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將我送到赤峰後,我便讓他回去了。隻身進入了火車站。買去未央市的車票,卻發現沒有了回去的車票。
一看車次有去哈爾濱的車,便買了去哈爾濱的。
因爲,我想起李麗在哈爾濱。我忽然的很想她,想這個跟我一樣離了婚的女人。
從車站買了些我們當地的特產便坐上了去哈爾濱的車。到達哈爾濱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多。
將手機開機後,便給李麗的新號打了過去。
“喂?塔娜!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李麗的東北口音,還是帶着那麼股子潑辣味。
聽着她的聲音,不由的就彎了彎嘴角,想起她以前一次次維護我時的樣子,心裡就泛出陣陣的溫暖,“我現在在哈爾濱的火車站呢!還沒吃飯哦……”我有點撒嬌的說。
“哈哈!站好了!十五分鐘!”說着她就掛斷了電話。
李麗很準時,十五分鐘後出現在了我面前。
我原以爲李麗會開着個小轎車來接我,可是當她開着一輛大敞篷箱貨車,從車上衣衫髒亂的跳下來時,我真的有些認不出她來了。
“塔娜!”她笑着跑過來。腰上纏着那種商販們常用的皮包一蹦一蹦的,腿上的褲子染的髒而花,整個人也壯了一圈。
“李麗……你怎麼?”我聞着她身上散發出了腥味,不由的撅了撅嘴。
“哈哈!走!陪我先回家換個衣服!今晚上住下咱們慢慢聊!”她一把奪過我手中的東西說。
……
李麗在未央市的時候,生活的很……漂亮。
是的,是漂亮。每天打扮的不說是花枝招展,但至少給別人的感覺都是那種大家閨秀的感覺。
但是現在隔了幾個月而已,她就成長成現在的樣子。我忽然感覺不是造物弄人,而是命運從來就是一種說不清的東西
坐在李麗大大的敞篷貨箱上。這種車只有前面一排座位。我在副駕駛,中間還有個小小的座位,她熟練的開着車,每次換擋的姿勢都是那麼的熟練,熟練的讓我感覺世界是那麼的殘酷。
我不知道爲什麼,那刻竟然有種想哭的滋味。這種反差我受不了。曾經在辦公室,曾經以爲在他老公懷裡,曾經在未央市的菜市場上買菜的樣子。
我是那樣的清晰。
而,此刻,她竟是開着如此的車幹着買賣。從她身上的魚腥味讓我知道她是販海鮮。
“我身上是不是特別大的腥味,可是要知道海鮮不是隻有海邊有的。在這邊販魚很賺錢的。要知道我現在雖然穿的不怎麼樣,可是我兩天能賺未央市那時候一個月的錢~嘿嘿!”李麗笑着說。
她臉上的笑容,我至今忘不了。
很灑脫,灑脫的讓我都有種恍惚……
和她一起回家,一座老樓房。她將車停在大院門口。因爲大院的門口小,她的車根本進不去。我在下面等着她,不一會她換了衣服下來,那身衣服曾是我和她在未央市買的。去年的夏天。
我記得很清楚,她在未央市的百貨大樓,很喜歡那件衣服,還一個勁的問我說她老公會不會喜歡。當時穿在她身上是那麼的漂亮而合體。可是,現在穿在她身上時,卻讓人感覺是那麼的……難受。
心裡難受。她變了太多。曾經的妖嬈蕩然無存,只剩下此刻身上的潑辣本性依舊未改。
她請我去了哈爾濱一家很不錯的餐廳,我只記得裡面有一個個的小包間,中間用竹蓆隔開的那種。小小的方桌,我們各自拿了一個馬紮對坐着。
“你肚子這麼大了,我喝酒,你就不要喝了。”她開了一瓶啤酒自己倒酒說。神情裡是那種不想讓人擔心的表情。一而貫之。
“你變化很大,李麗。”我直接的說。我不想讓那種“客氣”縈繞在我們兩個人身上,我希望用一種直白將那些說辭擊敗。
李麗不動聲色的倒着酒,倒了滿滿一杯後,笑着拿起酒杯說:“我先喝一口,太渴了。”
說完一飲而盡!她那白花花的脖子,在我的腦海裡徘徊了很多年。每當我感覺自己難受想喝酒的時候,我就仿照着她的那個樣子,將頭高高的擡起,露出白花花的脖子,然後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彷彿將肚子裡的苦悶一舒而散了……
“怎麼突然來哈爾濱了?”她又一次拿起酒瓶倒酒。酒杯裡的泡沫讓我的心稍微的顫了一下。
李麗,原本不是那樣的人。
“別喝太多。”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簡單的說。
“呵呵,這有什麼?如果你不是大着肚子,我真想抽根菸的!”李麗從皮包裡拿出香菸抖了抖說。
“你變化真大。”我從來不是虛僞客套的人。對於李麗,我很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她將香菸放回皮包,又一次一飲而盡杯中的啤酒,倒上後說:“太渴了,一上午都沒怎麼閒着。我現在挺好的。掙自己的錢,花自己的錢,誰也不欠誰的。我跟娜娜(她女兒)現在就靠這些東西活命了。呵呵,別笑話我。我現在生活的苦是苦了點,但是掙錢!”
