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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慶果然在家養了大半年,才勉強下地,家事雖再不敢插手,但臉色頗爲難看,對着媚娘她們也是惡形惡狀,可能想到麗娘許給了賀蘭將軍家,於是對她還算溫和。我小心的爲他選了一門親事,兒子是指不上了,孫子還是要的。但每月我還是有幾日會與婆婆一起上山住幾天,我不喜歡家裡的氛圍,我喜歡躺在士彠的墳邊跟他說話。那似乎纔是我最輕鬆的時時候吧。我靜靜的享受着暴風驟雨前的平靜,我知道一切將從媚娘入宮時開始。

孝期一過,賀蘭家便派人詢問婚期,想想麗娘才十五歲,但用他們的算法應該算十七了。我想想,算了,嫁吧!籌備半年,把該教都都教了,裝上豐富的嫁妝把她送上了花轎。前一日麗娘在我懷中哭了很久,我擡起她的臉看着還稚氣未脫的樣子,我都不禁傷感起來。

“怕嗎?”

“怕!”她說得可憐兮兮的,我不禁笑了,點點她的鼻子。

“那娘跟他們說不嫁好了。”

“娘!”

婆婆都跟着笑了起來,“鬼靈精!夫家可不比孃家,不過你娘教得好就是了,你嫁到皇宮裡奶奶都不擔心!”

“那我呢,那我呢?”薔兒跳起來問道。

“你嫁到祥嫂家去,我都害怕!”婆婆順口說道,我愣了一下,想想是啊,我怎麼沒想到。

“爲什麼,祥媽媽喜歡我,疼我!”

“好吧,明兒我問問祥媽媽要你不!”

“要的,要的,祥媽媽一定要我的。”薔兒不依了,似乎馬上就要去找祥嫂問個明白。

“祥嫂倒是不錯!”媚娘沉默了很久了,突然說道。我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婆婆愣了一下,看看薔兒,想了想,搖搖頭,但沒說話。

夜了,麗娘跟我睡,我們都睡不着。

“娘,我會好好的,將來我來接你。”她突然說。我看着她,想想笑笑,輕輕的拍拍她的臉。

“能欺侮你孃的人還沒生出來。”我想想,“麗娘,娘把薔兒許給祥嫂家的小釦子行嗎?”

“爲啥?”

“因爲薔兒沒你和媚娘聰明,再說娘想把薔兒帶在身邊,看她笑呵呵的活着行不。”

“可是……”

“麗娘,以後你就會知道娘爲什麼要這麼做了。”我笑笑,想了一下,“麗娘,你……你還記得你親孃嗎?”

“我親孃就是您!”她別過頭去,她不想談這個話題。我把她的頭扳過來。

“傻話,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着,我想,如果還活着,看到你嫁人還不知道得怎麼高興呢!可惜咱也不能去打聽,不能問。”我摟着她輕輕嘆道。

“她走時哭得很慘。”我懷中的小人低聲說道,我沒作聲,抱着她,任她默默的流淚。等她哭夠了,繼續說道,“娘,我喜歡你,真的,你真心的疼我和薔兒,你比她脾氣好,不會摔東西,也不會怕弄髒衣服而不讓我們去抱她,我好像都沒見過她笑。”

“那麼點的孩子,怎麼會記得這麼多?她可能那時心情不好,你別學她。娘這麼多年教你這麼多,其實就想告訴你,沒什麼事可怕的,也沒什麼事你解決不了,好好的面對就行了。”

“把薔兒許給小釦子吧,祥媽一定很疼薔兒。”她有些倦了,快要合上眼睛了,但努力睜着,“那媚娘呢?”

“她脾氣那麼差,誰知道呢?”我嘆了一口氣,這是真心的嘆息。

她就呵呵的笑,想想說,“媚娘挺好的,爹多喜歡她啊。”

“你爹當媚娘是兒子在養,養到後來自己都怕了,你纔好,從小就聽話。要是娘有兒子,你們可不用這麼受罪了。”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對她笑笑。

“娘心裡還是最愛媚娘,娘對媚娘不客氣。”她幽幽的說道,我想這十多年來,也許這是她心底裡的話吧。

“娘對你客氣?小壞蛋,娘真是白疼你了。”我拍她的臉,“媚娘給過娘好臉嗎?娘憑什麼給她好臉?不過媚娘疼你、疼薔兒,你看,她就想到要把薔兒許給祥嫂家,一世兩姐妹,好好的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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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終於睡着了。看着她的小臉,我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這一世的兩姐妹到底是個什麼緣分?

喜事辦得很盛大,賀蘭家也鄭重其事,仔細看看來迎親的賀蘭越石,看來賀蘭將軍兩年的努力操練還有點結果,看上去是硬朗了點,看他笑成那傻樣,我鬆了一口氣,不管幾年,麗娘總算幸福過。上轎前她再次拉着我的手,帶着哭喪着臉腔說道,“娘,你要去看我!”

“知道了!”我心裡酸酸的,這在我們那兒還是孩子啊,卻真的嫁了!回頭看着賀蘭越石,“姑爺,麗娘還小,你可要善待於她。”

“我……小婿知道,小婿一定會!”他漲紅臉保證着,我輕輕的對他施了半禮,他慌忙長揖在地,婆婆在一邊捂嘴偷笑。

麗娘終於送走了,家一下子靜了下來,突然覺得少一個人,竟然就覺得空蕩蕩了。

晚飯後,我把祥嫂叫到了書房,想了好一會兒,看着她,她跟我十多年了,看我這麼笑,有些害怕。

“夫人,您有話就說吧!這麼笑,嚇着老奴了。”

“小釦子喜歡什麼?”我皺眉喝了一口煎茶,祥嫂看我痛苦成這樣,搖頭,遞給我一碗水,把煎茶拿過去喝了。

“您真是怪,這茶做得多好,就您不愛吃。”她邊吃邊抱怨。

“你也知道我不愛吃了,那還天天給做?問你話呢,小釦子喜歡什麼?”人果然不能寵,看看祥嫂這樣,完全沒點奴才樣了。

“他能喜歡什麼?蒙老爺、夫人愛惜,總算陪着少爺、小姐們唸了幾天書,沒當睜眼瞎,不過他好像不怎麼喜歡讀書,對了他喜歡當木匠,前兒才被他爹打了一頓。沒事不學好,把好好的棗樹給砍了,說做凳子。我還指着那棵樹給孫子弄棗吃呢!”祥嫂發着牢騷,小釦子算是祥嫂的老來子,和長子差了十幾歲,和麗娘一樣大,算算也十五了。

“木匠?”我一口水噴了出來,這也和我的期望值差太遠了吧?

“就是啊!您說,咱家幾輩子都在武家,日子也過得不錯,改明兒討個差事,做什麼不比當木匠強?”祥嫂一邊麻利的給我擦嘴,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