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與你談談。”
在二鹿臥室的隔壁,布蕾妮找到坐在火爐邊啃豬蹄的紅袍女。
“談什麼?”梅麗珊卓擡頭瞥了女騎士一眼,又繼續對付餐盤裡的肥美豬腳。
布蕾妮轉頭看了眼站在門口、冷笑連連的麻臉騎士,遲疑道:“關於...血魔法。”
“嗝——”梅麗珊卓仰起頭,用力嚥下一大塊勁道的豬皮,白皙柔嫩頸脖蠕動,戴在脖子上的紅寶石在爐火下反射迷醉的紅光。
她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油漬,又拿起酒壺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然後才喘着氣道:“我正要去一趟神木林,邊走邊談吧!”
“喔!”布蕾妮緊張地抿抿脣,跟着梅麗珊卓離開城堡。
紅袍女在前,布蕾妮落後一步,兩個烈焰紅心的騎士墜在三步之外。
一個豔麗無雙,嫵媚動人,紅衣飄飄;一個高大雄壯,醜陋不堪,鐵甲鐵盔。
風格鮮明的兩女一路走來,引起不少傭兵、奴僕、騎士和野人的駐足觀望、指指點點。
臨冬城的神木林幾乎與史塔克家族一樣古老,120畝的樹林經過數千年來繁衍,幾乎成了一片塞外原始森林。
四人踩着腳下厚實綿軟的腐爛落葉,在客房後方的溫泉池邊停下。
烈焰紅心騎士似乎陪紅袍女來過這裡幾次,也知道她要做什麼,便很老實地在七八米外的拐角處停下。
“我以爲你要去見心樹。”布蕾妮詫異道。
“見人臉樹?呵呵,我只想燒了它。神木林裡唯一讓我感興趣的便是這處溫泉水池,等會兒你可以試試。”
梅麗珊卓輕輕一笑,蹲下身,玉手在冒着白氣的溫泉中劃拉幾下,“你想問什麼?”
布蕾妮正了正神,毛毛蟲一樣肥厚的嘴脣像牛一樣蠕動幾下,嗄聲道:“縛影士能不能通過血液詛咒人?”
“你這個問題,就像在問人能不能吃飯一樣傻。”
布蕾妮左手不自覺扶上劍柄,眼神銳利道:“瓦蘭提斯的縛影士曾用貴人的血,召喚貴人靈魂附着在影子上,你能不能辦到?”
梅麗珊卓淡淡一笑,鞠一捧泉水搓洗黏在袖口處的油漬,“世上縛影士能做到的事,我都能辦到。”
“鏘——”
池邊好似閃過一道黑紅色的霹靂。
“噗通——”紅袍女淡淡自得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想轉頭,可剛一動作,白皙的脖頸便滲出一抹血紅,然後“噗通”一聲,人頭砸落在水池中。
“嗤嗤嗤——”那一劍太快,那柄劍太鋒利,軀幹還蹲在那,斷脖處,如螺絲口鬆了的自來水龍頭,噴灑猩紅的血霧。
布蕾妮糙圓臉白了一瞬,下一刻,林子裡便傳來侍衛的爆喝:“布蕾妮殺人啦,布蕾妮殺了祭司大人——”
呃,哪有男人會在梅姨清泉沐浴時正襟萎坐,不去瞟兩眼?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自個大老闆的女人。
兩個烈焰紅心的騎士把身子隱在樹林後,眼睛卻瞪得老大,腳踮得老高,一直透過樹杈縫隙,盯着水潭方向呢!
聽到騎士的呼喊,布蕾妮似從魔怔中驚醒,連忙又舉起劍,對着沒了腦袋的屍體猛戳幾劍,後心,脊椎,腰側......戳了好幾個透明窟窿,烈焰紅心騎士已經趕來。
“嘭嘭!”兩劍正正劈在布蕾妮後腦勺上,卻只在鐵盔上濺起一串火花,然後把她打了個趔趄。
布蕾妮不管不顧,屍體劈倒進水池後,她又揮劍劈砍半浮在水面的梅姨後腦勺。
瓦鋼劍多鋒利?布蕾妮的力氣多大?