她的話音變的像個男人,讓我陌生。
“沒再找個男人?都…都這麼長時間了。”我說,乾澀的說。
她笑了笑接過服務員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後,很真誠的看着我說:“我命不好!離婚了,就是這樣。說實話,我剛回來的時候,找過一個男的,但是,你知道嗎?離了婚的男人,多少都是有些不正常的。剛回來那會我認識了一個男的,比我大五歲。說出來不怕你笑話,做不了。真的。我也不是說劉洋多麼好,就是……跟一個男人做了那麼多年,真的跟換另外一個男人躺在一個牀上的時候,你知道嗎?除了難受就是難受!”
李麗說着又幹掉了一杯酒。
“吃菜。”李麗拿起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
我看着她無比“熟悉”的樣子,心裡恨酸楚的……
“我也離婚了。”我說。
她倒着酒,酒在杯中沒有一絲的晃動,很平穩,平穩的彷彿沒有聽見我的話。
“恩,你是該離婚了。我說過,你比我狠。我要有你的那些東西,現在也不至於這樣。塔娜,你比我漂亮。只要你在未央市,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簡單的活着。尤其是,你還遇見了李沐然。”
“李沐然……呵呵……他……”
“你不會跟他結婚的。”我沒說完。李麗突然的打斷我說。
我一陣懷疑的時候,她拿起酒杯伸了過來,“你喝水吧。跟你喝一個。說實話,我有很多知心的話想跟你說。”李麗的眼裡有個大包袱,彷彿是爲我準備的。
“晚上吧。你下午還要幹活吧?我今晚上住下。”
“恩。好。吃飯。”
……
那天下午,李麗將我接到了她的住處。
一個很小的房子,兩居室。一個臥室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另一個臥室是她跟女兒睡覺的地方。
我在哪個小小的房子裡,感受的是她那酸楚的生活。我一下午的時間裡,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走了又走……
靠近陽臺門口的地方有個小小的書桌,桌上有一堆很長時間沒有洗的衣服。我看看錶,感覺還早,就將那些髒衣服收了收,想幫她洗一洗。當我把髒衣服全部移開的時候,我看見的……是桌子玻璃低下的,她跟劉洋的婚紗照。
她還愛着他……
那刻,我明白了她的那句話——我比她狠。
真的,當我看着桌子厚厚玻璃下的婚紗照的時候,我想到的確實是自己比她狠。她明明愛着劉洋,卻離婚了。她知道劉洋的母親,她知道劉洋的家族,她爲了劉洋家能生個男孩而放棄了自己的婚姻。
輕輕的撫摸着照片上方的玻璃,照片中的李麗笑的那麼開心。曾經李麗嘴中一幕幕的甜蜜在我腦海裡滾滾而出。
愛情?算什麼?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嗎?
爲何,偏偏要讓一方去承受那些痛,那些至死方休的痛?
……
下午的時間裡,我在李麗家的陽臺上挺着大肚子洗衣服。
洗着她那魚腥味的衣服時,流了幾滴眼淚。沒有一滴是爲自己流的。我沒那麼煽情。我只是想到曾經的那個爽朗她變成這個樣子,而流淚。
一個女人,在這個大大的哈爾濱城市裡。獨自養育女兒。她從未央市離開的時候,大聲辱罵着劉洋,大聲的說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年怎麼不得奪回點財產?現在看來,那些財產只不過是買了那輛敞篷箱貨……
在這個小小的房子裡,李麗還愛着那個叫劉洋的男人。
傍晚,李麗帶着自己的女兒娜娜回來了。
捎了很多的菜,我跟她下廚做飯。在狹窄的不行的廚房裡,我們兩個人對換位置都是那麼的困難。可是,李麗臉上的笑容笑的那麼燦爛,燦爛的讓我心裡那麼難受……
晚飯的時候,她又喝了幾瓶啤酒。臉紅紅的倒騰出一間房間,讓娜娜去那個房間睡覺了。
夜色濃密,她輕輕的走到陽臺上,點上了一根菸抽了起來。
那個印象顛覆了我對所有對女人的認知。從她今天晚上喝酒到抽菸,到她桌子上的照片。我覺得我在那刻忽然的變的幼稚了。
將手裡的菸蒂彈出窗外,她從陽臺上回來,輕輕的在我身邊坐下,深深的往沙發的靠背裡一縮,臉上勾勒出一道笑容,苦澀的說:“你知道我多久沒做.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