘皺眉,“若是不能嫁給心中如意郎君,便是有正妻主母的位置又怎樣?在洛陽見到世子爺的時候,妘兒心中便只有世子爺一人了!”
蔣氏拍了拍她的手,“可若是想跟了世子爺,只怕是要委屈你做妾了!世子爺向聖人求娶常樂公主的事兒,雖說還沒有聖旨下來,但也八九不離十了!”
顧妘靜默了一陣子,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可還是忘不了他,阿姨,您當年嫁給父親的時候,不是也有旁的人家求娶麼?可您不還是選擇了父親?就算是做妾,有夫君的寵愛,女兒也不會過不好的!”
蔣氏微微點了點頭,“世子爺生性冷淡,但其實這樣的男人,不過是將私慾都藏進了骨子裡。男人表面上再怎麼一本正經,骨子裡都是一樣的好色!”
顧妘聞言,眼睛裡一亮,連連點頭道:“阿姨繼續說。”
“想要留得住一個男人的心,得讓他念着,想要,卻又不能完全得到!得來的太容易,勢必不會珍惜!給他一點甜頭,再吊着他的胃口,才能讓他欲罷不能,吊住了他的心,還怕他不給你,你想要的?”蔣氏自信滿滿的說道。
顧妘認真聽着,緩緩點頭,臉上卻是熱辣辣的,“可……可這要怎麼把握?阿姨您教教我,我……我沒有分寸啊?”
蔣氏點了點她的腦門兒,“瞧你這樣子,恨不得世子爺在你面前就立時撲上去,女子的矜持都被忘到腦袋後頭去了!這絕要不得!越是想要得到,心中越是急切,臉上就越要淡然,裝作不在意!男子最喜歡的就是征服的快感!特別是像世子爺這樣優秀的男子,天下女子,對其傾心的有多少?越是表面上裝作不在意他的,才越能勾起他的興趣!明白麼?”
顧妘忙不迭的點頭。
蔣氏顧妘兩人,窩在房間裡,低聲探討着御夫經。
樑嫤在藥園忙到天昏地暗。
好在在藥園隔壁買了宅子,一家人一起住過來以後,林三娘心裡好似也有了家,也安定了下來,白日裡,除了做做針線活兒,給樑明淵和樑嫤做做衣服,便是指導樑明淵讀書。
林三娘年幼時候很得她父親喜歡,讀書也由她父親親自指導,若非女子之身,倒是可以好好學學,考科舉說不定也是人中龍鳳。
如今指導尚年幼的兒子,完全不在話下。
她一門兒心思撲在兒子身上,且樑嫤一睜眼,就去了隔壁院子,日落西山也未必回來。
偶然見她早回來一次半次的,也是拖着疲憊不堪的身子,她便是有再多的話,好似也找不到抒發的突破口。
樑嫤倒是慶幸耳根清淨。
這日做完了宮中定製的藥丸,樑嫤決定給自己放上半天的假。晌午和阿醜一起用過午飯之後,讓阿醜下午也休息休息,她則一臉輕鬆的回了自己家的宅子。
她剛進自己屋子,在牀上躺下,便聽到門口一聲響動。
她側臉向門口看去,卻見林三娘拿着一個硃紅燙金的信封走了進來。
“阿孃?”樑嫤從牀上坐起。
林三娘來到牀邊坐下,“你就躺着吧。瞧你每日裡累成那個樣子,娘看着也是心疼!”
樑嫤笑了笑,“不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便是再忙,也覺得充實滿足!”
林三娘點了點頭,“女人家,掙錢不是要緊的,最要緊的還是……”
“阿孃……”樑嫤聞言,立即打斷她的說教,她給自己放半天假,是想好好休息休息的,可不是想回來聽林三娘那一套女人應當嫁人,相夫教子的理論的!
林三娘見她面上哀求之色,嘆了口氣,“好了,我不念叨你了!這是宮裡送來的請柬!”
