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終究是凡人。”山巔,裴磊靜靜望着下方的火光。
“現在你什麼感覺?”清風吹過,元希女神出現在裴磊身後,一臉好奇問道:“很傷心嗎?”
“你很無聊啊。”裴磊對元希女神有點無語:“我剛死了一個朋友,你就不能讓我緩緩?”
“正因爲怕你太傷心,所以纔過來找你。如果你要發泄,我陪你打一場?”
元希活動雙手:“正好,我們那一戰還沒結束。”
“算了,現在沒心情。”頓了頓,裴磊嘆道:“我浪跡大地,見慣了悲歡離合。凡人,都是那種模樣。爲了一點情愛小事,能記恨一輩子。”
“因爲他們的生命太短暫了。”女神對裴磊的感慨很贊同:“百年生死,對我們天神來說,不過彈指一瞬。“
這是長生種和短生種的天塹。
元希女神曾經也在凡間有不少女伴朋友,但當自己回雲界睡一覺後,那些人便從小女孩長大成人,嫁人生子。如果在雲界耽擱一段時間,或許就能聽到不少死訊。
“我在人間尋找雷神臺,曾經結識許多朋友。但每次,都是我目送他們離開。”裴磊盯着九宮城方向,感嘆道:“凡人終究跟我們不同。”
“……”元希沒說話。
“說來,你跟夏國呢?”
“我?我挺喜歡他的。”
裴磊:“但這種喜歡又能持續多久?”
元希無言以對。國家的壽命的確很漫長,可哪怕最漫長的圖穆王國,年紀也不過跟她彷彿。看着圖穆從一個小小的孩童,一步步成長爲一個老態龍鍾的遲暮老者。女神的心情也很複雜。
曾經,她還帶着圖穆在天上飛,一起偷偷跑去果園偷東西。可如今,圖穆國靈再也做不出這些舉動。曾經關係親密的二者,如今早已形同陌路。
“縱然是國家,也跟我們這些天神不同。唯有神祇,纔是世間唯一的長生種。”
……
狄媛這件事告一段落,衆人返還永樂殿。
說實話,姬樂對楊柯祖父的選擇並不怎麼喜歡。如今爲了一個狄媛,選擇這種方式了結。回頭如果再冒出來一個夫人復仇,還能找誰去?
“按照一般動畫劇情。在正篇之外如果想要展開番外或者特別篇,肯定要加一個特殊人物。比如當年在外養的妾室?楊兆文偷偷用了一個私生子抵命。回頭人家母親找上門什麼的。楊兆文這一死,再出事怎麼辦?”
霍去病一臉無語:“哪有那麼多意外?如果楊柯祖父養外室,在狄媛死後直接帶回來不就成了?”
“萬一是當年的仇人呢?”
“如果是仇人,直接找楊柯。你操什麼心?”
“但並不是沒有可能,不是嗎?”
姬樂一邊跟霍去病鬥嘴,一邊親自在竹簡書寫記錄。
楊氏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要作爲歷史進行封存。本來,這是史皇的工作,但姬樂認爲,這一段歷史應該由自己親自來書寫。
“對了,餘媖和南宮怎麼樣了?”
“餘媖得到靈力,正在消化。按照太卜那邊的說法,或許有望半神。”
妊女積攢數十年的靈力,對餘媖是一個莫大幫助。
“至於南宮——”霍去病看向婦好。
此時,諸多英魂皆在殿內。婦好揮着扇子道:“得到狄媛的開解,她心情可能會好一些。”
想了想,婦好到底是幫南宮清妏隱去那封信的內容。
那一封信,是狄媛勸說南宮清妏跟楊柯和解的。
當然,她並非以長輩或者同伴的身份,從感情方面進行勸說。而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指出南宮清妏應該做的事。
“眼下與楊柯和離,縱然國靈庇護你,但你獨自一人開女戶,讓孩子從小失去父愛,對他成長不利。”
“相反,繼續維持你作爲‘王后’的頭銜。你們的孩子就是楊柯嫡長子,是未來夏國的主人。在楊氏儀式終止後,你的孩子會是最幸運的國君。”
正如楊兆文所言,撇開感情不談,狄媛的確是一位很聰明,很有手腕的女性。撕開感情的面紗,狄媛將赤裸裸的利益擺在南宮清妏面前。
帶着孩子再嫁,誰能保證繼父對孩子的感情?自己在外立女戶,會讓孩子失去父愛。倒不如拿自己的遭遇和經歷作爲籌碼,牢牢穩固自己的地位。
婦好揮着扇子,暗忖:南宮氏犧牲兩個孩子,這份愧疚足以保全眼下母子二人的地位。只要她們母子日後不出差錯,楊柯絕對不會廢黜她們。
畢竟,這個孩子如果降生,定是楊柯的嫡長子,而且前面那些孩子的父愛會一併加註過來,佔據楊柯心目中極爲重要的地位。
更何況,還有國靈在側。
那個女人,是真不簡單啊,婦好心中一嘆。她也想要勸和楊柯與南宮,但從來不願意這麼赤裸裸的講利益。夫妻之間,如果只剩下利益,那未免太可悲。
“不過狄媛還算良心未泯,在最後也提出一點,讓南宮清妏搬去國外居住的建議。”
妊女多年經營,在其他國家有一些產業,全部送給南宮清妏。有這份產業在,哪怕未來南宮清妏離開夏國,也能給她們母子提供一個良好的環境。
“說來,狄媛最後一句話更讓我擔心。蛇患?諸位以爲,此‘蛇’指的是什麼?”
