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伶的話語響起,衆人心裡微微一顫。
原本方立昌還在的時候,這裡至少還有一位執法官坐鎮,雖然“執法官”的名號遠沒有“黃昏社”具備威懾力,但至少能給人一些安全感,現在方立昌一走,他們唯一的靠山也消失了。
“檢察官大人可是四階強者……面對【黑桃6】,應該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吧?”一位記者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好說。”辯護律師若有所思,“據我所知,黃昏社成員的牌面不是按照實力大小排序,而是按照入社的時間,牌面6不代表實力弱,恰恰相反,有可能是剛被黃昏社吸納不久的強者……”
“黃昏社可是被所有人類界域通緝的暴徒,哪有弱的?”
“那檢察官大人……”
衆人說着說着,又不吱聲了,他們看着那扇寒風狂卷的破窗,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
丁老漢雖然不懂什麼四階黃昏社,但他怕鬼,那雙狹長的眼睛掃過漆黑的周圍,還有那些黑暗中飛舞的撲克牌,心中直打顫,縮着脖子默默退至衆人身後。
“我們要不先回房間,等檢察官大人回來?”辯護律師提議。
衆人當即點頭贊同。
他們徑直走到酒宴的大門前,辯護律師拉了一下門把手,沒有拉動,微微一愣。
“怎麼回事?門鎖住了?”
聽到這句話,衆人心中一驚,按理說酒宴還在進行,大廳的門戶是不可能上鎖的,而且在這種環境下門恰好鎖死……很難不讓人遐想。
“我看看。”
陳伶走上前,轉了幾下,門鎖發出輕微的咔咔聲。
隨着他右手驟然用力,門鎖被直接壓開,大門應聲打開一條縫隙……縫隙之後,是宛若深淵般的漆黑。
以酒宴大廳的高度,極光和月光是可以透過龐大的落地窗進來一點的,所以衆人在這裡還是能勉強看清周圍的東西,可門後的走廊真是半點光都見不到,黑暗與死寂讓人下意識的內心發怵。
見門鎖被打開,衆人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們微微鬆了口氣,忍不住誇讚道:
“卓記者真是好力氣。”
“是啊,關鍵時候還得是老卓站出來。”
“差點以爲是那個黑桃又回來了,剛纔嚇我一跳……”
陳伶提着一支蠟燭,搖晃的燭火將門邊照亮一角,他微微一笑,“我拿着蠟燭給你們開路,你們跟好我。”
“好好,沒問……”
刺啦——!!
衆人話音未落,一隻乾枯蒼白的手掌便從漆黑的門縫中,無聲而詭異的抓住陳伶的脖頸,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他整個人都被拖出殘影,瞬間消失在大門之後!
這一幕發生的實在太快了,最後的“題”字說出的時候,陳伶整個人都已經被拖入黑暗,淒厲的慘叫聲瞬間在門後響起!
緊接着,就是一連串森然詭異的笑聲,扭打掙扎聲,以及骨骼被咀嚼爆碎聲……
一秒之後,門縫後的漆黑走廊,再度陷入死寂。
滴答,滴答——
液體滴落的聲音,持續在走廊中迴響,但陳伶已經徹底沒了聲音,這一刻半掩的門縫彷彿變成了一隻吃人的黑色兇獸,安靜而森然的匍匐在衆人眼前。
親眼目睹了全過程的衆人,被嚇得差點連心跳都停滯了,他們驚呼着瘋狂往門後退去,有幾人甚至太過慌張直接摔倒在地。
與此同時,那根原本被陳伶拿在手中的蠟燭,浸潤着猩紅的鮮血從門縫中滾了回來……
微弱的燭光映照在昏暗的大門表面,衆人這纔看到,那扇龐大的門戶之上竟然勾勒出一張【黑桃6】的紋路,而隨着燭火被鮮血熄滅,門上的紋路也瞬息沉入黑暗。
離陳伶最近的丁老漢,整個人癱倒在地,語無倫次的開口:
“鬼……門門門門後面有……鬼!!”
“是【黑桃6】!”辯護律師臉色同樣蒼白如紙,“他就在這裡!!”
“那剛纔追出去的檢察官呢?他還……”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黑桃6】出現在這裡,說明剛纔追出去的檢察官要麼是撲了個空,要麼就是凶多吉少了……衆人的心已然沉入谷底。
吱嘎——
就在這時,一道突如其來的小提琴聲從衆人身後響起。
所有人都是一愣,錯愕的回頭望去,
只見被白色蠟燭包圍的昏暗舞臺上,一個身影正孤獨的屹立在那,下巴輕輕夾着一隻古樸的小提琴,右手提着長弓,像是一位即將開始表演的演奏家。
看到那人的瞬間,衆人的瞳孔不自覺的收縮,昏暗的燈光下他們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如今除了剛纔被拖走的卓樹清之外,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
舞臺上的那人,又是誰?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舞臺上的那人嘴角微微上揚,低沉的嗓音隨之響起:
“《G弦上的詠歎調》,獻給諸位。”
下一刻,長弓宛若一隻優雅揮舞的指揮棒,琴絃上熟練的飛舞着,時而彷彿暴雨驟降,時而彷彿叮咚山泉……他就像是一位偉大的小提琴演奏家,在屬於自己的金色大廳中激情的演奏!
寒風呼嘯着灌入酒宴大廳,擺在桌上的一張張新聞草稿吹的漫天飛起,那些憑空捏造的輿論刀劍,像是無數伴奏的飄零舞者,在他激昂的表演下狂野飛旋!
所有人都呆住了。
嘔啞嘲哳的破鋸聲,在他們耳邊肆意哭嚎,就像是有人用尖銳的指甲劃過黑板,那錯亂而毫無章法的絃音撕破的不僅是他們的耳膜,還有他們脆弱而恐懼的心理防線。
昏暗的大廳,滴血的走廊,無數蒼白燭火的環繞下,一個正在瘋狂製造刺耳噪音的表演者,正在陶醉的演奏着……
這極具衝擊力的一幕瘋狂踐踏着他們的理智,一位記者驚恐的回過神來,意識到舞臺上的多半就是【黑桃6】,連滾帶爬的就往走廊上跑去!
可他剛跑出三步,一陣狂風便捲過衆人耳畔,
緊接着,是戛然而止的小提琴演奏,以及突然爆響的沉悶鼓點。
砰——!!
小提琴呼嘯着砸在那記者的後腦,鮮血飛濺;
溫熱的猩紅暈染在小提琴的琴身,與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之上,“方立昌”微微擡起下顎,冰冷而瘋狂的俯瞰着倒在血泊中的記者,嘴角不經意間上揚:
“禁止,中途離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