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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我想給霜兒請個先生教她念點書,娘也有空教教她針線什麼的,畢竟是女孩子。”二弟提出了他主要的議題,我只能再擡頭。

“可是……霜兒才三歲!”老太太求救的看向我,我對她笑了笑,算是安撫,“奶孃帶小姐出去吃飯!”奶孃慌忙抱着凝霜出去了。

再看二弟。我想了下,笑了笑:“二弟是不是怪我寵壞了霜兒?”

“大嫂這麼疼愛霜兒,小弟只有感激涕零的份,怎麼敢置疑大嫂?只是霜兒娘沒了,大嫂疼惜霜兒,捨不得霜兒受苦,只會讓霜兒娘天上不安。”

“還是說我溺愛!”我嘆一口氣,想了一下,“二弟,您希望霜兒像誰?我亦或弟媳?”

他愣了一下,看着我,不知道我想說什麼,認真的想了一下,最終沒有說話,還好他沒有說希望像弟媳。

我笑了一下:“二弟,我答應你,絕不會溺愛霜兒,霜兒在我身邊,她不會如弟媳那般弱不禁風,她會念書、她也會學女紅、廚藝,我會教,只是不是現在。”

“娘子,你是不是僭越了?老二,女兒是你的,想怎麼做自己決定。”大少爺沉聲制止了我。

“相公!”我再也無法把這個人當透明人了,怒視着他,“一個不對家庭付出任何貢獻的人有什麼資格說話?您知道弟媳這三年走出房門的時間加在一起有多少嗎?最後一年,她連拿針線的力氣都沒有了,您知道嗎?霜兒生下來時,幾斤您知道嗎?她今天這樣,您不會以爲她天生就這樣健康快樂吧?說是三歲,不過剛剛兩歲的女孩,用得着這麼着急唸書、學女紅嗎?把她關起來,訓練成弟媳那樣,剛剛二十歲就香消玉殞?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們說的,現在又讓她念書,想什麼呢?”我都氣極敗壞了。

“大嫂,老二隻是提出來大家商議一下,這個以後再說吧!你娘說了,讓你管家,家裡的事,都是你的事,霜兒沒有新娘之前,都由你管,你想怎麼管、怎麼教,你說了算。”沉默了半天的老爺終於說話了,他摸了一下鬍子,看了大少爺一眼,“我覺得你媳婦兒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對家族沒有貢獻的人沒有說話的資格!”

“不是夫婦一體嗎?她如果對這個家有貢獻,那說明我也有貢獻啊!”他又痞痞的笑了起來,那臉變得讓我都懷疑剛剛沉聲說話的是另一個人。

我瞪着這個算是我丈夫的男人,人無恥也得有個限度,我還真是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深吸了一口氣,我垂下了頭,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上,我能怎麼着。不過話說回來,即使到了現代社會,不過也只能逞一時的口舌之快,真的當着公婆的面罵老公沒用,就等着離婚吧。

飯後,照常我會先去帳房把昨天的帳目清理一下,再把今天的工作安排了,霜兒也很習慣的鑽入我懷中,等着我抱她去帳房,這時她會在一邊玩,等我做完事就陪着她玩。二弟應該會離家上鋪子去,但今天卻也跟我進了帳房。

“怎麼啦?”我以爲他有事說,坐下,讓人端上茶水,小心的問道。剛吃過飯,誰也不會真的渴,只是讓下人們有點事做,沒工夫聽我們說話。

“大嫂似乎有些變化。”二弟看上去沒什麼事,只是來找我聊天的,我愣了一下,大唐男女之防不嚴但叔嫂之間該有的禮數也是得要的,真有什麼,我們倆就只有死路一條。

“二弟想說什麼?”我遲疑了一下,抱着霜兒力持鎮定。

“小弟不想讓霜兒像她娘那樣,可是……也不希望霜兒像您。”他放下的蓋碗,目光直視着我的眼睛。

“是啊!像我沒什麼好。做父母的誰人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平凡、幸福。霜兒本就太聰明,如果不加以遏止將來後果不堪設想。二弟的心意我知曉了。”我馬上明瞭他的意思了,點點頭。是啊,這個時代,女人太強受傷的只能是自己,不過似乎哪個時代都一樣,也許真的做到武則天那樣纔算是真的自由自在吧。

“小弟僭越了。”他起身對我長揖,我笑笑。

“是我僭越,女兒是你的,你自然滿心憂慮,怎麼說我也只是個外人,雖有愛憐之心,但卻遠不如二弟思慮周全。”

“大嫂!”二弟無可奈何的嘆息,“大嫂再如此說下去,小弟就真無顏以對了。霜兒太粘大嫂,大嫂即使不教,只怕將來的行事做風會與大嫂同出一轍,大嫂說不會溺愛霜兒,小弟對此深信不疑,只是……”

“二弟,我剛剛說的是實話,我太想讓霜兒快樂了,我希望她快樂、健康的成長。可是我卻不曾真的爲她的將來想過,二弟剛剛的想法是對的,像我並不好,其實霜兒最幸福的結局應該像娘。再等等好嗎?過兩年,等霜兒再大點再讓娘來教養,而且我保證慢慢會剋制自己,不讓霜兒模仿我。”

“多謝!”他微微笑了笑,作了揖便出去了。

我看着懷中的霜兒,也不知道她聽不聽得懂,但應該是知道我們都在爲她而討論吧,所以她表現得很乖巧,真是聰明。我不禁刮刮她小巧玲瓏的小鼻子,自語道:“唉!你這個小人兒,怎麼得了。”

“爲什麼不能像大伯母?”她看我在笑,於是終於開口。

“因爲像我會很苦,跟吃苦藥一樣,霜兒想像大伯母一樣天天吃苦藥一樣過活嗎?”

“大伯母哪有天天吃苦藥,騙我!”她不信,從我膝上跳下,跑到院子裡玩去了。

我笑,是啊,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像我苦,弟媳不是更苦,嫁不了自己想嫁的人,違心的生兒育女,最後把自己逼死。我的苦是別人看到的,而她的苦大約只有她和二弟知道吧?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很苦嗎?”一個讓人討厭的聲音,不用問也知道是我“相公”。我只有站起來,算是迎接了,又坐下,裝作專心看帳本,我纔不會讓他有機會說我沒有婦德,埋怨夫家呢。

帳本被人從手中抽走,讓我不得不正視已經在我側邊坐下的相公大人。可是他並沒看我,而是在看帳本,想了想,當年他一直是管家理財的人,離開三年應該沒還給先生吧。他似乎發現了我在看他,把帳本翻了翻又似漫不經心的放回了桌上。

“老二這幾年幹得不錯,而你也真的會管家,起碼比娘強多了。”他掩飾得並不成功,我覺得他似乎很關心這個,可是如果是愛錢,愛長子地位的人不就應該會突然的離家出走。我第一次感覺到他的不安,想到剛剛在飯桌上制止我的那聲音,我第一次想看看這痞子的面孔之下還藏匿了什麼?這三年他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