幾劍下去,梅姨的斷頭就一分爲二,紅白模糊。
“布蕾妮,你敢!”
烈焰紅心的騎士驚怒交加,奈何劈砍了對方十幾劍,鎧甲上卻連一道凹痕也沒有。
“按倒她!”另一名騎士道。
布蕾妮蠻牛勁發作,就像抱着橄欖球的得分手,不管不顧,用橡木樹墩子一樣的厚實肩膀猛力往左一頂,再往右一頂,把兩個騎士頂翻在地,接着拔腿就跑。
待衝出神木林,就往主堡方向跑——神木林在客室後方,客室與主堡相連,但隔拱橋,二鹿住客室,梅姬帶領的谷地騎士駐紮在主堡。
“布蕾妮謀殺了祭司大人,攔住她!”
“梅麗珊卓大祭司被布蕾妮刺殺啦!”
正演武場上訓練的騎士先神色茫然,面面相覷,待聽清嚎叫的聲音源自梅姨的侍衛,再看到拔腿狂奔的布蕾妮,他們一個個暴怒,然後嗷嗷叫着向女騎士撲過去。
“乒乒砰砰!”拋出的匕首,砍來的刀劍,皆無用。
甚至有人用弩箭攢射,奈何布蕾妮就像開無敵衝擊敵人防禦塔的聖騎士,勇不可當,直到————
“嘭!”一名身材魁梧的烈焰紅心戰士,手持電飯煲那麼大的釘頭錘砸過來,正中布蕾妮門面。
只一下子,就把奔跑中的女騎士砸得往後翻倒。
“嗷——”縱使戴着面甲,女騎士依舊發出一聲殺豬般的痛嚎,鮮血順着下巴嘩啦啦的流。
下一刻,一衆士兵蜂擁而來,刀劈劍戳斧頭砸。
布蕾妮就像翻了身的王八,爬不起來,被打得嗷嗷叫。
幸好主堡的演武場與客室的校場只隔一座拱橋,幾十米的距離。
很快,梅姬、大瓊恩等一衆北境好漢帶領野人、谷地騎士過來勸架了。
......
谷地,月門堡,伊耿王的書房。
小惡魔邁着畸形小短腿,蹬蹬蹬跑進來,手舉一張羊皮信紙,神色激動道:“成了!“
“成了?”伊耿從壁爐邊的軟榻上起身,急忙走過去,把信紙接過來,快速閱讀。
“太簡單了吧?”伊耿皺眉道。
“太簡單了。”提利昂皺眉點頭。
“但腦袋都掉了,還被劈了兩半,血肉模糊,心臟也被刺穿.....”伊耿舉着信紙,神情糾結。
“腦袋掉了,心臟洞穿,用的還是瓦鋼劍......”提利昂再次點頭。
“死定了?”伊耿眼神閃爍,又期待又彷徨。
“死的不能再死。”提利昂臉上的不確定慢慢消失,變成堅定無疑。
都不用再請示龍女王,因爲龍女王掉了腦袋也得掛。
之後兩人又一齊到王后的寢宮尋瓊恩。
“死了?也對,被騎士靠近,自身還毫無防備,誰也躲不了。”
瓊恩拿着信紙,神色悵然,心中泛起一汪苦泉。
——諸神啊,我到底做了什麼!?
“瓊恩,”珊莎王后溫柔地靠過去,柔軟溫熱的小手覆蓋在大哥寬大粗糙的手背,輕聲細語道,“我真幸福,看到你和瑞肯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又活過來。
但這只是開始,幸福的大門剛向我們敞開,要不了多久,你和瑞肯就要當舅舅了。
將來,我要帶小寶寶去臨冬城,我還要給他取名‘艾德’,你覺得如何?”
