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間寬廣的廳堂,似乎在舉辦一場盛宴,先是歡慶的盛宴,接着又變成死屍的盛宴。
房間沒有一個活人,似乎場景宴會的人都被殘忍屠殺,殘屍東倒西歪地趴在傾倒的椅子和劈爛的高架桌邊,鮮血在桌面、地板上凝固成黑色的水窪。
有人被砍斷手腳,黑色橡木桌上,無主的手掌緊握着血淋淋的杯子、木勺、烤鴨和麪包。有人失去頭顱,身子歪在一邊,頭顱皮球一般在地上咕嚕嚕滾動。
大廳上首有一木椅王座,上坐一位可怖的狼頭死人,它頭戴一頂鐵冠,身前橡木桌上擺放麪包片、餐盤、酒杯、酒壺、刀叉、燭臺......
很奇怪,它右手握着一條羊腿,好似國王握着權杖。
讓人毛骨悚然的是,與之前侏儒無視她不一樣,狼人的眼神緊隨丹妮,神色複雜,似在發出無聲的控訴。
“血色婚禮!”丹妮瞬間明白這個場景代表什麼。
丹妮非常激動,第一次的,她確定自己看到了未來。
血色婚禮還有一兩年纔會發生,而她此時便看到了結局。
“活該!”她對羅柏喊了一嗓子,便轉頭走向下一個房間。
丹妮不知道的是,第二天一大早,剛完成囈語森林大捷的羅柏史塔克被噩夢驚醒了。
“母親,我昨晚夢到一個人。”早餐時,他面帶困惑地對卡特琳說道。
兒子剛俘虜了詹姆·蘭尼斯特,公爵夫人心情還算不錯,柔聲問道:“夢到誰?”
“一個奇怪的少女。”
“奇怪?”
“她穿着很漂亮的古怪裙子(旗袍),揹着個竹簍,竹簍裡還有一條黑龍。”少狼主疑惑道。
“龍已經在一百多年前便滅絕了。”凱特琳道。
“那個女人不比我大多少,銀色頭髮,紫羅蘭色的眼睛,很像一名......”羅柏自己也非常不確定,“坦格利安!”
“這個年齡的坦格利安少女......倒的確存在。”凱特琳的面色嚴肅起來,“瘋王的女兒,丹妮莉絲·坦格利安,聽說她一年前嫁給了多斯拉克馬王。你可看清她的樣貌,長得怎麼樣?”
“很美,比...比珊莎更美,比瑟曦·蘭尼斯特也更精緻,還更有活力。”他說道。
“那還真有可能是她了,坦格利安家族每個人都具有絕頂的容顏。”凱特琳點點頭,問道:“你怎麼夢到她了?難道......也不對,你即便年紀大了,開始對女孩有思慕之心,可她...你都沒見過她。”
“我不知道,但昨晚的夢讓我產生身處七層地獄的恐怖感覺。”羅柏眸中精光一閃,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戰勝了蘭尼斯特,而拜拉席恩又不允許北境與河間獨立——畢竟兩地加起來佔據大半個維斯特洛。
我可能會與拜拉席恩再打一場,如果我再次獲勝......如果艾林谷的萊莎姨媽出兵幫我......她最恐懼蘭尼斯特,並不怕拜拉席恩,所以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合力北境、河間地、艾林谷三大王國的諸侯,你打敗了拜拉席恩,然後你掌握了鐵王座,最終取代死去的勞勃,會成爲丹妮莉絲·坦格利安最大的敵人。”凱特琳順着兒子的思路說下去,“如果她真的有龍,或者類似龍的手段,比如十萬多斯拉克咆哮武士,你八成不是她的對手。
而她是瘋王的女兒,繼承他的瘋狂基因也不爲奇。
被如此瘋狂而充滿復仇之心的坦格利安打敗,你完蛋了,我們北境也徹底完了,那樣的結局比下七層地獄更可怕。”
“她可有對你說什麼?”凱特琳緊張起來。
“‘活該’,她冷酷地對我說,‘活該’。”羅柏臉色發白。
“啊!那肯定沒錯了。”凱特琳驚呼,“一定是你剛剛死去的父親,通過夢境給你的啓示,警告你要小心那個坦格利安末代公主。”
“羅柏,你想不想要鐵王座?”她直視兒子雙眼,緊張問道。
“我只想爲父親報仇,然後讓北境獨立。”羅柏立即說道。
“可你的夢,你的未來......”凱特琳擔憂道。
“唉,我真不想爭霸天下,對君臨城的鐵王座,更是一點兒慾望也沒有。爲什麼,爲什麼要逼我呢,我不想當七國國王啊!”羅柏哀傷地叫道。
......
時間回到當下,視線迴歸丹妮。
當大黑用尾巴抽開第三扇門,丹妮看到一副既熟悉又陌生的畫面,那是一棟紅漆大門的房子,巨大木樑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動物臉龐,窗外有一棵檸檬樹。
那是丹妮五歲之前位於布拉佛斯的家。
丹妮莉絲出生前夜,王朝已經從坦格利安改姓爲拜拉席恩,只有位於海外的龍石島依舊被忠於坦格利安的艦隊佔據。
但丹妮莉絲出世的那天夜裡,不僅她的母親蕾拉王后難產而亡,龍石島附近海域還出現千年難遇的恐怖風暴,停泊在海灣的軍艦沒被敵人打敗,卻盡數毀滅在風暴中。
故而丹妮有個“風暴降生”的稱呼。
王后之死讓坦格利安政權徹底崩潰,剩下的韋賽里斯只是個孩子......