姬樂環視自己殿內衆卿。
史皇、霍去病一左一右,次席爲婦好、田平、再次爲蒙恬和趙高。至於西施,則站在姬樂身後。
霍去病:“蛇患……要說起來,我想到曾經在九宮城發現的那些毒蛇。”
史皇:“那些毒蛇來自南宇山,如今南宇山已滅,怎麼還有毒蛇殘留?”
婦好:“或許,正是南宇山餘孽,妊女纔能有所發現。”
蒙恬:“所以王后的意思——是那位蛇神?”
“或許。”
姬樂沉吟不語。南宇山第三柱的蛇神曾經召喚“萬蛇殿”,經過豐饒之母一戰後,他隱約覺得雙方可能存在某種聯繫。
只是如今,豐饒之母尚未復活,顯然無法繼續查證。
“先小心防備,回頭再說吧。”
這時,餘媖走進來:“殿下,鄭夫人在外求見,說要過來道謝。”
“她?”姬樂想了想,命西施去外面迎接。
鄭夫人手牽着自己的長子,走入永樂殿。
“妾身拜謝殿下。”
“既是本殿國民,豈有不救之理?”姬樂盯着鄭夫人身邊的小童。他拿出蜜桔,伸手招呼小童過來。
小童有些猶豫,看了看自家母親,見鄭夫人不反對後,才小跑到姬樂身邊。
姬樂抱着小童,這陰靈身上充斥着多年來積蓄的死氣,入懷之中帶起一陣涼意。
西施見了,暗暗皺眉,想要將孩子接過,但姬樂擺擺手,示意無妨。他將蜜桔剝開,一瓣瓣餵給小童。
古蛇隱藏在桌案下頭,看到姬樂扔下的蜜桔皮,心中暗罵:“真是一個奢侈的傢伙!”
人間的物品,陰靈怎麼食用?
所以,姬樂在蜜桔中夾雜豐饒之母的神力結晶,可供陰靈穩固形體。就連那蜜桔皮也都帶着一點神氣,姬樂隨意將蜜桔皮扔到一旁,看得古蛇心痛不已。
當然,它跟豐饒之母屬性不和,無法吸收對方的神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姬樂浪費。
姬樂一邊逗弄小童,一邊和鄭夫人詢問那些嬰靈的事。
鄭夫人:“都安置妥當,各夫人自行撫養自己的孩兒,至於狄媛那三個孩子,已經交給鄧氏。”
姬樂又細細詢問一番,鄭夫人一一作答。最後,他放心道:“做得不錯,那這件事有勞夫人繼續跟進。說到底,這些嬰靈爲國犧牲,我等能做的,就是照顧好他們,給出最大可能的補償。”
鄭夫人:“是。”
“對了,流兒是小名,他大名叫什麼?夫人定下了嗎?”
“這……”鄭夫人有些遲疑。大名是有的,但那個名字是楊兆文所取,她不想用。
“我有名字。”楊流兒聽到這件事,舉起手說:“我自己有名字。”
鄭夫人一愣:“你有名字?難道你知道……”
“我叫楊離!”小童說:“我在那個黑屋子的時候,看到阿翁寫字。那些字好難認,我只認識其中的幾個,就把其中一個‘離’拿來當我的名字。”
楊氏注重教育,雖然小童死前只有三歲,也開始讀書識字,勉勉強強能認出幾十個字。
“楊離?”史皇咀嚼幾遍,搖頭道:“離有離別之意,不好,不好。”
想到兒子跟自己分別多年,鄭夫人也不喜歡這個名字。
倒是姬樂,看小童用一副求誇獎的目光看向自己,他摸了摸小童的腦袋:“離,八卦之一,分屬火,對應楊氏的火德。何況用作疊字,離離又有不少美意。”
“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若參辰之錯行。”
離離,有秩序井然之意。
“還有‘金梭札札文離離,吳姬越女羞上機’。”姬樂一邊說,一邊看向旁邊的越女西施。
霍去病附和說:“其桐其椅,其實離離。這詞的確不錯。”
“所以,一個名字罷了,沒那麼多忌諱。”姬樂抱着楊離,柔聲道:“你既然自己取了名字,那就這麼稱呼吧。”
鄭夫人想要說什麼,旁邊婦好微微搖頭,勸道:“說到底,就是一個名字,孩子用的高興就好。至於其他,不用在意。”
詢問名字後,姬樂提筆在竹簡寫下楊離的名字。接着是其他嬰靈,他一一取名,不至於讓這些嬰靈失去香火祭祀。
當竹簡上的最後一個字寫完,他輕輕吹乾墨跡,讓西施轉呈給史皇氏:“這份竹簡作爲夏國的歷史記錄,請史皇殿下封存。”
這是後世編修夏國曆史時的第一手資料。
“一羣死嬰,我無法給予他們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後人銘記這件事。”
史皇接過竹簡,看到姬樂爲每一個孩子所取的名字。除卻楊離之外,其他名字都是從詩經楚辭之中挑選的美詞。
輝明、德純、清婉、浩昌、朝雲、齊光……
“殿下是用心了。”史皇合攏竹簡,施加自己的神力進行封存。
姬樂“”“至於其他……是非功過,且留給後人吧。”
到底後人如何評價楊氏的作法,他們這些當代人也干涉不了後輩們的想法。
做完這件事,姬樂感覺殿內氣氛有些沉悶,他拍拍臉,笑對殿內衆人:“行了,這件事到此爲止。如今畫上一個句號,總算能安心休息幾日。”
看了看鄭夫人,姬樂沒將她排除外面,將楊離交給西施照看後,他緩緩起身,沉聲道:“過幾日,我要進入長眠。屆時永樂殿封閉,驃姚幫我看守宮門,不可讓任何人擅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