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老財還真是個人物。”走出王家大院的時候，吳先生由衷地感嘆，林小土卻猶如從噩夢中甦醒，全身上下都像冷水裡撈出來的，一時三刻，只能不停擦着額頭，說不出半個字。
吳先生畢竟是個書生，對民間的事不瞭解，俗話說秋後算賬，像王老財那種城府極深的人物，不會當着吳先生和兒子的面對林小土怎樣，但是今後，就很難說，林小土不由自想到，鄰村的皮五因爲當衆罵了王老財兩句，半夜三更，還在被窩裡熟睡，就被一羣人矇頭打暈，丟進村頭的河裡，若不是皮五水性過人，肯定當時就沒命了，還有鄰村的李木匠，家裡的閨女被王老財看上，想要收做一房小妾，李木匠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帶着女兒連夜逃走，結果......“唉。”林小土嘆了口氣，也只好認命，據說王老財和黑風山上的強盜頭子拜過把兄弟，這四鄉八鎮裡，他就是龍王爺，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越想林小土心裡越害怕。
“小兄弟今後有什麼打算？”吳先生不知道林小土的心事，他以爲林小土是有意戲耍王老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既然得罪了王老財，他也沒臉面待在稻花村，打算另謀生路，但今日之事卻讓他說不出的痛快，忍不住撫手而笑。
“茶，上茶，上香茶，坐，請坐，請上坐。”
吳先生的話十分有趣，林小土先是一愣，隨後會意，忍不住破涕爲笑，他畢竟還年輕，臉上再沒了憂愁，踏着輕快的步子，向村裡走去，身後跑來一輛馬車，清脆的蹄聲突然停住，一隻雪白如玉的手挑起簾子，對着吳先生和林小土的背影大喊，聲音十分動聽。
“前面的可是林公子？”
林小土站住，回過頭，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車上少女，只見她一身丫鬟打扮，容貌清秀，眉宇帶笑，在林小土看她的同時，也上下打量着林小土，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
“若你是林公子的話就上車，若你不是林公子的話就走你的路。”丫鬟嘟着嘴，模樣嬌俏可愛，林小土呆了呆，轉頭沿着石子路前進，吳先生嘴角微微揚起，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停住腳步，向另一條路走去，嘴裡還唸叨着豔福不淺之類的詞，很快就消失不見了，馬車卻跟着林小土前進，丫鬟的臉上帶着嗔意。
“你是聾子不成，我說假如是林公子就上車。”
“這裡哪有什麼公子不公子，只有一個土老帽，就是我。”林小土指着自己的鼻子，用玩笑的口氣說，丫鬟笑得花枝亂顫，忍不住伸出玉手，在林小土的肩膀拍了一下，他就感覺鼻子裡灌滿了香氣，兩條腿幾乎一下子就酥了，不由自主想到，這是哪裡來的妖精？
“林公子真愛說笑，難怪我家姑娘對你念念不忘，真不知道你是用什麼辦法騙來了她的一顆芳心，現在茶不思飯不想，只叫我來找你，非要見一面不可。”
見丫鬟說得認真，林小土呆了呆，他一個安分守己的農人
，除了遠遠偷看女人屁股在沒什麼豔遇，哪裡認得什麼姑娘，林小土摸着後腦勺，一臉的不解，想來想去，臉色猛然間一變，難道是當年偷看小芳姐洗澡的事暴露了，這該不會要抓自己去浸豬籠吧，那也應該來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啊，林小土的眼裡全是疑惑。
“好啊，你這個死沒良心的，半日不見就把我家姑娘給忘了。”丫鬟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林小土一陣心驚，這模樣跟戲裡的妖精更像了，該不會是要吃人吧，不料手臂被丫鬟拉住，人上了車，那滑嫩的小手讓林小土忘了反抗，一時間如在夢中。
“你這樣看我，讓我家姑娘知道可要撕了我這張小臉。”丫鬟一邊說，身體卻靠近林小土，對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氣，林小土的臉頓時紅了，連忙低下頭去。
“你家姑娘究竟是誰，你該不會是認錯人吧。”良久，林小土才小聲說，丫鬟卻靠在了他的膝蓋上，將香噴噴的身體送入林小土的懷抱，這意外的一幕，讓林小土整個靈魂爲之一震，一股冰冷的寒意在他腦中升起，林小土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目中透出一絲茫然。
“江玉......”林小土的腦中一陣混亂，盯着丫鬟的俏臉，整個人的氣場爲之一變，屬於葉凡塵的種種記憶潮水般涌來，他終於想起這裡是一個幻境，但眼前的一切非但沒有危險，彷彿故意讓他體驗什麼，林小土擺出沉思之狀，在這個同時，丫鬟的呼吸急促，手撫摸着他的下巴，解開長衫的扣子。
“你爲什麼知道人家的名字，是不是遠遠的看過人家，你好壞啊。”趕車人目不斜視，車廂裡只有林小土和俏丫鬟，雖然不知道爲何發展成這樣，接下來的卻明顯是一個溫柔鄉，林小土不由自主握住了江玉的手。
