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有鬼

我沒有再見過張致雍,卻聽說了李翠華的消息。傳說,她在進去之後,用一把磨光了的牙刷柄,幹掉了自己的生命。

再想起來的時候,我也是唏噓的,我想,這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十八歲時爲了一個男孩誤了一生,在背後兢兢業業十七年,等到三十五歲青春耗盡,得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誰能接受得了?

李翠華沒有其他的親人,也沒有人來認領她,想了想,我便去了。罷了,不管那些前仇恩怨,就當做她在最後時刻,用自己的命,來爲我訴冤屈的回報吧!

我給她找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與她那個兒子葬在一起,我想,她應該是滿足的。

我帶着閨女去給她獻過花,不管以後怎樣,至少現在,不想這個可憐的女人走的太寂寞。

“媽媽,這裡面是誰啊?”小女孩仔仔細細研究墓碑上的名字,卻發現,她根本不認識這是誰。

“這是一個可憐的女人!”我嘆了一口氣,牽了女兒的手,柔聲笑道。“走吧,咱們回去吧!”

我說的回去,是回去冉氏。不得不說,張致雍真的是天生的商人,如果他沒有投身在貧窮農家,沒有走歪門邪道的話,他或許真的大有作爲。不過一年沒回冉氏,現在看看財務報表,業務與從前相比又增長了一些。

他走的時候就算是毫無預兆,冉氏的一切,也沒有紊亂的痕跡,各方面都各司其職,看來,他這個領導,還是很得人心的。

我強迫自己看了一天的報表,看這些運營狀況,等到日落西山下班,卻揉了揉發痛的眉心,覺得頭昏腦漲。我站在窗戶那裡,直到真正的身處這個嘔心瀝血的位置,我才知道,這個位置是有多麼的累。或許,以我有限的經驗,不能理解那些人爲什麼拼死拼活也要坐到這個老闆椅上來,真的有那麼好坐嗎?

我有時候也會想起以前的生活,做做點心,看看書,逗逗女兒,準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其實那樣也很好哇。

我確信,等我回去,估計又是抱怨的一天。

晚上七點,我這才下了班,牽了女兒的手,準備先去吃點東西再回家,出了辦公室的門,卻發現,冉氏來了個不速之客。

小姨牽着方碧瑤的手,站在辦公室門口,我開門的時候,剛好跟我面對面,看得出來,他們是在猶豫。

“你們有什麼事?”我的眉毛跳了跳,掃了一眼正在工作的投過好奇眼神過來的員工,皺了皺眉,把他們放到辦公室裡來了。“進來吧!”

“有什麼事直說吧!”我坐在椅子上,仰躺着,好以整暇看着她們,或者說,是看着方碧瑤吧!看得出來,一直躍躍欲試的有話想說的人,是她,不是小姨。

“你有沒有想過要救他?”方碧瑤開口,第一句話就嚇了我好大一跳。在我震驚的眼神裡,她不急不緩,繼續說。“佳姐,求你了,求你了好嗎?你知道的,死緩可以變成無期,無期可以變成有期,有期可以保外就醫,他還是有救的啊!”

“哦?你知道的這麼清楚。”我挑眉看她,看了半響,驀地開口,大聲吼道。“那麼,你憑什麼以爲我會救他嗎?就憑他處心積慮來算計我家?就憑他搶了我的公司?就憑他三番兩次置我於死地?你說,給我一個救他的理由!”

或許是我以前脾氣一向很好,直到我吼出來的時候,在方碧瑤的眼睛裡,纔看到一點點的震懾。她放佛絲毫不怕我,彷彿也已經視死如歸,她的眼睛是空洞的,空洞的,男人走了,就什麼都沒了。

我看到她跪下來,靠着椅子腿哀求我。我聽到她哀哀悽悽的聲音。“憑什麼呢?能憑什麼呢?他那麼壞,能憑什麼呢?可是,你們是四年夫妻啊,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壞是壞,當年寵你的時候,是真的寵你啊!”

有女人的手,放在我膝蓋上,不斷的哭,不斷的。

我覺得難受,這種難受,不是因爲張致雍,而是來源於我的表妹。張致雍都這樣了,就算我曾經對他有過情誼,這些情誼都在連日的對立裡消耗殆盡了。我難受是因爲我的表妹,都這個時候了,還對那個不應該的男人執迷不悟,這樣,真的好嗎?

