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7章 後前
“吟來！”
弘一道人樂呵呵道，眼中並無半點不耐煩。
君無邪道，“一種靈苗體性殊。
待秋風，冷透根株。
散化開，百億黃金嫩, 照天地清虛。
九日持來滿座隅。
坐中觀，眼界如如。
類長生，久視無凋謝。”
君無邪吟誦罷，弘一道人低眉品咂，點頭微笑道，“詩文清雋, 未料我玄清亦有靈士才子，看來下次法華大會，貧道有可以當詩酒的護法童子了。”
君無邪面現狂喜，拜倒在地，“若得爲掌教驅馳，無邪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弘一道人既去，赤火真人便宣佈祈天大殿完畢，衆人各自星散。
霎時，衆人皆朝許易看去, 許易紋絲不動, 立在上風口，山風輕蕩，衣袂飄飄，風姿不俗。
閎長老正掩卷沉思，對月懷遠，忽的，一道身影掠上崖來，遠遠拜倒，“啓稟長老，君無邪求見。”
許易的詩，做得極爲簡單，字字句句都很平實，不似君無邪那般華麗。
屠副使怔了怔，“他說有對付許易的法門？”
君無邪含笑望着許易，“許師弟，你就不必謙虛了，還請速速作來，掌教仙尊和諸位長老還等着呢。”
一旦弘一道人相中了許易，代他煉製了衍靈丹，不出意外，君無邪將又要再等上十幾乃至幾十年。
無量山峰坐落在玄清宗西北角，遙對着百里外的莽玉雪山，最是清冷幽靜。
修煉界的天才多了，又有幾個有如他一般的詩才。
但字裡行間的出塵之意，便是最不精通詩賦的弟子也能讀得出來。
畢竟，願意爲誰代煉衍靈丹，是弘一道人說了算，那種隱晦的排名，約束不了弘一道人。
滿座衆內門弟子無不豔羨，只暗自可惜自己沒君無邪那般的捷才，只能坐視他專美。
屠副使纔要說話，閎長老接上一句，“你沒有說謊的機會。”
一衆內門弟子並沒有因爲他的大出風頭，轉而對他熱烈結交，各自返回山門去了。
君無邪很清楚，詩才和修煉資質是兩回事，許易的修煉資質高，並不代表他有詩才。
………………
正是傍晚，一彎新月遙掛雪山之巔，將本就清美的月色掩映得越發清輝如雪。
君無邪緊緊盯着許易，想從他臉上窺得一二慌亂，卻見許易面色從容，掛着微笑，道，“沒想到我入內門未久，君兄已這般瞭解我，區區不才平素就喜歡舞文弄墨，得蒙君兄推薦，掌教仙尊恩准，許某便也作詩一首。”
短短時間內，能以畫入詩，還能在詩文中凝出如此高妙自然的出塵之意，簡直就是天授的詩才。
表面上看，許易大出風頭，和他君某人沒有利害衝突，不值得君無邪這般嫉恨。
今日又取出來讀了半日，對一些曾經以爲已明其中三味的警句，又生出了別樣的見解。
距上一次弘一道人代煉衍靈丹，已經過去十數年了。
他如何能有這個耐性，更不能坐視災難降臨。
赤火真人真壓不住火了，纔要發怒，弘一道人笑道，“許易，你可有詩作？”
來人乃是閎長老麾下的屠副使，秦內使的副手。
許易如此奇峰迭起，插了進來，不僅資質奇高，如今又在弘一道人眼前，露了這麼一手，君無邪心中的慌張和嫉恨，簡直無法形容。
壓抑許久的他，扭曲至極的心理，終於稍稍得以延展。
許易猜得不錯，煉製衍靈丹極難，靈根修士就不用太做指望，整個玄清宗的靈根長老們，俱是得蒙弘一道人的代煉衍靈丹，方纔成就了靈根。
閎長老依舊看向遠方，清冷地道，“來說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不必見了，叫他回吧。”
雖不定什麼時候，弘一道人又會開煉衍靈丹，但內門弟子中其實存在一種隱晦的排序的。
這纔有了他絞盡腦汁對許易的針對，無他，只爲抹黑許易在弘一道人心中的形象。
閎長老閒坐山巔，對月觀書，今番他看的非是修煉典籍，而是俗世中一本頗爲著名的兵家札記。
如今秦內使已亡，他便接了秦內使的擔子，只是閎長老遲遲沒有給他轉正，玄清宗內事殿那邊還缺一道關鍵的手續。
閎長老終於轉過頭來，盯着屠副使道，“他和你說的還真不少？君無邪到底是自己來的，還是你找來的？”
更難得的是，許易的詩作極爲應景，不似君無邪那般強行牽扯。
話音方落，滿場一窒，君無邪震驚得眼泡差點飛出眶來。
君無邪幾乎是衆望所歸，列在序列最前。
忽的，君無邪擡起頭道，“啓稟掌教仙尊，新晉弟子許易，向以精彩絕豔而自負，其人修煉資質極爲高絕，更難得的是，弟子聽人傳說，許師弟亦有絕世詩才。值此大喜之日，掌教仙尊何不令他作上一首，與無邪並美！”
這本書他常讀，常讀常新。
實際上，許易的崛起，侵犯的是君無邪的核心利益。
許易來時孤單，去時依舊孤單。
此刻，他好容易將弘一道人引到了要看許易作詩的路子上來，即將見到許易丟臉，他的心情又怎能不好了。
滿場寂寂許久，弘一道長長嘯一聲，轉身便去，口中反覆吟誦着“退後原來是向前”一句，轉眼下山去了。
“手把靈苗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爲道，退後原來是向前。”
屠副使身子忍不住一抖，連連叩頭，不停告饒，說是不忿姓許的猖狂，特意找來君無邪，讓君無邪作槍頭，替閎長老分憂。
“分憂？是惹禍吧。”
閎長老冷聲道，“說來你也是聰明得過了頭，見我觀札記，便揣測我的心意，招來了君無邪。屠三，我記得你和秦二一直不是不對付麼？”
屠副使身子又顫了一下，伏地道，“長老容稟，小的的確有私心，只想着姓許的殺了秦內使，是掃了長老的面子，掃了我無量山的面子，便想着爲長老分憂，也想討長老喜歡，好將頭上的副字去掉。小的若再有旁的心思，叫小的天打五雷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