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許光北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一抹淺笑躍然眼底,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許大哥,你不生氣嗎?”倒是吳飛先亂了陣腳,慌忙的看向許光北,眼底的不可思議蔓延開來,一時間驚慌失措。
“這麼說你什麼都記得的?那爲什麼要騙我們說你失憶了呢?”我仔細想一想,這麼長時間了,爲什麼吳飛現在才說呢?
“什麼失憶不失憶的?”諾時正咬着排骨,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們三個人,“吳飛哥哥你失憶了?”
“我……”吳飛的嘴角扯了扯,苦笑了一下,又淡淡的開口,繼續說着,“其實,我是一個孤兒。”
“啊?”我和諾時同時長大了嘴巴,大的都能放進去一個雞蛋了。
“很不可思議對不對?”吳飛淡淡的淺笑,帶着莫名的憂傷感,怪不得這一次見面我總覺得吳飛都籠罩在哀傷之中。
“我從小一個人長大,沒有父母,所有的事情都要靠我自己,所以爲了謀生,也做一些騙人騙錢的事情。”
“漸漸的,一些習慣就這麼積累下來了,”吳飛雙手攤開,十指緊緊的交叉在一起,交纏相握着。
“越到後來,我就越控制不住我自己,漸漸的學會了賭博,騙來的錢也全部都用來賭博了,”吳飛輕輕的一笑,眉眼彎彎的,怎麼都不會聯想到他是個孤兒。
“上次和人打架就是因爲沒錢還債,才被人打的。昏迷前,我看見你了,那時還以爲是幻覺。”
“後來在醫院裡醒來,護士跟我說是我的朋友救了我,我一想可能真的是你,所以纔想到了失憶這麼個法子。”
“小杉姐,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真的是一無所有,連去哪都不知道,只能賴着你們了。”
吳飛越說越小聲,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一旁的諾時,吃着飯吃着飯也停了下來,盯着吳飛的臉看着,面無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努。
“爲什麼現在又決定要告訴我們呢?”許光北輕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雙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幽幽的問着。
“這段時間,我一直都住在這裡,和你們朝夕相處着,看着你們一家人歡快的氣氛,我總是想着:如果我不是孤兒,我的父母都還健在,就陪在我的身邊,那麼是不是也和你們一樣幸福呢?”
吳飛堅挺的背部,直直的坐着,說完又淺淺的一笑,依舊是那樣明媚如陽光一般溫暖的笑。
早就聽聞,這世間的百態,有太多的不如意都不是我們能夠想象和體會的。
原本以爲那些遙不可及的事情,是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轉眼間就發生在自己身邊人的身上,確確實實的就那樣已經發生過了。
“這段時間,你們一直都把我當做親人一樣對待,我都能感受的到,你們是真的爲了我好,說實話,我很感動。”
吳飛的眼底氤氳着,霧氣濛濛,所有的那些不真實的過往經歷,現在卻真真切切的形成淚水,從吳飛的眼中流出來。
一滴一滴的敲打在我的心頭,我掩面吸了吸鼻子,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不讓吳飛察覺到一丁點兒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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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嫣然一笑,忍住淚水沒有流下來,“你呀!都不知道要說你什麼好了。到現在了還讓人那麼擔心。”
我滿不在乎的說着,忽略掉了吳飛的身世和經歷,在我的眼中,面前的這個男人還依舊像是孩子一樣,讓人心疼。
“小杉姐?”吳飛重重的說着,刻意的打斷了我的話,“是因爲你,我才決定要說出自己的秘密的,因爲你對也實在是太好了。”
“這分好,我本不應該享受的。”吳飛這樣因感動而生的衝動,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笑話。
這個笑話生生的將一個人的心又血淋淋的從新剝開來,袒露在我的面前,那麼驚心動魄的傷口,撕裂着,讓我無法承受。
我低着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
所有人都沉默着,包括我,我努力隱忍的淚水,在那麼一瞬間裡奔涌而出。
“吳飛哥哥,不管怎麼樣,我都覺得你是最棒的。”諾時揚起臉龐,面對着吳飛豎起了大拇指。
“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爲你是蕭銘叔叔呢?畢竟你們兩個人長的太像了,不過相處下來還是你比較好。”
到現在也只有還是孩子的諾時能夠輕易的說出這樣的話來了吧。我很慶幸,諾時在我的身邊。
“我去看看湯,你們先吃。”我擡頭擦了擦臉,起身走去了廚房。
廚房裡我泣不成聲,所有的感情都五味雜陳的交織在一起,明明跟我沒有任何關係的人,爲何我會如此這般的傷心難過?
