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莫白聽到王瀟談到了葉月,他立刻收起了笑容,轉而面色陰沉。葉月的事,對他來說是一件極大的恥辱,他嚴格命令校醫部保守秘密,要是這件事泄露出去,自己的聲譽算是要毀一大半了。
葉莫白閉口不答,只是點了一根拇指一般粗細的雪茄,含在嘴裡。王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因爲葉月的那份病例文件他看過。葉月得的是叫做黑斑的性病,作爲父親的葉莫白必定以此爲恥辱,但是這又跟他逃脫不了干係。
自從在葉月很小的時候,他就讓她獻身給自己的領導。因此導致了,葉月在身體方面的不羈。而葉月自己也不自覺的養成了靠肉體,爲葉莫白謀取利益的手段。在上位和保護女兒的兩難之間,葉莫白選擇了默許,這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
強虎知道了之後,立刻選擇了跟葉月解除婚約。葉莫白想着靠結親方式,拉攏強梁,也因爲這個被打亂了。
曼柳端着茶,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見兩個人沉默不語,想着一定聊到了葉月的事。
“聊了這麼長時間肯定是渴了,所以默默的等着喝茶是吧。”
“是啊,瀟瀟,喝點茶吧。這茶你平時可是喝不到的。”
“那我得喝喝看,嗯!義父,這茶我還真喝過。”
“哦?說說看這是什麼茶?”
“這是茶叫作雪茶,一般長在海拔三千到四千米的雪山上。它口感香滑,先苦後甘,還有靜神養元的功效呢。”
“吼吼,你知道的還挺多。你喝過,是因爲你的老家那邊就有這種茶吧。”
“是的。義父這是我在乾縣並地所有的細節報告,您看看。我就先回去了。這茶我下次來再喝。”
“等一下,要是哪天你想抽空看他。把這個通行證帶上。還有不要在面前提起我!”
“記下了。我先走了,曼秘書,義父。”
王瀟出了政務院,慢悠悠的走在鵝卵石鋪的小道上。凹凸不平的,小石子硌的腳心又疼又癢,這樣的感覺讓他非常享受,這樣的他可以不用去揣測葉莫白的話,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假的。他閉上了眼睛,憑着感覺在鵝卵石上面,緩緩的挪動着步子。這樣的話,可以排除一切感官帶來的干擾,盡情享受着鵝卵石帶來的歡快。
閉着眼睛的時間越長,內心產生的恐懼會越大,因爲他也不知道下一步會踩到什麼,被絆倒,撞到樹,踩到水...等等都有可能,不僅僅是外界的障礙物會讓人感到害怕,自已的方向感迷失,身體平衡力失衡,更讓自己的每一步像走樓梯踩空一樣。
很少會有人這樣測試自己,因這樣看上去像一個無聊的傻子。反過來說,只有把自己當成傻子,纔會這樣測試自己。
王瀟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在最恐懼,快堅持不住要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選擇收回前進的那一步,站在原地。調整好心態繼續挪着步子向鵝卵石小道的盡頭走去。
這就是他正在進行的生活,眼前的一切都是看不見的,只有自己走的每一步,自己最清楚。清楚的知道,每一步的一收一放重量,清楚的知道,戳中腳心的是疼是癢,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是睜開眼睛沉浸在虛假的世界,還是在黑暗中繼續忍受恐懼把路走完。
王瀟已經走了很長時間,他邁出的最後的一個步子,終於沒有鵝卵石硌腳的感覺了,他堅信這就是小道的終點。想到這,他甚至有點小小的激動。最後的一步,必須要有儀式感的,迎接它的到來。王瀟微微半蹲,縱身一跳。“噗通”一聲,跳進了荷花池。
“哈哈,月月。這個胖子真有意思,今天出來散心,沒白出來。哈哈哈...”
“護士姐姐,別笑了。去把幫他一把,把他拉上來吧。”
原來,一個護士正推着坐在輪椅上的葉月出來散心。她們在遠處看見,一人奇奇怪怪的,走起路來歪歪扭扭,還一副沉重正經的樣子。這引起了她倆的好奇心,就慢慢朝這邊走過來。然後就看見王瀟在閉着眼睛走路,尤其是他一擡腳一收腳,每一步都像在做生死攸關的思考一樣,看起來格外的滑稽。
她倆從遠處繞過來,這個時候王瀟已經停在荷花池的邊上了,看着他這池子邊上手舞足蹈的,也沒明白他在幹嘛。然後看他縱身一躍,緊接着大叫一聲。
王瀟從水池裡爬出來,渾身淤泥,溼漉漉的,從頭頂到鞋子不停的在往下滴水。水漬和泥沙模糊他的視線,他看不清面前的人誰,他也不想讓她們看清自己是誰,更不想聽到下面的冷嘲熱諷,於是轉身就想走開。
“唉,你把這條毛巾拿去擦擦吧。咳咳...”