我沒有說話,只用手捂住自己的臉,輕輕的啜泣。我說:“碧瑤,何苦,何苦呢?這個男人不值得,放開吧!放開了,你還有一條生路!”

我摸了摸方碧瑤的頭,忽然轉頭看向小姨,吼道。“小姨,她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嗎?”

“這個傻孩子,我跟她一起來的時候,不是這樣說的啊!”小姨也是熱淚盈眶,看得出來,蒼老了很多。她湊上前來,顫巍巍的說。“我是跟她說,既然那個男人不在了,就死心,來跟你道個歉,以後就算不能做好姐妹,也不要做敵人。”

“我不稀罕,不稀罕,我只要他,只要他。”方碧瑤怪叫,聲音尖銳,直起身來,推開小姨,徑直衝了出去。

小姨跟在後面喊,想去追,我無奈的揮揮手,喪氣道。“去吧!不讓她想通,做什麼都是吵架!”

就這樣,張致雍不在了,李翠華死了,方碧瑤瘋瘋癲癲的,小姨也老了,曾經傷害過我的人,一一以這樣的景象呈現在我面前,我心裡卻沒有復仇的快感。復仇的意義到底在於什麼呢?我也不知道。

拋開了這個小插曲,我繼續去做我沒做完的事,帶着女兒去吃晚飯。

這一夜,我睡不踏實。

第二天,早起送小雨去了幼兒園,就去了公司辦公。沒辦法,就算我是一隻菜鳥,公司還得有人坐鎮,是不?

中午的時候是隨便吃點的,我在公司裡悶得慌,開車去找餐廳,但是,我絕對不會知道,就這麼一個意外之舉,就讓我發現了一件事。

我在一個比較偏僻的餐廳裡,看到了簡瑤,她跟一個男人在吃飯,只是,這個男人,卻不是單政。

他們的動作很親暱,面對他的時候,簡瑤是笑顏如花的。我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我記得,在單政面前,簡瑤不是吃癟就是生氣發火的。我也隱隱想起,單政很久以前跟我說過,他根本就沒碰過簡瑤,簡瑤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那麼現在呢,孩子的生父其實是這個男人是嗎?

我總覺得我要做點什麼纔好,於是我也真的做了點什麼,我拿出手機,偷偷拍了照。簡瑤那邊絲毫沒有知覺,我想,她大概不會以爲在這麼偏僻的餐廳也能遇到熟人吧!

爲了以防萬一,我趕快把照片傳到qq上,有了備份之後,才收了手機吃飯。沒辦法,別說我耍陰的,這一招,就是以前防張致雍的時候學到的。

我沒心思吃東西了,飛快的吃完飯,跑出去。就在我跑向自己的車子的時候,正準備拉車門,後面卻有一個男人,拽住了我。“小姐,請把你的手機借給我。”

我回頭一看,正是跟簡瑤一起吃飯的那個男的,明明長得還不錯,凶神惡煞一張臉,此刻他沉着臉,看起來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什麼手機?”我還要裝傻。

他卻不依,把我衣領一提,惡狠狠道。“別跟老子玩花樣。”

我見他來真格了,也有點怕,畢竟,我到底是個女人,跟他怎麼樣都是我吃虧。

我掏出手機,飛快的用力的扔向遠處的路面,他一愣,趕緊跑過去,我趁着這個機會,趕緊開門上車,我要跑,必須跑,搞不好得捱揍。

無奈,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的緣故,越着急,卻無奈,那車子就在我眼前,我慌慌張張的,車門都進不去。等我折騰一下終於進去,還來不及啓動,那男人也終於發覺了,跑回來,在我啓動之前擠進車門來。

他帶着我,強迫着我,強迫我把車開向郊區。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他停下來,把我拖出車門。

特麼的,我沒算錯,這個男人真的是會打人,打女人的。特麼我都把手機給他了,他還把我揍了一頓。

“記住啊!”以後不要多管閒事。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扔下這句話,他就走了。

等他走後,拖着病痛的殘破的身軀,我有些無奈。特麼下手真狠,把我當男人使了,全身都是傷,車都爬不上去,更別提開車回去了。我扭頭,看了一圈這個鳥地方,特麼的,一望無際的麥田,根本沒人。

我有些無奈,同時,也有些欣慰。

如果,這個男人真的因爲我拍了一張照片惱羞嗔怒的話,那麼唯一的原因,就是他跟簡瑤之間真的有鬼。

我受了傷的嘴角,也不由得擠出了一絲笑容來。還好,還好我留了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