樑嫤伸手接過林三娘手中硃紅燙金的信封,見林三娘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她只好硬着頭皮,當着林三孃的面,將信封打開。
裡面是一張同色的請柬,請柬上還薰了濃郁的香,一股子宮廷奢華靡靡的味道立即四散開來。
樑嫤忍不住微微皺眉,她不喜歡太過濃烈的香味,這種香味會給人一種壓抑壓迫之感。
但打開請柬來,她便明白,這種帶着壓抑壓迫之感的香味,大概是刻意爲之。
“是誰的請柬?”林三娘問道。
樑嫤又看了請柬一眼,擡手遞給林三娘。
林三娘好奇接過,“重陽節,天池山莊,茱萸宴。”
林三娘瞪大了眼睛,看了好幾遍,“這是皇后娘娘操辦的宴席,所宴請的年輕人,都是世家大族的小姐郎君。怎麼……怎麼會?”
“怎麼會給我派發了帖子?”樑嫤替她問了出來。
林三娘忍不住點頭。
樑嫤無奈道:“是皇后娘娘操辦的宴席,可派發給我帖子的人,可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貴人事兒忙,哪裡會知道我這號兒人!怕是早前聽說了,這會兒也決計忘到九霄雲外了!”
“那發你帖子的是誰?”林三娘忍不住低頭,再三看了手中請柬,“常樂賜請。”
“是常樂公主。”樑嫤閉了閉
眼,心頭瞬間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但這感覺太快,且她要留着精神應付面前的林三娘,便沒來的及抓住。
“常樂公主怎麼會邀請你?你什麼時候結交了常樂公主?”林三娘頗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樑嫤前世,母親忙着自己的事業,很少有這樣和她朝夕相處,什麼都要過問的時光。母親能在百忙之中,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的學業,問問她的感情,她已經是受寵若驚了。
那時候她還十分羨慕旁的同學有母親三天兩頭追問生活中的小細節,覺得自己有那般盡職盡責的母親該多好。
如今上天大概是有意彌補她前世的遺憾,讓她攤上林三娘這樣事無鉅細都要問清楚的母親,她才知道,前世無人管教無人百般約束的生活,是那麼難能可貴!
人總是不知足,得不到的總想要,放在手裡的總不知珍惜。
樑嫤在心中鄙視了自己一番,清了清嗓子安撫林三娘道:“還是上次在宮中,給太后娘娘診治耳朵的時候,恰巧遇上了常樂公主去探望太后娘娘。便在太后面前聊了兩句。也不算是結交吧?我也不曾想,常樂公主會記住我,大概是我們年歲差不多,所以常樂公主想起我了吧。”
林三娘狐疑看她一眼,“只是這樣?”
樑嫤無奈嘆息,“阿孃以爲怎樣?難道我還有旁的能耐,能讓常樂公主對我念念不忘?”
林三娘點了點頭,“你別嫌阿孃管的寬,京中不比咱們在洛陽的時候。這裡乃是天子腳下,你的身份有有些……呃,尷尬……”
“阿孃說什麼話?我的身份有什麼尷尬?阿孃不要將以前的包袱永遠背在身上好不好?我以爲您已經放下了?連聖人都說了,從此以後,此樑非彼樑!我樑嫤,弟弟樑明淵,和那個忘恩負義的梁鴻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我是您林三孃的女兒!我行的正坐得端,我有什麼尷尬?”樑嫤直起倚在牀頭斑絲隱囊上的身子,語氣有些衝的說道。
林三娘聞言就紅了眼眶,別過臉去,喘息了幾聲。
樑嫤見母親難受的樣子,知道自己又說了重話。她怎麼這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以前爺爺不是告訴過她,身爲一個醫者,最要先醫治的不是病人,而是自己!是自己內心裡由內而生的邪火,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不能做到萬事淡然處之,便是醫術再怎麼高明,也不是一個優秀的醫者!
樑嫤看了看林三娘手中硃紅燙金的請帖,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語氣道:“阿孃,對不起,我話說重了!您別和我一般見識!我知您是關心我,爲我着想。您放心,這茱萸宴,我不去!”
“什麼?”林三娘立即轉過臉來看着她,“你不去?”
樑嫤點頭,“就像阿孃說的,受邀之人,不是王公貴族,就是世家大戶,咱們小門小戶,在京城坎坷求生的人,去湊這個熱鬧,不是太沒有自知之明瞭麼?我不會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