葉月剛說完一句話,她的病態就表現出來了。這樣的人,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哪來嘲笑人的力氣呢。王瀟轉身接過毛巾,擦掉了頭上和臉上的污漬。然後,走到荷花池邊,把毛巾洗了洗,又順手從池子裡摘了一朵荷花。
“謝謝你,毛巾還你。這朵荷花送跟你,祝願你早日康復,再見。”
王瀟把毛巾,和荷花遞給面前這個,頭髮鬆散,面色蒼白而一臉黑斑的病人。她艱難的露出微笑,伸出雙手接過花和毛巾。王瀟還以微笑,然後轉身離開。
“月月,逛了一圈了,我們該回去休息了...”
“月月”這兩個字像無數根針,瞬間扎向了自己的全身。王瀟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兩個人。坐在輪椅上的那個人,像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鬆弛皮膚上全是黑斑。她說話低沉無力,目光渙散,毫無活力。自己怎麼會把她跟葉月聯繫在一起呢。王瀟搖了搖頭,笑了兩聲。
“月月,同名的人太多了。我卻在這自己嚇自己...月月。”
王瀟大腦猛一昏沉,呼吸立刻變得基礎而艱難起來。那個護士明明才二十多歲,她怎麼可能會叫一個比自己大跟多的人,叫“月月”。王瀟默默的跟着,她倆。
“月月,剛纔那個胖子真有意思。像一個一本正經的傻子...”
“護士姐姐,別那樣說他了,我看他倒是心事重重。他可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排解苦悶。我們不應該笑話他。”
“但是,他那個樣子確實很好笑...有人會爲了排解苦悶,選擇現在河邊跳一段舞蹈,再跳河的嘛?不,不是跳河,是跳小池塘,這樣比較安全。你在重症室裡待這麼久,很難得看到這樣有趣的場景,就別想的那麼壓抑了嗎。你今天,看到就是一個傻乎乎的胖,在做傻乎乎的事情。”
“哈哈哈,聽你的。他就是一個,傻乎乎的胖子...”
王瀟聽着他們的對話,一邊笑,一邊忍不住的流淚。他得趕緊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這是一個很難得,與她接近的機會,錯了這次。那他還有什麼理由用新的身份去接近她呢?
“月月,你看。剛纔那個,傻乎乎的胖子,跟在我們身後呢?”
“是哦,我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人,蠻有意思的。”
“喂,你跟着我們幹嘛呀?”
“我,我迷路了...”
“迷路?哈哈哈哈,你剛纔掉進池子裡,腦子不會進水了吧。在這個方還能迷路?”
“我剛來這不久,還不太熟悉。嘿嘿...”
“咳咳...你住哪。我們跟你說方向,你趕緊回去吧,別生病了。”
“我住哪個舍區,我也忘記了。不過,不要緊。你們能跟我簡單的介紹一下這裡嗎?我相信,在你們的介紹的過程中我會想起來的。”
“我們住的地方叫舍區,一共有七個,它們順着這條路直走,第三個路口左拐,那有七棟樓房。像教學室,武操場啊,它們在...”
這個女護士,講着校區的佈局。王瀟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甚至還覺得她不停打說話有點煩人。但是,也沒別的更好的理由,這樣近距離的跟她們在一起。女護士,講了一會之後,忽然“哎呦”喊了一聲。她趴在葉月耳邊講了句話就跑開了,可以看出,她是急着去上廁所。
王瀟趁着這個機會,推着葉月繼續走着。
“我覺得我,好像,見過你。或者我們認識。”
“沒有,我昨天才來這裡的。”
“你不用說謊的,我這麼一個快離開世界的人,早就把所有的事,拋下,放下了。你不用擔心我...”
“我沒騙你,我是昨天才來這裡的。”
“你知道我們是要回醫療室,我們走的,這段路就是回那的路。你還說,你對這裡不熟悉。”
“對不起,我找的藉口很笨拙...被你一眼就識破了。我一直在找理由,找藉口接近你,但是我...”
“好了,你不用說了。”
葉月突然變的有些激動起來,她對身後的人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熟悉到能認定他的身份。這個時候,她拒絕知道真相。她寧願相信他就是一個新來人,這樣會讓自己好受一些。
因爲任何一個人,都不願意在這樣的狀態,讓熟悉的人看到,更何況萬一是他呢。
“我相信,你是新來的了。你要想接近我,請不要說起你任何過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