廚房裡依舊還能夠聽到他們的說話聲,許光北輕輕淺淺的問着,“那麼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從始至終都看不出來任何的情緒。
“還沒有。”吳飛輕輕的回答着,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恩,那就先住着,就像以前一樣,等合適了,安排好了,再搬出去。”許光北不緊不慢的說着,
“謝謝許哥。”吳飛一直都喊許光北哥,像極了一個弟弟。
“好呀好呀,正好吳飛哥哥又能陪我一起晨跑了,還能陪我玩遊戲,多好啊,我也不用一個人呆在家裡了。”
諾時這丫頭是一心想着自己了,都不替吳飛考慮一下,“你吳飛哥哥又不是你的玩伴兒,怎麼只想着讓他陪你玩了?”
我在廚房裡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重新走了出來,“湯好了,快嚐嚐,可好喝了呢。”
我拿過湯碗,一個一個的盛着,送到吳飛那裡時,我擡眼看了看他。
“姐,”吳飛也擡眼看着我,簡簡單單的一聲問候,讓我心裡暖暖的。
我向吳飛微笑着點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有些事情在無言中就已經表達的清清楚楚。
吳飛失憶的事情,我們誰都沒有追究下去,每一個人都不容易,又何必執着着去爲難誰呢?
再後來的某一天,我問吳飛,“吳飛,當初你可是有機會從家裡拿了錢,逃走的。”爲什麼卻沒有這麼做呢?
“對呀,我知道。”吳飛都弄着院子裡的花,擡頭看了看天空,陽光依舊燥熱,耳邊滿是蟬聲的喧鬧。
就這樣維持着,良久,吳飛開口說,“但是每一次我都下定了決心帶着錢離開的時候,都被你給破壞了。”
說完,吳飛“咯咯咯”的笑出聲來,好像在回想着當時的情景。
“怎麼可能?我有那麼礙事兒嗎?”我笑一笑,想不到冥冥中我還做了這麼妨礙人的事情。
“對呀,就是這樣。”吳飛依舊笑着,手裡摸着肥厚的葉子,視線轉移到我的身上,逆光裡一片光暈,還有那如陽光般溫暖的笑。
吳飛清淺的笑着,眉眼裡全部都是溫柔,他說,“小杉姐,謝謝你。”
這一刻我才明白,我一直喜歡的不是吳飛,不是蕭銘的身影,只是這一抹陽光明媚般的微笑。
只因爲在很久很久之後的我,已經沒有那樣的陽光和明朗。
可能長大後的我們每天都在自殺,殺掉一點點天真,殺死一點點真心。有多久我已經沒有如這般的哭過了,爲了一個人或一件事情。
我們都太過世俗,如若不是親近的人便不會多管閒事。彷彿眼裡看得到陌生人才是異樣。
也是,在大多數的情況下,我們連自己都保全不了,又如何是安慰他人呢?
只是這樣想着,我就覺得自己還擁有着天真,擁有着真心,就像吳飛說的,“你和她們都不一樣。”
其實想一想,在經過了這麼多年後的現在,在經歷了一些事情的我,還依舊是我。這難道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嗎?
晚上睡覺前,許光北伸手環在我的腰上,扳過我的身體面對着他,將我的腦袋埋在他的胸前。
如此維護的姿勢,如此寵溺的動作,如此貼心的照顧。
我再也抑制不住,小聲的埋在許光北的胸前哭泣着,究竟是爲了誰,我說不清楚,只知道不僅僅是單純的因爲吳飛和他的遭遇。
“哭過之後,就再也不許在我面前爲別的男人流淚了,知道嗎?”許光北的手撫上我的腦袋,揉揉戳戳的,威脅着說。
“沒有爲了別的男人。”我哽咽的,說不太清楚。
“什麼?”許光北沒有聽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我……”我哭夠了,止了淚,從許光北的胸前擡起頭來,“我沒有爲了別的男人哭。”
我一字一句說的清清楚楚,我執傲的看着許光北,不知究竟在堅持着什麼。
“恩,我知道了。”許光北也愣愣的看着我,低着頭吮.吸我眼角的淚,緊緊的將我抱在懷裡,“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許光北明眸皓齒,瞳孔中黑曜石般的明亮淡雅,幽幽的直吸着人的眼睛。
“這世上有些事情不能用道理去解釋,不能用理智去分析,不能用旁觀者的心態去衡量。”
所以我的難過也只能是難過,無關吳飛,無關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