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叩見陛下!陛下這般掛念太子學業,真乃慈父聖君典範。微臣一見陛下如此,頓時心中感......”
不管弘治大叔心情到底如何,何瑾還是要滔滔不絕——這是他的人設,此時也可以是一種無形的嘲諷。
弘治皇帝當然聽得出來,當即一伸手,道:“不必多言,朕是聽聞你終於來了東宮,才特意趕來的。”
“陛下如此心念微臣,微臣真是銘感......”
“住口!”弘治皇帝忽然開口,畢竟乃一國之君,語氣裡自帶十足的威嚴。
何瑾當即乖乖閉嘴,一句話也不說了。
隨即,弘治皇帝便坐了下來,柔聲細語道:“潤德,朕知道你心中不忿。只是......此事便如照兒所說,你可以用正當的商業手段反擊,卻不可用陰毒狠辣的法子去害人。”
何瑾擡起眼皮子,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弘治皇帝便嘆了一口氣,隨即竟起身向何瑾長長一揖,道:“總之,此事是皇家對不住你了。朕此番豁出顏面,拜託你爲了大明百姓的福祉,務必將此事做得周全妥當。”
哪有君父向臣子行禮的,何瑾這下也傲嬌不動了,只能回拜言道:“臣萬死。”
嘴上這樣說,心中的疑惑卻不由越來越大。
明代王權時代,尤其是文官集團,還沒徹底成長爲權力野獸的弘治一朝。無論什麼勢力,都不可能大得過皇家的。
能讓皇家如此忌憚......不,這不是忌憚。
假如皇家真忌憚的話,弘治大叔也就不會如此,懇求自己出手了。
只能說,皇家是不願意去當那個惡人,所以一切還得讓自己來。弘治大叔呢,最多隻負責擦屁股,掃掃尾。
想到這裡,何瑾便擡頭看向弘治皇帝那張嚴肅又期盼的臉,忽然好想明白了什麼。
再然後,他便忽然笑了,搓着手指問道:“陛下,不知你指的那個正當商業手段,嗯.....界限是在哪兒?”
弘治皇帝一愣,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何瑾就無奈了,只能再度解釋道:“就是微臣做到什麼程度,是陛下可以接受的?”
這下弘治皇帝反應過來了,喜出望外:“何愛卿,皇后都沒辦成的事兒,你也能輕鬆搞定?”
“呃......”何瑾一下就不知該怎麼說了,只能斟酌着道:“陛下,謠言這種事兒,就不該是皇后娘娘的做法。你越是想澄清,就越是落入了謠言的陷阱。”
弘治皇帝聞言,眼睛豁然一亮。
當下他也不再多問,摩挲着下巴道:“讓你這隻貔貅出手,不給些甜頭兒是不行的,更何況此事,還是皇家對不住你......”
“這樣吧,朕給你的限度是,可以搞垮寶鼎銅行,讓你小賺一筆出出氣。再過分一些,朕就不好收場了。”
何瑾眼珠子轉了轉,盤算了下得失,隨即便笑了:“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會很輕柔,會注意分寸的。”
言罷,他起身就要告退。
可不料,弘治皇帝忽然又開口,道:“此番將太子也帶去,讓他學學你是如何破解謠言的。”
一聽這個,朱厚照當即歡快應諾,道:“多謝父皇!”
之後,望着何瑾離去的背影,弘治皇帝不由欣慰一笑。
但隨後,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臉色又惱怒了起來,自顧自地嘀咕了一句:“哼,惡人自有惡人磨,那兩個不知好歹的傢伙,也該有人來教訓一番了!”
......
而回到家中的何瑾,剛踏入大門兒,一瞅見正堂上的風向不對,都不帶猶豫的,扭頭兒就往外跑。
可張懋哪能讓他如願,冷哼了一聲,又是咣噹一聲,大門兒讓護衛從外面關上了。
何瑾一看這情景,頓時欲哭無淚:“國公爺,這可是我家!怎麼每次你一來,我都有被關門兒打狗的錯覺?”
“甭廢話,好酒好菜招待起來!”
張懋臉色鐵青,恨恨不已地說道:“小子,我們這次要認栽了。寶鼎銅行的事兒,辦不下去了......”
