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3 班長的數學題
馬警官原本不知道我也跟攔車救狗事件有關,他管天管地,也管不了我進餐廳吃飯,所以我最初跟在他後面進了餐廳,他和他身後的小警員並沒有阻止我。
作爲緝毒警察,爲了防止打草驚蛇,馬警官是常年穿便服的,這件灰白色的風衣就是標配,不過他身後的小警員估計不是緝毒組的,看穿戴像是民警,,本來攔車救狗就不是重大刑事案件,正該由民警處理。
估計馬慧雨組織志願者去高速路攔車,救貓救狗,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因爲她和馬警官有親戚關係,又趕上馬警官今天輪休,所以警方接到報案以後,領導出於種種考慮,讓馬警官跟民警一起來了。
現在的中國,輿論壓死人,警察局長大概也是生怕這種事處理不好,讓全國警察都網上捱罵,所以特地讓馬警官出面,勸一勸自己的親戚馬慧雨,儘量讓狗販子和志願者們能和平解決問題,千萬別讓警方落下什麼埋怨。
剛纔我和馬警官打招呼的時候,已經摘下墨鏡,掛在了T恤的圓領上,此時跟在穿警服的小民警後面,進到餐廳裡來,立即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
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他們的想法,絕大多數人一定是認爲:面目兇惡的我肯定是犯罪分子,不知做了什麼壞事被警察捉住,現在正在押送回派出所的途中。
不過他們仔細一看,又發現我和小民警的手腕沒有用手銬連在一塊,小民警也專心走在穿風衣的長官後面,沒有看顧我的意思,便搞不懂是怎麼回事了。
“我都看出來那是個壞人,警察怎麼不抓呢。”餐廳邊緣的一個食客低聲跟同伴說道。
“得了吧。”同伴拍了一下桌子,“你三舅長得像好人,笑面虎,你和他做生意沒少被坑吧,現在人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班長和馬慧雨等人,坐在餐廳裡一個靠窗的8人臺上,窗戶正對着50米遠處的運狗大貨車。
之所以選擇這個位置,估計是曾氏兄弟要隨時注意志願者們除了照顧狗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異動,馬慧雨也希望能有一個可以隨時觀察外部環境的視野。
班長坐在靠窗的座位,一邊豎起耳朵聽馬慧雨和對面的曾氏兄弟談判,一邊細心地用鷹眼掃描花園廣場上的過往車輛、行人,想找出哪輛車裡裝着偷來的寵物,以及誰是曾氏兄弟的同夥。
舒莎的視力好,馬慧雨在高速公路上就見識過了,當時還拿着望遠鏡的小丁還沒有最後確認,舒莎就已經先一步看清大貨車的車牌號,讓大家做好攔車的準備了。
一直盯着窗外的班長,當然也早就發現我出現在花園廣場上,此時見我過來找她,對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8人臺的右側坐着曾氏兄弟,4個位置還剩下兩個空位。
8人臺的左側,從窗戶到過道的座位,則依次坐着班長、馬慧雨,以及身寬體胖的姓徐的富婆,她答應要請曾氏兄弟吃早飯,於是也出現在了這裡。
“哼,你們吃啊,吃這些就飽了嗎,你們怎麼不乾脆把自己撐死。”
富婆挎着高檔小皮包,着裝低調裡透着奢華,臉上哭花的濃妝倒是在盥洗池全洗掉了,面目中意外地透出一股長期吃齋唸佛的,祥和的態度來,但是一扯到狗身上立刻就偏執了。
曾氏兄弟手邊的大盤雞還剩下一半,打着飽嗝,看樣子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富婆給曾氏兄弟點的菜,豈止是早餐,可以把午餐的量也頂上,而且一個比一個油膩,除了大盤雞以外還有虎皮肘子、紅燒肉、回鍋肉、粉蒸肉……我嚴重懷疑,富婆存心想讓這倆人吃出高血脂腦動脈硬化。
曾氏兄弟那邊杯盤狼藉,班長這一邊則是隻有汽水飲料,,志願者在趕往高速公路的半途,就在車上分發了麪包充飢,所以現在並不飢餓。
“吃啊,你們不是最愛吃動物了嗎,我看你們不吃出來現世報。”
富婆時不時地損曾氏兄弟兩句,曾氏兄弟覺得富婆請客,自己並未吃虧,所以也懶得搭理,吃飽了以後專心跟管事的馬慧雨討論賣狗的價錢。
