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過程中,譚諺的求生意志突然強了很多,他似乎也正努力的想要清醒。
半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開了,夏晚晚虛脫的走了出來,拿下口罩。
衆人紛紛圍了過來,姚明珠神色緊張的看着她:“怎麼樣?”
夏晚晚沉默一會,說道:“譚總的求生意志很強,已經搶救過來,但是能不能甦醒還是一回事,這幾天你們家長多和他說說話,他會聽得進去的。”
姚明珠一聽譚諺無事,頓時舒了長長的一口氣,整個人也差點向後倒,黃湘靈激動的握着她的手,說道:“姨母,譚哥哥總算沒事了。”
衆人都是鬆了一口氣,唯獨除了付靜瑜。
她的神色很冷淡,就靠在牆邊,冷冰冰的盯着夏晚晚,那種眼神裡帶着一絲詭譎,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夏晚晚有些詫異,譚諺沒事,她不應該是最高興的嗎?爲什麼還露出這樣的表情?就好像一開始她就知道,譚諺不會死一樣……
白少杭越過人羣,走到夏晚晚的身邊,輕聲說道:“累不累?”
夏晚晚搖了搖頭,餘光,始終還是在看着付靜瑜,因爲她的眼神,太古怪……
衆人歡呼中,夏晚晚和白少杭越過人羣,走了出去,經過付靜瑜的身邊時,她極其小聲的說了一句:“別高興得太早。”
夏晚晚的心莫名跟着一顫,白少杭緊緊握着她的頭,冷冷的看着付靜瑜:“你最好別給我耍花樣,得罪了我,譚諺也保不住你。”
付靜瑜冷笑着,卻沒有言語。
當天晚上,所有人都在醫院守夜,姚明珠和黃湘靈坐在病牀前,跟着譚諺說着小時候的事情,希望能夠喚醒他,可是沉睡中的他,依舊沒能清醒過來。
第二天,姚明珠和黃湘靈都去休息,付靜瑜緩緩走進病房,此刻的譚諺,已經有了生命體徵,她坐在他的身邊,握着他的手:“你爲什麼還不醒來?你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迴應她的,是無邊的沉寂。
“我們以前不是很開心的嗎?高中時期,我陪你度過那麼艱難的日子,你不是說過要照顧我一生一世嗎?現在卻躺在這裡,一動不動?”
說完,她苦笑了一聲:“我忘記了,你早已經不是當初的你了,那些誓言,你肯定已經忘記,曾經陪你度過的日子,你也已經遺忘。”
話音落下,她緩緩站起身來,看着他英俊的面容,眼裡充滿了難過和悲傷。
屋裡,又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在睡夢之中,反反覆覆的一直看見那個男人和傻女人的事情,他老是夢見那個傻女人天天守在家裡等着那個男人回家,有時等到了半夜,她就睡在沙發上。
他回來了,她會高興半天,無論多晚,她都會起來說:“老公,我給你熱熱飯吧,你愛吃醋對不對,我在菜裡都放了醋了。”
男人總是一副很不厭煩的樣子:“我不想吃你做的飯,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煩人?”
傻女人很難過,可是她每次都將難過放在心裡,她說:“你不吃沒關係,我就是怕你身體受不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閃閃的,他知道,她在哭。
他知道,這是傻女人堅持給他做了三年的飯,他沒有一次回家吃。
她的淚光,就像某種催化劑,他記憶中,這個傻女人,幾乎是不哭的,所以,那天晚上,看着她哭的模樣,他的心,隱約有些發疼。
其實不過是一頓飯而已,何必哭呢?興許是不想看見她哭,他點了點頭:“好,你拿來,我吃。”
傻女人聽到這話,高興的笑了,立刻去廚房將一直熱着的飯菜端了出來,他意料之外,全是他喜歡吃的東西,他不愛吃牛排,會過敏,她之前做過一次後,就再也沒有做,他愛吃醋,所有的菜裡都有醋,他愛吃麪條、愛吃蝦、愛吃魚,都有……
他突然難以下筷,他擡起頭一看,那個傻女人,正用一種十分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於是,在她的期望中,他吃了,那一刻,內心的波動讓他有種難過的心情。
不僅僅是因爲她做的菜十分符合他的胃口,還是因爲這個傻女人,真的對他太好了。
三年了,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全是這個男人和傻女人的畫面。
譚諺的眼珠開始微微轉動。
門外,一個嬌俏玲瓏的小孩子,抱着一個玩偶跑了進來,看模樣,像是誤闖。
她綁着馬尾辮,穿着一身粉紅色的蕾絲連衣裙,粉雕玉琢的,像櫥窗裡的小娃娃一樣可愛,她跑了進來,大大的眼珠打量着四周,軟糯的聲音喊道:“媽媽,你在哪裡呀……”
小女孩在病房裡,沒有看見自己的媽媽,看見了一個躺在病牀上的病人,她緩緩走了過去,抱着娃娃,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
她看見他的右手在動,她伸出小小的手,勾住他的小拇指,奶聲奶氣的說道:“叔叔,你在玩什麼?爲什麼躺着?”
