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和我相似的人，是你以前的未婚夫嗎？”
儘管心裡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再問下去，葉凡塵的嘴還是擅自動了。
誰知方明月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語氣堅決地說：“他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男人，但是我恨他。”
沒料到聽到的是這樣的答案，葉凡塵露出一個哀傷的神情，好在黑暗中對方根本看不出。
“爲什麼恨他？”
“......”
“也許他曾對不住你，可你不是也撕毀了和他的婚約嗎？”
“你根本不明白。”
不自覺口氣變重，方明月的聲音在黑暗中劇烈地顫抖着。
“我只希望他認真看我一眼，可就算是那個時候，他的眼中依然全是那個女人，從來就沒有我。”
細細咀嚼着方明月的這段話，葉凡塵沉默了。
“你能想象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被長輩帶到一個陌生男孩面前，他們指着男孩告訴她，那就是你的未婚夫。你能理解對這種事，她心裡是什麼感覺嗎？”
葉凡塵還是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卻漸漸深邃了。
“長輩的約定也好，家族的許諾也好。爲了這種事，我就要犧牲自己的人生來陪葬，不是很可笑嗎？”
“說到底，你和他相遇都是別人促成的，你其實沒道理強迫自己去喜歡他。”葉凡塵終究忍不住開口。
而方明月卻搖了搖頭，盯着他的眼睛說：“並不是你想的那樣。雖然不得不服從家族的安排，我從未想過接受他。可讓我意外的是，他也從來沒在意過那種婚約，當時我情不自禁地想，這個人原來和我有同樣的感受。”
“是這樣嗎......原來還有過這種事。”
“有一陣子，我很不服氣，我不樂意嫁給他，是我的事。我既漂亮，家世又好，他憑什麼不樂意娶我。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漸漸發覺，他只是把我當朋友看待。無論我怎麼去接近他，他的眼睛從不看我，並且時常若有所思。我很想把他的腦子挖出來看看，裡面裝了什麼。但我漸漸習慣了這種關係，出身名門的我，必須時時刻刻自重身份，連一個可以交往的朋友都沒有，只有他和
所有人都不同。”
說到這裡的時候，方明月停頓了一下，低頭輕輕咳嗽起來。
葉凡塵卻呆住了，心中充滿了深深的感嘆。
“我喜歡和他待在一起，他是那種讓人感覺不到壓力的人。但不知何時，我就開始想象我們就這樣彼此相依，一百年，兩百年，一千年......也許家族的安排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壞，他雖然是人們眼中的天驕，卻並不是那麼傲氣。就算得到誇獎，也只會一臉開心地說，我做得還挺棒的吧，你也要加油啊......從來只是用這樣坦率的笑容對待身邊的人。”
恍惚間，葉凡塵彷彿看到了少年時代的自己，而方明月也完全陷入回憶，絲毫沒有想停下來的意思。
“但是他卻變了，變得讓我認不出......以前他不看我，也不看別人，只關注屬於自己內心的世界。從那個女孩出現後，他的目光不再清澈，笑容也不再神秘。只要看到他們在一起，我就說不出的難受......我終於意識到變得又豈止是他呢，我自己不是也變了嗎？”
葉凡塵從未聽過，方明月用如此哀傷的口氣講話，在他眼中的方明月，永遠是趾高氣揚的，就像展開翎羽的孔雀。但此刻的方明月，似乎纔是他當年所認識的少女。
在良久的沉默後，方明月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
“所以我恨他！恨他對我不屑一顧。恨他只想着那個女人。我纔是他的未婚妻吧，我纔是註定要陪他渡過一生的女子。我就是要傷害他，就是要踐踏他僅有的尊嚴，就是要讓他對我恨之入骨。如果不能用愛讓我刻進他的眼睛，哪怕用恨也可以。但我還是失敗了......即便如小丑般胡鬧，他只會釋然一笑。哪怕落魄，只有這點是永遠不會變的。”
方明月的聲音漸漸微弱，陷入沉思中的葉凡塵忽然感到，女子的氣息不知何時變得非常斷續。
“你怎麼了？！”
“騙人......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空氣在減少......你說我們會得救.......騙人......其實我們就要死了。”
也許是練武之人氣息比較綿長的緣故，葉凡塵還未出現缺氧的
症狀。
等他注意到方明月已經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內心中突然涌出深深的懊悔，甚至還有一種恐懼。
“騙子，你能......抱抱我嗎？”方明月有氣無力地說。
不知何時擡起手臂，葉凡塵的表情卻僵硬了。
手在空中懸浮，並沒有伸過去，也並沒有收回來。
隨着方明月氣息漸漸微弱，他的心如千萬針扎般疼痛。
“算了.....我其實並不想要你的擁抱......他應該還活在凡間吧......經歷了那種挫折......有沒有變得心灰意冷......放棄修仙......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他的妻子......像我這樣漂亮......會像我這樣......”
不知不覺流下熱淚，方明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葉凡塵卻咬緊了牙齒，在心中發出一聲怒吼。
“方明月，你還不能死，我不准你死！我還沒有好好懲罰你，這樣心安理得的辭世，太便宜你了！”
然而失去了真元力，面對四外厚厚的巖壁，葉凡塵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憤怒地將拳頭打向巖壁，葉凡塵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這麼的無力。
平日自詡智謀過人，如今卻連一個女子都救不了。
鮮血順着石牆緩緩流淌，葉凡塵的眼睛無神，不知爲何又突然明亮了。
“石室不可能沒有出口，只是我發現不了。即便那扇門再隱蔽，一定是在巖壁中，若我是建造者的話，會把機關隱藏在哪裡？最不起眼的地方，最不起眼的地方......最明顯的地方，就是最不起眼的地方！”
人有種本能，會不自覺追逐光亮。哪怕是漆黑一片的石室，其實也有細微的明暗。
葉凡塵和方明月所待的地方正是石室裡相對最亮的一處。
面前被血水浸透的牆壁觸發了葉凡塵的靈感，隨即，連續揮拳，直到雙手血肉模糊。
葉凡塵將流出的血水塗在牆上，仔細觀察着它們滲入石中的情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的臉上終於露出喜色，對着巖壁中的一處，用力按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