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軍已經把大理的叛亂平息了,剩下就是清掃餘孽的收尾工作。
呂惠卿把戰報告訴了段思廉,意思很明白:你們該回去了。
這白吃白喝的半年多了,別再賴着我大宋了。
雖然養這些閒人對朝廷增加不了多大開銷,可現在的國朝真不能一直把大理王室留下。
這跟官家費老大勁,轉很多彎讓段思廉繼續做大理王是一樣的……國朝的國力是有提升,可還不足以對抗遼夏,還需要韜光養晦,不讓遼夏看到國朝的野心。
這是呂惠卿的理解,也確實是趙曦的目的。
若真有滅掉遼夏的實力,趙曦絕不會耗費這般心思。既然打下大理了,直接把段氏王室養在汴梁即可。
這樣做,無非是想讓遼夏多少放鬆些警惕。
大理什麼樣,估計遼夏也沒當回事,國朝這般處理,想必他們對國朝的評估不會有多少變化。這是趙曦真正的目的。
又有多少人明白呢?
段思廉來拜見趙曦……別看他是個王,不管是不是流亡,國朝都是當使臣待的。這是規矩,國朝的規矩。
所以,即便段思廉在汴梁半年多,真正能見上國皇帝陛下的時間很少。
連上這次辭行,也就三次。
中間有一次,段思廉因想借兵求見來着,結果連政事堂都沒通過。
這一次倒是相當隆重,比當初逃亡過來時隆重多了。
這感覺,真的讓段思廉有點要回去做王的感覺了。也確實是,他真的要回去做王了,真正的大理王,不是別高氏楊氏隨意掇弄的大理王。
送別大理王,自然是按照藩屬國王的禮節送別,跟他流亡不流亡無關。
趙曦給段思廉營造這樣的氣氛,就是讓他得有那個王的感覺。當然,也能讓參與送別的段貴妃歡喜不是……
“誠謝上國皇帝陛下此儀,小王此去定當永生臣屬大宋,並將此意傳承後世子孫。大理世世代代將以宋國爲宗主……”
哎呦,還真有大理王的感覺了。嘿嘿,等你到了大理,纔會發現真實的情況。
小樣吧,這辭行的話語,好像此生不再來汴梁了……小子,用不了多久,你還會來汴梁,並終生在此頤養天年。
趙曦不會讓段思廉最終以俘虜的身份來汴梁,到最後,段思廉應該感激他趙曦,會知道趙曦對他有多好。
當然,這次回去,免不了咒罵,那又怎樣?還是得求到朝廷來。
段思廉在這時候辭行,政事堂相公對呂惠卿有很大的意見。
太倉促了,朝廷還沒來得及商量派駐文官的事,段思廉就辭行了,這讓朝廷的謀劃似乎只完成了一半,或者更少。
相公們從來不信武將能左右了大理的國事,也就是說,沒有配屬文臣,大理將還是原來的大理。
這一次朝廷南征,好像根本就沒撈着好處。
看看官家,再看看呂惠卿,都明白了,這是段思廉鑽了空子。拿到礦城借兵的手令後,這段思廉居然來了個突然襲擊。
又是一次半拉子謀劃!
相公們不知道大理這時候已經沒有士人了,也不能讓他們知道,不管國朝士林怎樣看大理的士子,趙曦都不想讓他們知道南征軍斬殺大理士子的事。
都是文臣,都是士子,所謂的聖賢一脈,誰知道這些文臣會不會有兔死狐悲的覺悟。
這種事,就這麼着吧。
想必到時候段思廉求到朝廷,再借文臣時,也不敢提南征軍斬殺了大理所有文人的事。
那是戰事,是戰亂時期,段思廉逃亡了,並不清楚具體情況,也說不出具體情況來。
又是要求人,再指責國朝?他沒那個膽。
這也是趙曦要鑽的空子。
整個過程中,最大的漏洞應該是範縝,趙曦沒有要求呂公著怎麼做,但呂公著並沒有讓他失望。
範縝從呂公著接到密令的第二天,就開始負責轉運俘虜的事…~他是轉運使,真正的南征軍後勤轉運由工坊城負責,他安置俘虜也是應有之理。
這時候估計還在廣南吧?或者在成都府。
反正範縝對打打殺殺的也煩,對大理那山山林林的更煩。有安置俘虜的藉口,正好不用到戰場。
各取所需,整件事下來,各種巧合,確實讓趙曦的謀劃天衣無縫了。
“諸位相公,着令吏部統計一下七品以下的官員吧,以恩蔭、特奏名出生,暫時無差遣的爲主。”
段思廉走了,有些事趙曦得讓朝廷早做準備。
讓及第的進士去大理,估計很難。讓六品以上的官員去大理?那就更難了。
所以,派駐到大理的文臣,還得從特定人羣中確定呀。
“官家,段思廉並未向朝廷借文臣……”
富弼的感覺很不好,特別是被段思廉鑽了空子的感覺。
還有就是,沒有了借文臣的結果,他女婿馮京在段王府的辛苦,就相當於白費了。
“辭行時不借,不代表回去後還不借。在汴梁生活半年,見識了國朝的文華,又有馮當世當面教授,呂吉甫旁敲側擊,國朝文華應該在段思廉心中有所萌芽。”
“再說了,段思廉不是還見識了一次花魁詩文盛會嗎?”
“戰事一了,他首先考慮能不能壓的住現在大理的場子,首先考慮他段氏王室的安危,所以纔要借兵。”
“當礦城兵爲他段氏王室樹立了威信,他就會對比大理和國朝兩者文華上的區別,又有借兵爲參照,段思廉若不傻,肯定會請求借人的。”
這是扯淡,趙曦心裡明白是扯淡,可這話也確實是很好的藉口,說的合情合理,關鍵是戳中了文人心中的點。
在文人看來,無文臣不成國。
還有就是,對於這一次朝廷的重事,武將圓滿了,徹底平息了大理的叛亂,並且造成了大理借兵的結果。
他們文臣呢?除了呂公著是主帥以外,還有什麼能拿出來顯擺的?
本來這次是真正的文韜武略,最終的結果卻沒文臣什麼事,這讓文官團體,包括諸位相公很尷尬。
而官家的這些話,這時候各位相公們聽着,都覺得特有道理。
那怕是富弼韓琦文彥博,不太相信這理由,也不得不承認官家說的在理。
國朝文華影響深遠,這確實是他們想看到的,也是他們認同的。
感化段思廉,並且讓段思廉最終借文臣,似乎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