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列車能開到大馬路上來……真是見鬼了。”
一輛龐大的蒸汽機車拖着火車頭,緩慢的穿過極光城邊緣的道路向前行進,駕駛員一邊操控着機器,一邊忍不住吐槽。
“別抱怨了,讓那幫執法者聽見,小心再給你扣一半的搬運費。”一旁的同伴開口,“把東西送到地方,趕緊收工回家。”
在白鴿廣場前,這架來自城外的列車就被拆成了數截,車廂與車廂間徹底分離,由幾輛蒸汽機車一起運往大型倉庫,搬運者們一番忙碌之後,就從中午到了黃昏。
隨着太陽逐漸沉入西山,幾截車廂終於被送達目的地,看着那被封入倉庫的幾節焦黑列車,衆人微微鬆了口氣。
“等一下,我們最後再檢查一遍。”
跟隨的執法者突然開口。
搬運工人們臉一沉,但也不好多說,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倉庫門口等待。
只見幾位執法者拎着煤油燈,在一節節的車廂中搜過,確認再也沒有人影之後,纔對衆人點點頭,
“可以了。”
隨着警戒線在倉庫周圍拉起,執法者們終於離開,幾行飛鳥掠過昏黃的天空,整個倉庫區陷入一片死寂。
幾分鐘後,
一個身影緩緩踩着階梯,從昏暗的車廂中走下。
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像是一位剛剛下車的乘客,隨手拉開警戒線後,便閒庭信步的向外走去。
他穿着一身棕色的大衣,鼻樑上戴着一副半框眼鏡,黑色的眼鏡鏈從鏡腿處垂落,像是一位來自遠方的學者,那張年輕而陌生的面孔掃過四周,迎面朝着夕陽前進。
然而,他剛走了幾步,便停下身形。
橘紅色的落日如同紅彤火焰,浮在地平線的盡頭,在那筆直而修長的道路之上,兩個身影正在落日餘暉中望着這裡。
他們一人戴着白色鴨舌帽,耳垂掛着銀蛇墜飾,微微勾起的笑容神秘而輕佻;一人穿着灰色大衣,圍巾纏繞脖頸,蔚藍的眼眸彷彿能攝人心魄。
看到這兩人的瞬間,這位從車廂上下來的乘客,表情有些微妙。
他長嘆一口氣,“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猜的。”楚牧雲聳了聳肩,“自從列車進了極光城,你就一直站在車頭頂上,從來沒動過,一開始我以爲你只是想站的高一些,可我仔細想了想,發現沒這麼簡單……
你的位置,正是在列車用來噴涌蒸汽的煙囪上方,當你焚儘自己的身體後,骨灰或者餘燼就會順着煙囪落入鍋爐。
與此同時,你只要再製造一場撲克牌飛上天的幻術,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向天空……你就可以趁着這個時候,順着煙囪藏入車頭,完成一場完美的逃脫戲法。”
楚牧雲停頓片刻,繼續說道,“說實話,你做的太完美了,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細,肯定也會以爲你被燒的連灰都沒剩……不過我還是想不通,你是怎麼在那場火焰裡活下來的?”
陳伶笑了笑,並沒有深入解釋。
楚牧雲的推測基本正確,唯一的一個漏洞在於,陳伶壓根就沒活……他是真的被燒成了灰燼,然後在無人問津的鍋爐裡重生的,重生之後,他就立刻用【無相】掩蓋了自己的身形,即便執法者再度搜查,也查不出任何端倪。
這一場演出的靈感,來源於前世在劇院裡偶爾會出現的逃脫魔術,陳伶雖然對魔術不專業,但在後臺看久了,也知道這裡面其實就這麼回事……
事實證明,他的這場逃脫演出非常完美,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五紋執法官都沒看出絲毫的異樣,除了楚牧雲這個先假定他沒死,然後倒推過程的例外。
畢竟誰又能想到,他就算化成灰都能重生?
“說真的,我很喜歡你最後的撲克牌表演。”白也忍不住感慨,“漫天撲克牌飄落,確實很適合我們黃昏社,下次有機會高調出場的時候,一定要試一試……”
陳伶一邊跟着兩人向城內的街區走去,一邊問道:
“我退場之後,情況怎麼樣?”
“被你帶進極光城的那些倖存者想替你出頭,然後被執法者們帶走了,現在應該都在接受治療,其他民衆應該是被你驚到了,還沒緩過神來,不過等輿論一發酵,事情會怎麼發展很難說……”
“韓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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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被押走了,違逆總部命令,跟其他執法官大打出手,還在公衆面前質疑極光城……他的這些罪名,上審判法庭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審判法庭?那是什麼?”
“專門針對執法官的審判庭,所有背叛,或者犯罪的執法官都會在那裡接受審判,輕則剝去一切權利永囚牢獄,重則當衆處刑,反正不是什麼好地方。”
陳伶眉頭微皺,他一言不發的向前走着,不知在思索着什麼。
日漸西斜,
昏黃的夕陽灑落在極光城的街道上,幾個孩童們拿着紙鳶風箏,面帶笑容的奔跑而過;清脆鈴聲響起,郵差騎着自行車無奈的停車讓行……生活的氣息隨着濃郁的菜香,飄散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陳伶第一次在極光城的街道上行走,恍惚中,他彷彿又回到了前世的某個小鎮,雖然科技遠不如當時發達,但那種人氣與熱鬧,卻是七大區無法擁有的。
就在這時,陳伶的餘光落在街道的另一側,微微一愣。
一個穿着破爛的身影,正靠牆坐在無人問津的角落,他的身上還沾着風雪的痕跡,與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格格不入。
陳伶停下腳步。
“怎麼?”楚牧雲見此,疑惑的問道,“你認識他?”
陳伶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他猶豫片刻後,還是向着那人走去。
陳伶的影子遮掉了夕陽的餘暉,那坐在角落的身影,緩慢的擡起頭,那張狼狽的臉上滿是空洞與茫然……陳伶不會忘記這張臉,因爲不久前,他還曾在風雪中與對方一戰。
他是三區執法官,席仁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