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好荒涼啊。”炎羽沒忍住感慨了一下。
青弗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笑了笑。一揮手，一座氣勢宏偉的石拱門憑空出現在眼前。
他領着炎羽走了進去，裡面竟然別有洞天。她跟着青弗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了一間房子前，房子外面安裝了一道門，院門還上了鎖。
青弗掏出鑰匙“咔噠”一聲打開了鎖，門有些老舊，推開時發出吱呀的響聲，彷彿一個垂暮老者骨骼發出的聲音。
炎羽頓時恍然大悟，這麼隱蔽的地方，誰能找得到啊。她也是搞不懂，堂堂一個雪神，住的地方怎麼搞的這麼淒涼。
說實話，他的家太普通了。她原以爲他家即使不富麗堂皇，也該是有些華麗的，沒想到如此普通簡單。
見她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跟做賊一樣，青弗回頭疑惑的問道：“怎麼了，進來呀。”
炎羽猶豫了片刻，弱弱問道：“那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青弗輕輕笑了笑，說道：“當然可以呀，怎麼了？你問吧。”
“嗯……”炎羽猶豫半天，有些艱難的開口道：“你不是雪神嗎，爲什麼這裡都是一片荒漠啊？”
聞言，青弗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化，他有些意味深長的看着她，沉默片刻，才淡淡開口道：“這裡，原本是一片雪山的……”
說着，他停頓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見他一直不說話，炎羽迫不及待的問道：“然後呢？”
“然後?”青弗笑了笑，說道：“然後，雪化了，就只剩下荒漠了啊。這裡向來寸草不生，所以就算冰雪已經消融，它也不會再長出來了。”
聞言，炎羽一時竟然不知道應該怎麼接下去。
青弗提議道：“走吧，進去坐坐吧。”
“嗯，這裡就你一個人住嗎？”炎羽忍不住問道。
“是啊，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青弗摸了摸鼻子，風輕雲淡的說道。
好歹是個上神吧，怎麼連個侍女什麼都都沒有呢。
“爲什麼啊？”炎羽看了他一眼，小聲地嘀咕道。
青弗沒有聽清楚，疑惑的蹙眉道：“嗯?”
“啊，沒什麼，沒什麼。”炎羽笑着擺了擺手。
青弗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釋道：“在下只不過是一個偏安一隅的小神罷了，我們與凡人不同，是不會感覺到孤寂的。我一個人清閒自在，不需要其他人。”
炎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突然反應過來，有些擔憂的問道：“那我能進去看看嗎，會不會打擾到你啊？”
“當然可以啊，你的小腦袋瓜子一天到晚想什麼呢，進來啊。”青弗愣了一下，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說道，說着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炎羽有些猶豫的點了點頭，躡手躡腳地擡腳邁了進去。見她走了進去，青弗一揮手，門在他的身後緩緩關了起來。
炎羽被嚇了一跳，一個回頭差點撞上他。
“你怎麼了？”青弗不解的問。
“這應該我問你吧，”炎羽皺着眉，一臉敵意的問道：“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你關門幹什麼？”
此刻的炎羽目光陰沉，看起來格外可怕。
“怎麼了，進來了不就應該關門嗎？在下一個人習慣了，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再打開就是了。”青弗一臉懵逼的說道。
見炎羽一直死死盯着自己，彷彿不認識他一樣。青弗無奈的打開了門，有些不明所以。
門一開，炎羽突然鬆了一口氣，彷彿剛剛溺水的人被救了水面一樣。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跟不太熟……呃，不是，我不喜歡和別人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讓我感覺有些窒息。”炎羽鬆了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微笑着解釋道。
青弗猛然反應過來，大笑道：“原來是這樣啊。”
炎羽搖了搖頭，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青弗本來憋住不想笑的，看到她這副傻兮兮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聲在安靜的庭院裡面顯得格外清晰，炎羽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沒想到現在你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啊，你哥哥還說你變了很多，我看你和以前也沒什麼區別嘛。”青弗挑眉微笑看着她。
“我沒有……”炎羽猛一擡頭，正好遇上他嘴邊的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心裡沒由來的有些慌亂，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在自己的印象中，自己總共只見過他兩次。那個時候，他就是這樣一副玩世不恭又不失溫潤的樣子，似乎什麼都無所謂，又什麼都在乎。
青弗被他盯得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怎麼了，你在看什麼？”
炎羽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我哥跟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青弗沒忍住笑了一下，說道：“就隨便聊聊。”