“老夫派人好生探查了一番,才知道那家銅行的背後,原來是......”
剛說到這裡,大門兒又被人給打開了,朱厚照一臉奇怪地走了進來,問道:“何千戶,你忘了孤還在後面?”
張懋一見朱厚照,卻將到了嗓子眼兒的話,一下又給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直憋得臉都有些發紫。
何瑾卻淡然一笑,接着張懋的話,道:“不就是壽寧侯和建昌伯那兩位嘛......”
朱厚照聞言,登時面色羞愧無比:“何,何千戶,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原先根本猜不到,但聞聽了皇家的反應後,想猜不出來都難了......”何瑾也嘆了口氣,覺得這事兒真晦氣!
沒穿越的時候,他就知道弘治這個皇帝,基本上哪哪兒都還行,就是有一點婦人之仁。
或許是童年悲慘的遭遇,導致弘治皇帝內心,是很渴望親情的。
尤其他跟張皇后感情還十分融洽,愛屋及烏下,自然也對張鶴嶺、這延齡這兩位皇后的弟弟,很是恩寵。
可這兩位兄弟嚐到甜頭兒後,很快也就摸清了弘治皇帝的性子。
又仗着自己的姐姐乃後宮之主,以及弘治皇帝渴望親情的軟肋,瘋狂地在作死邊緣試探,肆無忌憚、橫行不法。
弘治皇帝雖多有耳聞,但看在張皇后的面子上,大多隻是訓斥一番了事。結果這樣的苗頭兒一露出來,滿朝大臣自然也都選擇了隱忍。
久而久之,惡性循環,張家兩兄弟也就愈發地驕橫跋扈。
“可這兩位實在不知好歹,以爲只是搶一個虛銜千戶的生意,卻根本不知此事還攸關大明寶鈔信譽。”
想完那些,何瑾又露出了釋然的神情,一挑眉對張懋激將道:“陛下已准許微臣,些微地給兩位一點教訓,不知叔父有沒有膽量和興趣?”
張懋聞言,猛地一巴掌就拍何瑾肩膀上了,道:“行啊小子!想不到這事兒你也能搞定,老夫早就看那倆王......呃,那倆人不順眼了。說吧,你想怎麼對付他倆?”
誰知就在張懋摩拳擦掌的時候,一旁的朱厚照也開口了:“何,何千戶,能不能也算孤一份兒?”
“唔?......”何瑾都顧不上疼了,跟看大熊貓一樣看向朱厚照。
“不用這樣看孤,孤其實也厭煩那兩個舅舅!”
朱厚照先前還很扭捏,很快就憋不住了,一張小臉兒上盡是嫌棄,道:“那兩人幹啥啥不成,吃啥啥沒夠!真不知母后,怎麼會有兩個這般無能的廢物弟弟!”
“幹啥啥不成,吃啥啥沒夠?”何瑾咀嚼了下這個詞兒,忽然覺得還挺貼切的。
“小子,這下太子都站我們這邊兒了,你到底有什麼破除謠言的法子,趕緊說出來。”張懋又忍不住了,舉起手又要拍何瑾。
可何瑾這次學乖了,一隻手擡起擋住,另一隻手就順勢拍在了張懋的大腿上:“哎,叔父心急個啥!......”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寶鼎銅行這幾日不是不拋售銅器了嗎,不是還收購銅料,等着繼續大賺一筆嗎?”
說到這裡,何瑾就嘿嘿一笑,賊兮兮地道:“那麼問題來了,你們倆......能搞來多少的銅料?”
“銅料?”張懋齜牙咧嘴,摸着被拍疼的大腿,眼神兒都有些幽怨:“你要銅料幹什麼?”
“當然是......賣給寶鼎銅行啊!”
張懋和朱厚照頓時就跟看白癡一樣,死死地看向了何瑾:“他們正囤積居奇,我們還要主動給他們送過去?”
“嗯,越多越好......”
何瑾這會兒就笑得更燦爛了,但隨後又開始懊惱:“不過也不能太多,畢竟我已答應了陛下,不能一下搞死那兩位。”
唉,害人還不能盡興,好惆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