“請你放尊重些。”林小土冷冷地推開江玉，若他真是林小土本人，這時候早已不知道東南西北了，但此刻他是葉凡塵，又豈會被一個幻境中的女子所迷惑。
江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男子，本來林小土一看到她，立即一副豬哥像，江玉心裡還多少有點不屑，可轉眼間，真的只是轉眼間，這個男人就變了，身上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場，從卑微的小人物變成了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前後差距之大，讓江玉的心一陣亂跳，臉上不由自主透出迷醉。
“我終於知道我家姑娘爲什麼會迷上你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對江玉的提問，林小土毫不理睬，心裡盤算着幻境的意義，而且有過一面之緣的江玉爲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但很快，他的腦袋一陣昏昏沉沉，無論怎麼抵抗都是徒勞的，屬於葉凡塵的意識再次陷入沉睡，林小土懶洋洋地睜開眼睛，見到江玉用明亮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一時間有點茫然失措，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我們要到哪裡去？”林小土忍不住問，從車廂向外看去，周圍的風景不斷倒退，腳下早已不是石子路，變成了平坦的官道，行人嶄新
的鞋子讓林小土一陣羨慕，耳邊也漸漸響起商販叫賣之聲。
“新出爐的大包子，皮薄肉厚，汁多味鮮。”
“糖葫蘆，糖葫蘆。”
“來來來，這位客官，裡邊請，裡邊請。”
林小土正在驚訝，馬車已停了下來，江玉見林小土傻乎乎的模樣，一陣嬌笑，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伴着響起香氣下了車，林小土隨手一摸，果然發現馬車上有一套疊得整齊的衣物，猶豫一下，還是脫了上衣，將那件嶄新的長衫換上，又猶豫了一下，脫了褲子，裡外都換好了，然後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原本的衣物放在隱秘之處，才迷迷糊糊地下了車。
林小土頓時面紅耳赤，迎面而來刺鼻的香味讓他一陣暈眩，十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立即將她包圍，就像賞月般盯着他的臉看，一時間胳膊大腿橫飛，讓林小土的小腹一陣火熱，也不知道怎麼被領走，塞進了一間廂房，整個過程對林小土來說就像做夢一樣，清醒過來的時候，面前只有厚厚的垂簾，和一個隱約能見的女子身影。
“是林公子嗎？”林小土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就像黃鶯出谷從垂簾後傳來，頓時心裡七上八下，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是哪位？”林小土走到一張桌前，盯着桌上擺放的點心，眼睛立即發亮，毫不猶豫地拿起一塊，塞進嘴裡，那味道出奇的好，林小土的腮幫子鼓起，大口地咀嚼着，就連舌頭都差點吞下去，耳畔隱約響起一陣甜絲絲的嬌笑。
“慢點吃，還有很多......你剛剛問我是誰，你難道猜不出來嗎？”女子在垂簾中擡起玉臂，拄着下巴，用懷疑的口氣對林小土說，見眼前的男人毫不理睬，只是不停往嘴裡塞點心，她微微一愣，深深地望着那一幕，半晌沒有發生任何聲音，最後嘴角高高揚起，勾出了動人的甜笑。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時有還無，你又何必管我是誰，我又何必管你是誰，我找你過來，是想和你說說話。”
林小土一愣，覺得這女子似曾相識，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在哪裡遇到過，他也不傻，自然看出此地是煙花場所，這女子的身份就可想而知，林小土多次夢想着去青樓一夜銷魂，這些年來經常掛在嘴邊，可真的來到此處，他內心卻格外緊張，導致肚子變得特別的餓。
“你若喜歡這裡的點心，不如就留在這裡，王家那邊你大可放心，有我的幾分薄面，料他們也不敢如何，今後你只要願意，可以吃在這裡，睡在這裡，如果喜歡哪個姑娘，也儘可以跟我說，只要你開口我就會爲你安排，不知道這樣的條件你是否滿意？”
女子說完這話，以殷切的目光望着林小土，就算隔着一層垂簾，林小土還是能感覺到女子發燙的目光，心裡浮現出說不出的感覺，手忍不住慢慢停住，頭也擡起，嚥下嘴裡的點心，語氣格外的認真。
“點心吃沒了，還有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