“喂,你們背後的那個‘牛總’,不是挺財大氣粗嗎,幹嘛10萬塊錢都不捨得花。”白臉的曾老六一邊剔着牙一邊問道。
黑臉的曾老大則又拿起了一隻雞腿,思考着自己還有沒有這方面的戰鬥力。
“舒莎,活狗現在的市價是多少。”馬慧雨沒有直接回應曾老六,而是雙手十指交握在桌上,像是詢問秘書一樣對舒莎問道。
班長事先早就做足了工夫,毫不停頓地答道:“冬山市本地,活狗10~13元一斤,但這是零售價,批發價的話一般只有8元錢一斤,肉狗的平均重量在20~30斤中間,計算下來,每隻狗的平均價格是200元,車廂裡的狗我們詳細清點過,原來不足200只,只有188只,就算按照200只計算,全部買下來也只需要200×200=40000元……”
我靠,班長你跑到這裡來做數學題啊,倒真是沒有荒廢你學生的本業啊,暑假也不忘學習啊。
“聽見了嗎。”馬慧雨等待舒莎說完之後,半眯着眼睛看向曾氏兄弟,“4萬元就能買下來的狗,你們卻要價10萬元,黑錢也不是這種黑法。”
“願買不買,不買我們拉走。”曾老大放下雞腿,嚷了一句,惹得餐廳裡零零散散的幾桌食客都往他那邊看。
“又是攔車救狗吧。”有食客低聲議論道,“這個月是第三回了,這些狗粉可真閒。”
“話說,要是4萬元的狗,他們真的花10塊買下來,那明天我也去運狗啊,就怕沒有志願者劫我。”
曾老六擺擺手,讓自己的兄弟冷靜一點,“大哥,你別急,咱們的損失,全得在這幫孫子身上找回來,讓我跟她們談。”
“你纔是孫子。”富婆罵道,“你們全家都是孫子。”
“操,你敢罵人……”曾老大站起來要打富婆,曾老六把他拉住了。
“大哥,這裡有監控器,別跟這肥婆一般見識,她不是請客嗎,要一瓶茅臺先喝着,你喝醉了我也能開車。”
這種服務區裡的餐廳,茅臺是不是真的不能確定,但價錢恐怕比真茅臺還貴,曾老大壞笑着向服務員點了一瓶。
“我們這裡只有茅臺王子酒,可以嗎。”穿紅色制服的男服務員彎腰問道。
“總之把你們這最貴的酒給我拿來。”曾老大敲着桌子,酒還沒喝,已經有三分醉意了。
“一瓶不夠,給他拿兩瓶。”富婆在旁邊較上了勁兒,“山西假酒最好,我非看着他喝死不可。”
服務員苦着臉道:“山西假酒我們這兒真沒有……”
我雖然走到了談判桌附近,也和舒莎交換了一下眼神,但是並沒有急着坐到志願者那一邊表明身份,而是站在稍遠處看熱鬧,想先觀察一下,事情進展到了哪一步。
馬警官大概也跟我打着相同的主意,沒有立即靠近,不過馬慧雨已經發現了他,以一種很煩他的眼神掃了一眼,讓馬警官挺不自在的。
馬慧雨曾經跟班長自報家門,說自己26歲,應該是大學畢業沒幾年,說不定還在念研究生、讀博士,參與拯救動物行動的她,儼然覺得自己是在參加五四運動,激情滿懷又愛恨分明,一擡手一投足,都顯出身負巨大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容貌上說不上很漂亮,但激情和自信爲她加了分,服裝也很輕便得體,讓人一望可知,她屬於動物保護主義者當中的“行動派”甚至“武鬥派”,,另外她的長相和馬警官的確有幾分相似,估計是親戚沒跑了。
曾老大隻顧低頭喝酒,沒發現現場來了警察,曾老六倒是瞧見了馬警官身後的小民警,看出馬警官是職位更高的便衣,此時此刻更不適合跟志願者們暴力相向了。
於是他用手指敲着桌面,慢慢悠悠地說道:“在冬山市,我們這一車狗的確只能賣4、5萬元,但是廣州不一樣啊,廣州的狗肉需求量大,在廣州白雲區,我們就賣過15元一斤……”
“那也不可能總價漲到10萬。”馬慧雨憤然道,“而且你們現在把狗賣掉,剩下的到廣州的路程就不用跑了,省下的油錢和時間呢。”
“你們買不買狗,我們都要去廣州的。”曾老六邪笑道,“我有相好的在廣州,她能幫我做的事,你們又不能幫我做……”
好哇,你敢在口頭上佔這些女志願者的便宜,你敢在口頭上佔班長的便宜,只有我能佔班長的便宜。
我心下憤怒地就要走過去嗆他兩句,沒想到馬警官臉色陰沉地先我一步走了過去,他從風衣兜裡掏出來的右手已經握成了拳頭,看架勢想照着曾老六腦袋上來一拳。
誒,你這個警察怎麼這麼不冷靜啊,你打了狗販子,妥妥地要上新聞啊,無良記者們會挖出你和馬慧雨的親戚關係,然後指責你偏袒親屬,執法不公,說不定你這個緝毒組分隊長的職務,要因此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