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纔不會被女孩子欺負呢
當於老師在放學前宣佈我將擔任體委職務的時候,班級裡掀起了軒然大波(友情提示:不是宮彩彩的大波)。
單純地表示擔憂的有之:
“喂,讓他這種人進班委會不要緊嗎?他連青梅竹馬的小芹都要欺負啊!”
“是啊是啊!想當體委說不定又是想出什麼壞主意來了吧?”
“不過有點奇怪啊……於老師被葉麟脅迫不稀奇,可班長怎麼也不管呢?”
還有一些爲牛十力鳴不平的:
“憑什麼不讓牛哥上啊!比體力牛哥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可是牛十力不是已經擔任了物理課代表了嗎……”
“兼職唄!宮彩彩不是也是學習委員兼生活委員嗎?就算需要再加一個男體委,也輪不到葉麟啊!”
“對!支持牛十力,打倒葉麟!反對政治黑幕!我們要求全民公投!”
當然也存在像曹公公那樣,惟恐天下不亂的:
“師傅幹得好!有你給大家撐腰,以後我們在二十八中就可以橫着走了!”
“咦,聽上去有點道理啊?別的班打羣架不淨是體委牽頭嗎?咱們體委是女的還被別班笑話過呢,葉麟這麼能打的人要是當了體委……”
“打羣架什麼的一年能碰上幾次?倒是以後只要一提咱們班的體委是誰,運動場地就沒人敢和咱們搶了!”
處於漩渦中心地帶,被認爲是體委職務有力競爭者的牛十力,並沒有公開發表任何意見,我只是直覺地感到他比從前更恨我了。
小芹則完全是局外人,聽說我突然當起了體育委員,她忽閃着兩隻大眼睛,不明白這會對我以後的校園生活帶來怎樣的影響。
“葉麟同學,葉麟同學!爲什麼四眼田雞同學用很可怕的目光看着你啊?”
你別給人家取外號好不好?牛十力雖然是四眼沒錯,可是人家身強體壯,又豈是田雞(青蛙)可以形容的?至少也是一隻牛蛙啊!
至於牛十力不喜歡我的原因要多少有多少,比如我期中考試的物理成績比他高一分,體育課上又在引體向上方面和他較勁,現在我也成了班委會一員,而且體委相對於課代表,似乎更接近班委會的權力核心,至少會有更多的工作分派到我肩上。
具體說來,就是充當苦力,去體育器材室搬運鉛球、槓鈴和跨欄架?
“葉麟同學會加入班委會嗎?”小芹歪着腦袋做出嚴肅思考問題的樣子,“我聽說班委會這東西,好像被稱作是朝廷的鷹犬啊?”
誒?別看你沒上過幾年學,總結得倒挺好啊?不過我是沒興趣給校領導當飛鷹走狗的,而且舒莎已經佔了鷹的位置了……
等等!隨便把鷹分配給舒莎是不是太草率了?這麼一來我不是隻剩下狗可以選了嗎?我這隻叱吒風雲的鐵血孤狼,憑什麼被舒莎馴服當一條沒出息的看門狗啊?別小看人吶!你付得起養狼的代價嗎?喂不飽的話狼可是要吃人的!
我本以爲擔任體委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大的挑戰,從前的害羣之馬一下子成了維護秩序的那一方,這簡直像是水泊梁山被朝廷招安那麼大的改變。
不曾想,跟我即將面對的驚濤駭浪相比,這點改變根本就不算什麼。
回想起來,這件改變我命運的事,真正發生的時間點應該是在上週五,也就是我和小芹等人去看電影的前一天。
那天非常地普通,我只是把小芹忘在我家裡的校服、運動鞋,還有內衣,用三層黑塑料袋套住,小心謹慎地還給了她。
“那個……其實內衣可以不用還給我的……”
我清楚的記得,當時我用嫌棄的表情狠狠地打擊了小芹的花癡行爲。
唯一有些不太尋常的,是曹公公又代表曹導演來找我,問我願不願意在微電影《血戰金陵》裡面出演金陵惡少的青年時代——反正現在的演員“憂鬱哥”吳升,是曹導演當時照着我的面貌挑來的,別說出演青年時代,化化妝直接冒充他本人也沒什麼問題。
曹導演之所以有這種想法,是因爲憂鬱哥演技雖然還不錯,但是身上沒什麼肌肉,對於一個功夫片來說總覺得缺點什麼,曹導演希望我能客串一下,順便lu點肉吸引一下眼球。
我總覺得曹導演還是沒有放棄讓我成爲A片男優的想法,而且我對於他所謂的“希望我展示肌肉”的說法深表懷疑,誰也不能保證曹導演希望我露肉的地方,到底是打戲還是牀戲。
見我興趣缺缺,曹公公說了一句讓我現在想起來很奇怪的話:
“掌門大人,您別把話說死啊!這種機會有些人想要還得不到呢!您想啊,要是觀衆肯捧您,您以後飛黃騰達成了國際巨星,不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氣死那些從前對您不好的人了?”
