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刻,前一刻我還是在門前的躺椅上曬太陽的小女子,這一刻,看到我的寶貝女兒受到這樣的傷害,我感覺自己分分鐘就能化身超級賽亞人。
而這種母愛所爆發的超級能量波,唯有毀滅這一切,才能消除我心頭的怒火。
我真的快被氣瘋了!
許光北想要伸手抱孩子,我一個眼風殺過去:“放手!用不到你!”
其實,在我的心中,我明知道她有多疼愛我們的女兒,即便這段時間,她真的對小諾有些疏忽,可是我真的沒蠢到懷疑他作爲父親對親生女兒的愛是虛假的。
可是我偏要這麼說,偏要刺激他。
許光北也被我眼中的冷厲驚的一呆,不敢再有輕舉妄動。
我是恨他的,要不是他一直在我耳邊說服我,我也不可能放鬆對姍姍的警惕之心,上次她推小諾掉下樓梯之後,我就不能再相信她了。
我竟然輕易就相信了,許光北所說的,我要別人怎樣對待我,就要先怎麼樣對待別人。
我怎麼這麼傻,拿我的女兒做實驗,我忘記了這個世界還有一個詞叫做“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怒氣衝衝的抱着小諾往車庫走去,現在以我爲圓心,以兩米爲直徑的圓以內,我不準有任何人靠近我的女兒。
在我開車衝出去的時候,我忘記了,自己是剛剛考到駕照的人,忘記了自己是車速從來不敢超過時速40的人。
我只想着要快點,再快點,快點到醫院,幫着小諾早點處理破裂的痘痘,千萬不能留下疤痕,一路風馳電掣的到了醫院。
剛剛下車的時候,就看見許光北也跟在後面下了車,原來他一直跟在我後面,我離都沒離他,抱着小諾直接去了外科急診,他很瞭然的就去交錢掛號。
醫生看到小諾的臉也很吃驚,很責怪的看了我一眼,很明顯是怪我這個媽媽,怎麼不好好看好自己的孩子,我也很自責的沒有說一句話。
醫生給小諾處理痘痘,消毒上藥,小諾疼的嘶嘶吸氣,我很嚴厲的告訴她,不許哭,她就憋着不敢哭,醫生又擡頭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繼續低頭工作,只是明顯感覺她的動作溫柔不少。
小諾一邊忍着眼淚,一邊輕聲問醫生:“阿姨,我的臉會流下疤痕麼,我以後會變成醜八怪的是麼?”語氣裡帶着不確定的恐懼,好像害怕醫生的回答,但是又想讓醫生回答不是。
爲她處理痘痘的是位女醫生,看上去年齡在三十歲左右,一雙眼睛靈氣逼人,看我的時候很嚴厲,帶着眼風的,但是看着小諾的時候,又分外溫柔。雖然帶着口罩,但是一雙美麗的眼睛絲毫不影響她表達自己的情緒。
她聽到小諾這樣說,很溫柔的安慰小諾:“會不會留疤痕呢,是要分情況的,要是你回去之後好好注意,吃清單的東西,不吹風,每天保持衛生,很快就會長好了,而且不會留下疤痕的,所以不用太害怕哦。”
小諾聽了,很明顯的放鬆了一下,然後又看着我,說道:“媽媽,這位醫生阿姨都說了,只要我注意了,就不會留下疤痕的,所以,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這個時候還惦記着我生氣不生氣,明明自己都疼的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我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先別說話,老實點讓醫生給你上藥,什麼事待會再說。”
終於都處理好了,醫生給開了單子,讓我們去取藥,一直在旁邊默默站着的許光北,一把拿過單子回去了,醫生把口罩摘下來,我不意外的看到一張很俊秀的臉,長着一雙這樣漂亮眼睛的人,肯定面相也很漂亮,這是當然的。可惜,是個冷美人,也可能只是對我。
她淡淡的說道:“我很少見到這麼聽話懂事的孩子,一般的小孩子這樣了,都會哭的呼天搶地的,她這麼乖,還知道安慰你,所以以後一定要看好了啊,在懂事的孩子也是孩子,總是沒有大人周到的,這樣的時候,大人越要上心關注,真的一個不小心就要留下疤痕了,這可是一輩子的事!”