風暴摧毀所有擁護坦格利安王朝的軍艦,也讓龍石島變得不再安全。
也幸虧巨大的風暴不僅毀了自家艦隊,圍攻龍石島的拜拉席恩軍艦也損失殆盡,有了逃命的機會。 ωωω● Tтkan● ¢〇
在龍石島的代理城主猶豫着是否要把坦格利安家族的兩個孩子獻給叛軍時,威廉·戴瑞爵士和他的四個手下,帶着韋賽里斯和丹妮莉絲安全地逃到布拉佛斯。
威廉爵士是皇家教頭,一位頭髮花白,眼睛半瞎的老人,在他的照顧下小丹妮過了最快樂的五年童年生活。
然後老爵士死了,丹妮與韋賽里斯被僕人騙走那棟房子,開始十萬裡的流浪生涯。
在曾經的丹妮莉絲的記憶中,那棟紅漆大門的房子成爲最美好的地方,久久不能忘懷。
此時,記憶深處的場景在眼前重現,甚至老威廉爵士也拄着柺杖,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來。
“小公主,您回來了啊!”他的聲音沙啞而慈愛,“過來,到我這裡來,我的小姐,您到家了,安全了。”
他皺巴巴的大手朝她伸來,如舊皮革一般柔軟。
“這幻境太逼真了吧!”丹妮嘖嘖有聲地四處打量。
“過來,我的小公主,你在說什麼呢,什麼幻境?”老人還在向她招手。
還能智能對話?
這......似乎進入恐怖谷階段,丹妮被嚇住了,轉頭拔腿就跑。
長廊一直往前延伸、延伸,左邊是無窮無盡的門,右邊只有火炬。
丹妮不知跑過多少門,其中有的關閉有的開啓,有木門也有鐵門,有的門雕刻精細,有的則很普通,有的門帶把手,有的則是鎖或門環。
至少它們都還是門,直到她瞥見一扇幾乎不能算門的門。
丹妮急剎車般停下腳步,那是一扇簡陋的硬牛皮簾子。
她心中生出強烈的衝動,似乎進入不朽之殿的主要目的不是尋找不朽者,而是進入這扇門。
大黑的尾巴如鉤鎖,將皮簾子掀開。
然後丹妮看到一片無垠的草原,多斯拉克海。
一條河流在草原蜿蜒,一匹慘白色的高頭大馬,馱着兩個孩子沿着河流前行。
馬兒背對着丹妮,她看不見馬頭,看不清馬鞍上的人臉。
只隱約看到坐在前面的那個孩子趴在馬脖子上,後面那個小女孩,銀色頭髮,彩繪背心,正在不停的哭泣,哭聲無力而充滿痛苦。
直到馬兒越走越遠,徹底消失在丹妮視野中,她纔回過神。
“這是過去的事?丹妮莉絲與韋賽里斯?他們小時候沒......那女孩可是穿着多斯拉克彩繪背心。”她疑惑不解,潛意識覺得這件事很重要,可就是猜不透它意味着什麼。
“嘶嘎——”
大黑放下牛皮簾子,尖聲嘶叫,提醒丹妮繼續前進。
於是她將剛纔看到的默默記在心中,往下一個房間走去。
一對巨大的青銅門在丹妮走過來後自動向兩邊打開,門內是一座宏偉壯麗的石殿,兩邊高牆上掛着衆多死龍的頭顱,冷冷地俯瞰下方。
正前方,一位華服老者坐在一個高聳而多刺的王座上,眼神暗淡,頭髮銀灰。
“讓我君臨焦黑骨骸和烤熟血肉,”他對下面一個男人說,“讓我成爲灰燼之王!”
“君臨,紅堡,鐵王座,瘋王伊里斯?”丹妮一下子明白過來,於是她駐足繼續觀看。
“陛下,您真的做出決定了?”王座下方身穿火術士袍服的人面色狂熱。
“我是真龍,我必將在烈火中重生。”鐵王座上的瘋王激動地揮舞手臂,“立即將野火埋入君臨各地,一處也不要漏過,我要在灰燼與骸骨中重新加冕爲王!”
“偶買噶!這個瘋子!”
聽到瘋王與火術士首相討論怎樣一下子燒死君臨50萬老百姓,丹妮直覺渾身發涼,裸露的手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離開青銅門,丹妮又遇到一扇因她到來而自動打開的門。
鑲紅銅釘的華麗木門裡,是一間臥室。
幾乎與韋賽里斯一摸一樣的王子,對大木牀上正爲新生嬰兒哺乳的女人說:“就叫他伊耿。對君王而言,這不是最好的名字嗎?”
丹妮立即明白過來,她又一次見到過去發生在紅堡的場景,雷加王子與伊莉亞公主兩口子。
太子妃懷裡的新生兒,伊耿,是那個被人扔香瓜一般砸死在牆壁上的小王子。
伊莉亞公主問丈夫,“你會爲他寫一首歌?”
“他已經有了一首歌。”雷加鄭重說道:“他就是預言中的王子,他的歌便是冰與火之歌。”
可伊耿老早就死了,坦格利安家族也只剩她......喔,還有男主角瓊恩·雪諾,他也是一名坦格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