“珊莎,你要多生幾個,只艾德不夠,還要羅柏,凱特琳,和艾莉亞。”邊上的瑞肯大聲道。
瓊恩看看幼弟,又看看優雅高貴的王后妹妹,視線滑落,落在她的小腹......
他面上的失落與悵然慢慢消失。
——我做了最正確的事,爲了這個好不容易再次團圓的家,我願入七層地獄。
(大黑:你想多了,我的七層地獄不收異教-徒!)
......
一日之後,伊耿王騎黑死神,提利昂騎泰莎帶着瓊恩,三人一齊降落在臨冬城主堡前院。
兩個反王終相見。
嗯,梅姨既死,伊耿王也不怕詛咒了。
臨冬城公爵居住的主堡。
在牆壁懸掛巨大冰原狼毛毯的大廳,兩撥人馬擺開陣勢,各據大廳一邊。
兩位國王相對而坐,身後各直立一幫頂盔貫甲持刀按劍的小弟,北境之王居於中間,爲兩王調停。
“是的,我殺了梅麗珊卓祭司。”布蕾妮環視周圍人一圈,在提利昂木然的醜臉上留了一瞬,點頭承認了謀殺之罪。
此時她的狀態還不錯,雙手雙腳束縛在鐵鏈中,身穿天青色羊毛背心,褐色皮褲,糙圓臉上有青腫與暗紅的傷痕,像是被人踩了幾百腳的歪鼻子又一次斷了鼻樑,但也僅僅如此,皮外傷而已。
與她當日承受的攻擊相比,這點傷壓根就不算什麼。
——由此可見丹妮姑姑對大侄兒的愛有多真,多深,那套瓦鋼鎧幾乎無有破綻。
嗯,那日布蕾妮穿着伊耿的瓦鋼鎧,摳掉了鎧甲胸口的紅色三頭龍水晶。
“布蕾妮爵士,你的名聲一向很不錯,正直、忠誠、守信,甚至有‘無袍鐵衛’的美譽,爲何要行此暴行?”
大法官瓊恩不着痕跡地拉偏架。
二鹿眯起眼,盯着他,目光深沉。
布蕾妮眼神堅定,坦然面對所有人各色目光,朗聲道:“爲了誓言,爲了復仇,爲了伸張正義!”
“能否說清楚一些?”北境公爵道。
“......瓦蘭提斯的縛影士能使用貴人之血召喚貴人的靈魂附着在影子上,然後驅使影子詛咒敵人。
我問她是否會這個巫術,她說只要是縛影士掌握的法術,她都精通,然後趁其不備,我突然出手,砍掉她腦袋。”
布蕾妮沒有任何隱瞞,把自己當日求見二鹿到砍殺梅麗珊卓的事一五一十,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這麼說,藍禮還真可能是......”
“原來如此,藍禮竟死於巫術。“
“那種影子魔法,與凱特琳夫人當日所說完全吻合。”
“縛影士太邪惡了,巫魔女殺得好啊!誰知道她會不會詛咒我們。”
“‘無袍鐵衛’布蕾妮,果然名不虛傳,忠肝義膽,果決勇敢!”
“是呀,龍女王還真沒看錯人,布蕾妮雖是個女人,但巴利斯坦爵士之後,七國就屬她最具騎士精神。”
“巴利斯坦後時代第一騎士!”
“諸神啊,布蕾妮肯定無罪,但另一個人......弒親啊!幾乎與侏儒有的一拼了。”
“想不到他是那樣的人。”
布蕾妮當日的經歷很多人都到了,加之她名聲非常好,故而沒人懷疑她說假話。
可她話裡透露出的內容太過聳人聽聞,廳內諸多貴族議論紛紛,還時不時拿異樣的目光掃視二鹿。
伊耿面色不變,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侏儒神色依舊木然,只拿眼死死盯着對面的二鹿。
二鹿咬合肌鼓脹,牙齒磨得咯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