“誰對我不好了?”
“那個……弟子我就是隨便一說,您別生氣,我就覺得,師傅您要是出了名發了財,您那個跑到美國去的沒良心的老孃,不就會追悔莫及了嗎?”
我承認我當時心念一動,覺得曹公公給我描畫的未來挺值得期待的。
其實我對於拋棄我的生母,感情上未必有多少深仇大恨,因爲我沒愛過她,所以談不上有多恨她。老爸卻更有理由恨她,但是那個沒用的、常常喝醉的老爸,恐怕仍然在心底的某個角落,爲我的生母留下了一塊不容侵犯的聖地。
對了,我連自己的生母叫什麼都不知道。
老爸可能跟我提過,但我忘了。
可能是我本來就不善於記憶人名,也可能是故意忘掉的。
我覺得自己不在乎她,除了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以外,她的生命跟我沒有任何交集,就好像懷胎十月的意義,只是讓我們這對生物學上的母子緣盡於此。
但是今天曹公公突然提起她,讓我發現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在乎她的。
至少,在短得不能再短的一瞬間,我幻想着通過銀幕這個工具,讓她知道我和父親過得很好,沒有她也能過得很好。
在週五那天,不經意地提起這個拋夫棄子的女人,似乎是一種很不吉利的預兆。
但是當時的我完全沒發現即將靠岸的風浪,在家裡吃過晚飯之後,仍然例行公事地對着小芹留下的飯煲(內有竊聽器)說着各種各樣的胡話,讓老爸以爲我腦子抽風犯了神經病。
然後艾米就給我打來了電話。
她先是責備我那天沒有親自把奧巴馬送回去(因爲我和班長遇上了跟蹤的流氓),又問我有沒有跟小芹分手,最後才提起她打電話找我的真實目的——抄聖經的練字方格本存貨用光,她需要新的了。
不光是存貨用光的問題,原本檢查練字稿的日期是設在週六,這次因爲艾米的媽媽週六要談合同,於是就把這次的檢查提前到週五了。
提前?提前了你還不早說!你看看現在已經幾點了啊!尼瑪現在已經快晚九點了啊!
你媽媽不是每次都要求你在晚十點把練字稿傳真過去嗎(中國的晚十點正好是美國的早上十點)?只有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我上哪裡找人給你抄去啊!
而且就憑你和小芹現在的關係,她如果知道抄聖經是幫你的忙,肯定會扭頭不幹吧!
“我不管!反正男僕要負責想辦法!”
對於我沒有和小芹分手,艾米似乎相當不滿。
當時距離我使用艾米的信用卡幫剛哥支付醫藥費,根本沒過去幾天,我完全處於“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狀態下,所以就算艾米對我語氣很兇,我也不得不幫她這個忙。
但是時間實在是太少了啊!把我打車去青姿學園的車程也算上的話,我只剩下半個小時不到,半個小時裡,我到哪裡去找一個跟小芹水平差不多的抄寫人呢?
想來想去,只好動用老爸這把牛刀來殺雞了。
我之前說過,老爸的鋼筆字是好到可以出口創匯的水平的。
所以爲了讓練字稿更加可信,我讓老爸用不習慣的左手來寫字,還囑咐他:“最好模仿一下六年級女生的那種水平。”
老爸對我的要求很奇怪,但是因爲我不常要求老爸幫我做事,所以他答應得挺痛快。
不過他寫起字來就沒有那麼痛快了。
看老爸寫起來那麼費勁的樣子,我才知道原來書法家故意把字寫壞,就跟我想要把自己寫好那麼困難。
老爸爲了把字寫糟,弄得面目扭曲滿頭大汗,最後把成品交給我的時候,他已經累壞了坐在沙發上喘氣了。
這字寫的還是比我好。
即使用的是左手,即使存心往難看裡寫。
尤其是寫到最後幾頁,偶爾有幾個字完全跟老爸用右手寫得一樣,筆力雄渾力透紙背,帥到不行。
希望艾米的媽媽不會看得這麼認真吧?前幾頁還是可以矇混一下的。
而且就算這個小把戲被拆穿了,後果又能有多嚴重呢?頂多是艾米挨一頓罵,從此只能老老實實地自己練字了吧?
事實證明我錯得離譜。
這個世界也錯得離譜。
在接下來的很長時間裡,我竟然要和自己的親生母親戰鬥。
她高高在上,像阿拉斯加的冰雪那樣無情,她深諳人類的黑暗面,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當她向目標邁進的時候,她的心裡不存有任何不必要的猶豫。
憐憫和同情根本就沒有在她的字典裡出現過。
她會利用任何可以拿來利用的東西,哪怕是別人對她的愛。
她獎賞忠誠,懲罰背叛,但是她不會愛,她絕不會愛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她應該就是老爸藏在舊相冊上的那個,身穿婚紗,表情高傲的女子,她應該就是將老爸的心靈傷得千瘡百孔的罪魁禍首。
我沒法不記住這個可怕的敵人的名字——她叫艾淑喬。
她是我,以及艾米的生身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