她睜着圓潤的大眼睛,看着那病人,歪着脖子打量着,她突然興起,搬來旁邊的凳子,脫了鞋子,爬上牀,蹲坐在他旁邊,說道:“你在玩什麼遊戲?睡覺遊戲嗎?”
沒人迴應她,她用手戳了戳他的臉:“我陪你玩呀,叔叔。”
她笑着,安然的躺在了他的身邊,抱着懷中的娃娃,喃喃說道:“叔叔,我找不到媽媽,我好害怕呀,我陪你玩遊戲,你可不能走喲。”
她說着,慢慢閉上了雙眼,小小的手,扣住他的右手,竟然不知不覺中,緩緩熟睡過去。
當夏晚晚去病房巡視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小柔蜷縮在譚諺的身邊,安詳的睡着,而譚諺的雙手……竟然緊緊的抱着她……
這是一種無意識狀態。
她的心,突然有些‘砰砰’的跳着,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將譚諺的手拉開,輕輕抱起了熟睡的小柔,動作輕柔,可是還是弄醒了她。
睜開眼睛,她小手緊緊抓着夏晚晚,軟糯的喊了一句:“媽媽……”
她緊緊抱着她,問道:“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了?你爸爸呢?”
“爸爸剛纔打電話呢,我想找媽媽,迷路了……”
看着她惺忪的睡眼,她捨不得責怪,只能將她抱在懷中,朝着外面走去,邊走邊說:“這是病房,小柔不能隨便亂走的,知道嗎?”
小柔趴在夏晚晚的肩膀上,看見了自己遺留在譚諺身邊的小娃娃,她伸了伸手,想要拿住那個娃娃,可是她卻看見那個睡在牀上的叔叔,緊緊的抱住了她的那個娃娃,她在想,叔叔也喜歡那個娃娃,那就給他好了。
走出病房,夏晚晚忍不住皺起眉頭:“你爸爸真是的,把你帶到醫院,又不管你了。”
小柔哼了一聲,趴在她的肩膀睡了。
沒多久,白少杭從走廊盡頭走了過來,夏晚晚訓斥道:“你怎麼回事啊,把小柔帶到這種地方來,你知不知道她剛纔趴在譚諺的身上睡着了。”
白少杭訝異的看着小柔,笑着說道:“小柔還真懂事,知道什麼地方最好睡覺。”
“別貧了。”夏晚晚瞪了他一眼:“你剛纔幹什麼去了。”
白少杭的目光微微閃躲,捏了捏她的鼻尖:“沒幹嘛,家裡來了電話,有點事需要處理。”
“什麼事那麼着急?”
白少杭的笑意微微收斂,顯得有些嚴肅:“白靖在國外惹了事,爸叫我去處理。”
白靖就是白老大,之前夏晚晚有見過,在ktv裡,曾經還對她動過手。
她忍不住皺起眉頭:“白靖又惹事?怎麼每次都讓你去擦屁股?”
結婚這五年,白靖做過的事情,夏晚晚可都是數不過來,每一次都是白少杭出手去替他擦屁股。
聽到這,夏晚晚可不樂意了,她說道:“你不能去,你要是去了,我也跟着去。”
白少杭笑着說道:“你跟着我去,那我可就沒心事做事了,我的心就天天扔在你這了,那怎麼辦?”
夏晚晚白了他一眼:“到這時候了,還貧,反正這事我不同意,你不準走。”
白少杭嘆息一聲,實在挨不過夏晚晚這責怪,總覺得心裡暖暖的,他伸出手,抱住她和小柔,說道:“好好好,不走了,好嗎?白靖就算惹了天大的事,我也不管了,讓老爺子管去吧,反正他手上那麼多資源,要給他兒子擦屁股,那還是很容易的。”
聽到這,夏晚晚點了點頭:“這就對了,你啊,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帶着,白靖老是這樣,都三十多歲了,做事不經大腦,再這樣下去,你乾脆做他保姆算了。”
聽到她如此義憤填膺的回答,白少杭忍不住親了她一口:“你啊……讓我說什麼好,你對我越來越好,我可是會有愧疚感的。”
“你有愧疚感?”夏晚晚笑了笑:“你能有什麼愧疚感?”
白少杭笑着,並沒有言語,目光幽幽的望着病房裡的譚諺,帶着笑意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