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寧濁很方

對付世家趙信考慮了很多,也想過很多辦法。

包括掌握軍隊,然後直接硬來。

但這一次大荒郡之行,以及在大荒城中的小試牛刀讓他明白,直接硬鋼是不行的。

最後最好的結果大概就是隋煬帝。

很大可能就是世家沒崩,自己先崩了,而且還崩得遺臭萬年。

反而會給後來人做嫁衣。

他甚至都覺得現在八成有人已經在等着他這麼幹,然後好坐收漁利了。

他同樣也考慮過,走羣衆路線,搞輿論宣傳。

但是最後都發現,太難了。

作爲皇帝他根本接觸不到底層。

輿論宣傳同樣也不是三五個人就能搞成的。

那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最後想來想去,他決定要三管齊下,用溫水煮青蛙。

什麼叫三管齊下,簡單來說,就是從上層人工打造一個代表自己意志的學派。

恰好這個時候寧濁出現在他視野中。

雖然不是最佳人選,但是卻已經是當下最好的選擇了。

除非他現在能從系統抽出一個大儒,否則在這個世界找一個現成的,有威望,還肯任自己擺佈,完全合自己心意的大儒太難了,幾乎不可能。

相比較而言,寧濁雖然沒有真水平,名氣也不夠。

但是他也有他的優點。

第一:賣相好。

這很重要,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在這個時代長得醜,可比在後世難多了。

其二:演技也不差,不然不可能忽悠張原那麼久。

其三:口才也不差,雖然之前只是清談,但那是因爲他出身太低,沒機會學到真東西。

這不要緊,真東西趙信可以給他。

這個真東西,趙信這一路也都在琢磨到底用哪一派,最後琢磨來琢磨去,還是覺得穿越者最愛的心學最合適。

因爲華夏從漢唐以後,在思想這一塊,真正能夠有所作爲,又比較符合趙信,或者說廣大穿越衆口味的學說也就是心學了。

因爲心學發展到後期,已經算是非常現代了,如果不是因爲滿清入關打斷了這個進程,心學最後會演化成什麼樣子,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也有些沒法想象。

當然那種太過“離經叛道”的東西,趙信肯定不會搞出來。

因爲現在的大秦和漢末差不多,雖然也處在社會變局之時,思想方面還不像後面那麼固化。

但是當下社會也沒有那種特別離經叛道學說的社會需求。

而趙信把這東西搞出來,也只是爲了和現在的世家大儒們爭奪話語權,然後根本目的還是要穩定世界,而不是真要一步跨入社會主義。

步子太大肯定會扯到那啥的。

所以他搞出來的雖然是心學,卻也是根據他需要而改造的心學。

雖然這樣的改造肯定會有弊端,甚至可能會不如原版的更有哲理,但是趙信覺得他這一款的心學一定會更適合當下,更有說服力。

這纔是最重要的。

而寧濁的優點,其實還有第四點:好控制。

這纔是最重要的一點。

對此,趙信也毫不避諱。

在北書房見到寧濁的時候,他明顯發現這位老先生有點憔悴。

很顯然這兩天他肯定也承受了不少壓力。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皇帝到底要怎麼安排他。

一上來就把他推到那麼高高的位置。

然後卻沒有了下文,這誰受得了。

皇帝要是再不召見他,他怕是真扛不住了。

趙信心知肚明,面上卻好像沒事人一樣,微微笑道:“寧先生之前一路辛苦,不知這兩天緩過來沒有啊?”

寧濁心中暗暗罵娘,緩個毛線啊,有這麼讓人緩的嗎?

但面上卻不敢怠慢,連忙起身恭恭敬敬的俯身拱手道:“蒙陛下聖恩,雖然這京城之地水土稍微有點不服,但是已經沒有大礙了。”

“這就好這就好。”

趙信滿意的點頭一笑,隨即若無其事的道:“早聽說寧先生開創心學一脈,朕十分欣慰,這兩天朕把寧先生這一路給朕講的東西稍微總結了一下。”

他說着從袖籠中拿出了那份《心學編總》,隨手遞給曹雄,並且使了個眼神。

後者立刻會意,接過來然後笑着將其送到寧濁面前。

趙信這才又道:“寧先生請先看看,可還有什麼不當,或者不明之處,望請指點。”

“……”

寧濁滿臉懵逼,口中支吾道:“啊?額,好……”

下意識的伸手接過冊子,一看冊子封面上,用一衆很奇怪的字體寫的四個字《心學編總》。

這幾個字倒是好理解,就是說這是一門叫做心學的學問的編總,可問題是心學是嘛玩意?

我開創了心學一派?

陛下是在說夢話,還是我睡糊塗了。

我啥時候開創過這東西了。

下意識的打開書頁,然後便看見開篇便道:“在於天,謂之命;賦於人,謂之性。主於身,謂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達四海,塞天地,亙古今,無有乎弗具,無有乎弗同,無有乎或變者也,是常道也……”

只看這一句,寧濁心中便是一震,他雖然肚子裡貨不多,但是也不是一點沒有。

自然瞬間便明瞭這一句話的意思,就是作者對於“道”之一字的闡述。

雖然只是短短數十字,但是卻給人一種無與倫比的震動。

道是什麼,大概是每一個做學問的人都在辯論,在探究的東西。

便是他在日常和人清談的時候,自然也免不了有涉及。

但是這一字卻往往很少有人能夠講得清楚。

首先,黃老一派有所謂道,儒家一脈也有所謂道。

但是兩者之間卻是相差萬里。

但同樣卻又都含糊不清。

儒家聖人曾有云:朝聞道夕死可矣。

又云:“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然則,這個道究竟是什麼,卻沒有明確描述。

然後是黃老一派對於道的描述雖然詳細了很多,但是具體什麼是道,卻也沒說清。

按照黃老一派的說法,道本來就說不清,你說清了,說明他已經不是道了。

但是在此處,作者卻一句給道有了一個定位,那就是“命”“性”“心”。

他忍不住繼續往下看,越看便越震驚,越看便越驚駭。

這一個小小的冊子,攏共不過數萬字,但是其中蘊含的道理卻越來深刻,越來越玄妙。

只是看到一半的時候,他禁不住微微皺起了眉。

趙信見他如此,不由笑着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妥嗎?”

寧濁這纔回過神來,忙道:“啊不,沒有……”

隨即忍不住感嘆道:“陛下這一冊《心學總編》真乃通神之作,足以開一派之文脈。”

趙信聞言不由得微微點頭,心中暗道:“還不錯,到底還算有點眼光。”

口中卻道:“寧先生說錯了,這可不是朕的,這不是先生你的學問嗎?朕不過是代爲編總而已……”

“這,這……臣,臣惶恐!”

寧濁感覺有些慌,是真慌,因爲他完全不明白趙信到底什麼意思。

他雖然好名,但是這樣的名,他卻感覺有點扛不住。

趙信眯眼一笑,卻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惶恐倒是不必,只是朕看先生你剛纔好像有些皺眉,是覺得有哪裡不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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