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啊，當時的情況，只有這招才能兩全齊美。」
無形的虛空中，漸漸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對着白衣誠懇地說道。
「所以我才佩服你，不惜讓同伴誤解，也要以一肩承擔。」
「我自己可不這麼想，雖然是權宜之計，卻連自己人也欺騙了。果然，這樣總想一個人解決問題是不行的，和大家商量，也許會有更好的方案。」
葉凡塵一邊感嘆，一邊收回法訣，露出寫滿了愧疚的臉。
白衣搖搖頭說：「就算把苦惱說出來又能怎樣，你的方案纔是最妥善的吧。強者支配弱者，這是自然法則。擁有力量卻想推卸責任，這種想法太愚蠢了。」
葉凡塵擺了擺手：「我可不是什麼強者，所以才怕惹上麻煩。」
「你這話也太自謙過分了吧。幻化九龍，可謂火修最強的擬態。將很普通的鏡花水月術發揮出迷惑人心的威力，這可不是一般修者能做到的事。」
自從在花間派得傳三絕招後，葉凡塵一直在揣摩其中最神秘的鏡花水月。
直到最近提升到洗髓上品，葉凡塵才漸漸明悟了法門，這還是初次使用。沒想到真的瞞住了周圍人的眼睛，至始至終只是冷眼旁觀，人們所看到的那些景象，不過是葉凡塵製造的幻。
白衣注視着葉凡塵，非常鄭重地說：「像你這種人物待在小宗派裡太浪費了，要不要來我們元道峰？」
葉凡塵吃了一驚，元道峰素來超然。雖然位居仙門巔峰，從未聽說過挖角別派弟子。反倒是有不少天驕欲入此門而不得。白衣竟然親口邀請自己，他究竟看重自己什麼？
短暫的沉思後，葉凡塵放棄了猜測，決心拒絕對方。
如今的他，又怎麼會捨棄好不容易遇到的夥伴和珍貴的安身之所。
「你不必急着回答。」沒想到白衣彷彿看透了他的想法，語重心長地說。
「反正萬仙會還有一段時間，你完全可以慢慢考慮。而且我有種預感，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的。」
葉凡塵望着白衣消失的背影，一時間感慨萬千。
十五年
前被逐出仙門，人們口中的廢物。十五年後卻得到了元道峰的招攬。
葉凡塵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尋找自己的夥伴。
好不容易再見到雷大鵬熟悉的臉，沒想到對方立即轉過頭去。
在一棵大樹下席地而坐的十傑們，臉上帶着羞憤的神情，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王道虛的臉頰紅腫，似乎剛剛被誰打過一拳。但是他們誰也不看葉凡塵，本來議論的話題，也因爲這個不速之客半途中止了。
葉凡塵明白同伴的感受，雖然是一場幻象，十傑和別人一樣，以爲是真實。
葉凡塵甚至有點後悔，自己用了鏡花水月術。但是想到大家平安無事，就算遭受冷漠的對待，也變成一件可以忍受的事。暫且讓它成爲一個秘密吧，這也是爲欺騙同伴的行爲贖罪。
華碩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就在剛纔，我們做了一個決定。本來不應該告訴你，但果然，老子討厭藏着掖着。」
鄭重其事地注視着葉凡塵，華碩口氣冰冷地說：「你不再是我們的主將。」
葉凡塵毫不意外地點了點頭，隨口問道：「那麼新的主將是誰呢，千月還是無極？」
「是我。」慢慢站起身，盧久行走到葉凡塵身邊，猛地抓住他的衣領。
「不顧門派的利益，對敵人屈膝，瞧瞧你都做了什麼好事？現在大龍宗已成爲全天下的笑柄，你開心了？你滿意了？！真是可笑，以前竟然會對你這種懦夫……」
一把推開葉凡塵，盧久行的臉上餘怒未消。
「一開始我還以爲你是爲了我們，纔不得不委屈自己。從你阻止雷大鵬的時候，我才突然明白了，最初你就是貪生怕死的傢伙。不懂榮耀，失去尊嚴的你，有什麼資格領導我們？！你自己喜歡當狗，不要害我們一起被別人鄙視。既然是狗，乾脆夾着尾巴逃跑吧！」
沒想到說出這種話的竟然是那個儒雅的盧久行。
葉凡塵慢慢低下頭，嘴角勾出一個哀傷的笑容。
「是啊，我都做了什麼好事……」
雖然救了朋友的命，卻讓他們陷入痛苦和矛盾中。果然，自己還遠
遠不夠成熟。
盧久行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葉凡塵的眼睛。
彷彿下定了決心，盧久行冷冷地說：「所以，你不再是隊伍的一員了。」
頭也不回地走向同伴，盧久行只留下一句讓葉凡塵目瞪口呆的話。
「你回大龍宗去吧！」
葉凡塵慌慌張張爬起，拉住了盧久行的袖子。
「你罵我，恨我，這些我都能理解。只有這件事……」
十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理睬葉凡塵，盧久行也乾脆沒有回頭。
一股莫名的恐懼襲擊了葉凡塵。
眼前又出現了被趕下九宮山時，周圍人冷漠的眼神。
「我們不是朋友嗎，爲什麼可以這麼殘酷？！」
不知不覺說出心底的話，葉凡塵的眼睛裡再也沒有一絲冷靜。
他突然大喊道：「若不是我救了大家，現在所有人都已經變成屍體了！你們難道不該感激我嗎？沒錯，在大龍宗的時候也是，若不是我破壞了玄青的炎帝門，宗派早就夷爲平地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靠我才能……沒有我你們根本不行吧！」
一陣風吹過，在死寂的氣氛中，盧久行慢慢轉頭，露出一雙充滿厭惡的眼睛。
「廢物。」
不要說得那麼了不起，你這個廢物。
讀懂了那目光的意思，葉凡塵失去力氣的手臂慢慢下垂了，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十傑的背影慢慢在眼前消失，走在最後的花千月突然回過頭。
脫離了隊伍的女子，慢慢走到葉凡塵身邊，張開了玉臂，將呆住的青年抱在懷裡。
一陣草木的芳香撲鼻而來，葉凡塵慢慢擡起頭，瞳孔漸漸收縮了。
「爲什麼，要用這種充滿憐憫的眼神看着我。」
「再見。」
輕輕說出這兩個字，花千月的身影在葉凡塵的視線中飄然而去。
當夕陽的餘暉照在青年臉上的時候，那空洞的眼神隨着暮色，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葉凡塵終於明白了，花千月的那個擁抱並不是安慰，而是告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