“好吧。”她點了點頭，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不知道爲什麼，兩個人靜靜坐着，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太安靜了，安靜的彷彿可以聽見對方呼吸的聲音，炎羽感覺有些尷尬。
她儘量輕輕的呼吸，假裝自己不存在一樣。自己已經記不起來上一次這樣和別人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是什麼時候了。
這種安靜又尷尬的情況，自己真的有些力不從心。
話說，仔細一想，自己的記憶模模糊糊，甚至連完整的片段都想不起來。她能想到的，都是零零碎碎的人影，拼湊八成映像。
見青弗一直沒有要開口說話的跡象，炎羽主動開口道：“那個，雪神大人啊，你在幹什麼？”
青弗沒有接他的話，臉上也看不出悲喜，只是隨意託着腮，不知道在想什麼。
“大人?”炎羽試探着又喊了一聲。
青弗毫無反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炎羽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衝着他的耳朵大喊了一聲：“雪神大人，你在幹什麼？”
尖利的女聲在耳邊乍然響起，青弗嚇了一跳，猛然回過神來。
“怎麼了，怎麼了?”他一臉驚恐的問道。
“沒事，”炎羽有些心虛的縮了縮腦袋，說道：“我看你一直在發呆，就喊你一聲。”
“哦。”青弗應了一聲，又陷入了沉思。
望着他惆悵的雙眼，炎羽感覺有些鬱悶。她開口道：“那個，我們來聊聊天吧。”
“好啊。”青弗爽快的應道。
接着，又沒有了聲音。
炎羽這下徹底沒轍了，她說道：“你說話啊。”
“你說吧，我聽着。”青弗轉了轉腦袋，望着她淡定的說道。
看着他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炎羽苦笑了一聲，問道：“我……我說啥啊？”
“隨便啊，你以前不是很能扯嗎？隨便說什麼就是咯。”青弗不以爲意的說道。
聞言，炎羽愣了一下，問道：“什麼以前，我們以前很熟嗎？”
青弗愣了一下，默默地轉了過去，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空氣中有一種謎一樣的尷尬。
炎羽覺得有些奇怪，她仔細看了看鄭端的臉，還是想不起來自己以前跟他有什麼交集。
最多幾面之緣而已，怎麼聽他說起來，似乎對自己很瞭解一樣。
青弗也沒有解釋，也沒有看她。只是嘆了一口氣，彷彿自言自語一般小聲地嘟囔道：“你還記得自己的多少故事呢？”
炎羽看着他耷拉着腦袋，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炎羽一頭霧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他怎麼了。
“什麼記得什麼故事？”她疑惑的問道。
“比方說，你從小到大的經歷啊什麼的。”青弗提示道。
聞言，炎羽突然愣住了。
她向來不喜歡跟別人說起自己的事情，於是本能的警覺起來，有些不悅的說道：“你有什麼目的，爲什麼要問我的事情？”
青弗無辜的笑了笑，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你怎麼能什麼都不記得了呢，我們以前明明很熟悉啊。”
“你認錯人了吧？我一直都待在天界，基本上沒有出來過，而你在北山，我們怎麼可能熟悉呢，你開什麼玩笑。”炎羽搖了搖頭，一臉不以爲然的說道。
一擡頭就看見青弗目光復雜的望着她，頓時愣住了，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那個，我們以前真的很熟悉嗎？”她弱弱問道。
青弗堅定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真的忘了嗎，那個時候，你告訴我，如果有愛的人，就應該傾盡所有去保護他，而不是用自以爲是的愛去傷害對方。”
“傾盡所有去保護他，”炎羽重複一遍，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怎麼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是我說都話，我纔不會喜歡不喜歡我的人呢，還傾盡所有去保護他，然後讓他跟別人在一起嗎，我又不是傻子。”
青弗目光深沉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知道你下凡以後經歷了什麼，既然你能這樣想，我非常高興。”
他記得，當初龍翼出事的時候，她不惜一切代價站在了他的那邊，無論誰勸都不聽。結果最後，龍翼爲了他的心上人傾盡一切。
從頭到尾，她做的都是爲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卻一直鞠躬盡瘁，樂此不疲。
看着自己愛的人爲別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擋在別人前面爲他人衝鋒陷陣。那種深入骨髓的無助感，直到現在回憶起，都會讓他感覺到刺骨的絕望。
當時自己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悔恨自己的無能爲力，悔恨自己沒有好好努力，痛恨自己沒有長成她喜歡的樣子。
“或許，我們真的曾經熟悉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炎羽收起了笑容，喃喃說了這樣一句，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青弗說。
這樣的話，自己以前似乎真的對某個人說過。只是，無論她再怎麼努力，都想不起來究竟是爲了什麼會突然對某個人說這句話。
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對誰說了這句話。
這麼會這樣呢，她雙手抱頭，一臉痛苦的蹲了下去。腦子裡突然閃現的片段，彷彿隔着巨大的霧玻璃，看不清晰。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那些都是令她非常非常痛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