我只有答應着,一句說也不敢解釋什麼了。
況且我的內心也是慢慢的內疚,以及自責,我不僅是自責沒有照顧好小諾,還自責我沒有教育好她,我從來沒有教她就做個乖乖女,我知道我不可能永遠保護她周全的,我知道保護她最好的方式,就是教會她自己保護自己。
我一直認爲自己做的還不錯,可是今天我發現,我可能做的遠遠不夠,因爲我不夠心狠,總是在她需要自己承擔痛苦的時候,一時心軟,就去過安慰她了。
這讓她覺得什麼事,都有我做依靠,所以纔會不知道去想想,自己應該怎樣保護自己。
回去之前,我打電話給保姆,讓她把小諾方面重新打掃一遍,牀單被褥都換了,小諾現在這樣,要極力避免感染,很小的注意不到的地方,都可能因爲感染的,在小諾不注意的時候,醫生跟我說,就算這樣也要好好護理,不然肯定會留下疤痕的。
回家之後,我把小諾安頓好,很嚴肅的跟她說了,不準走出這個房間,每天定時開窗散空氣,吃飯什麼的都要嚴格我的要求來,我不同意的東西,不準接觸,小諾很少看我這麼嚴肅這麼生氣。
以前每當我要生氣的時候,她總是很有眼力的,跑到我身邊撒撒嬌,或者裝裝可憐,我就心軟了,不忍心在批評她。
她今天看我這樣,又要故技重施,癟癟嘴,很委屈的說:“媽媽,你知道不知道,我的臉好疼好疼,你能不能不要在生氣了,我知道錯了啊。”
聽她這樣說,我雖然心疼,但是我知道這不是心軟的的時候,我看着小諾,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說你痛,你問我知道不知道,我告訴你,我不知道,就像你臉上的痘痘,都破了,露着血紅色的皮肉,嘖嘖,看着就很痛,可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真的,痛的就只有一個人而已,我不會有感覺,爸爸也不會有感覺,弄破你痘痘的姍姍姐姐同樣不會有感覺。
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感同身受,你自己覺得很痛,覺得痛的撕心裂肺,其實別人一丁點都體會不到,看到你痛苦的表情,或許會同情你一下,接着該怎麼舒服還怎麼舒服,該怎麼高興還怎麼高興。
因爲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我們的心我們的肉長在各自自己的身上,酸甜苦辣,自己嘗的味道只有自己明白。
別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也別求別動懂你的感受,你痛的叫的再大聲也沒有用,別怪別人冷血,怪你自己沒防備,不會自己保護自己。
要想不痛唯一的方法就是保護好自己,讓自己不要受傷,小諾,你要記住,任何時候,能保護你的只有你自己,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就算是我也不行。”
小諾看着我,怔怔的,什麼都沒說,我不擔心她聽不明白剛纔這些話,小圓說的對,不要一直把小孩當成小孩子來看,他們其實跟我們是一樣,我們懂的道理他們也懂,只是我們成年人善於掩藏自己的無知,所以才顯得什麼都懂的樣子。
而小孩子,不懂掩藏自己的無知,所以才被認爲什麼都不懂,我以前也這樣想,覺得都是小孩子,很多事不至於。
可是我現在不這樣看了,我曾經以爲,姍姍不過是小孩子,不會有這麼深的心計,不會有這麼狠毒的心思,結果我就嚐到了自以爲是的苦果。
自己種的苦果,也要硬着頭皮吃下去,然後才能刻骨銘心的記住這樣苦澀的味道,以後才能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有人說,痛苦不是財富,對痛苦的反思纔是財富。
吃苦果不可怕,可怕的是吃過了苦果,轉身就忘了它的味道。
我跟小諾說,讓她好好反思一下我剛纔說的那一番話,然後轉身走出她的房間,許光北站在門邊,也是怔怔的看着我,我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小諾跟我訴苦撒嬌,不過是希望我能哄哄她,然後繼續好好保護她,自己保護自己,畢竟是很辛苦的事,其實我看到許光北,也是這樣的心態,我也希望能撒撒嬌,訴訴苦,希望許光北能保護我倆的周全。
可是隻能想象一下了,他並不能時刻保護我,不但不能,反而會把我往火坑推,自從姍姍來到我們家之後,我大多熟的時候,就是猶如被別人放在火上烤一樣難受,他或許知道,但是他體諒過我麼?
我要小諾知道別人不能體會她的感受,我自己也要清楚,許光北不能體會我的感受,他不明白我心裡的痛苦,不能感受我的痛苦,就不會理解我的行爲,這是一個惡性循環,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開。
只有沉默以對了,所謂的心意相通,只是偶爾的情調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