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葉凡塵的話,魏徵露出驚奇之色,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對方。
“你們這羣人,冒死來到深宮,就是爲了和趙仙長鬥法?”當時,道教盛興,雖有佛教和基督教傳入中國,畢竟是螢火之光,難與明月爭輝,道門中人無論走到哪裡都備受重視,趙歸真一個山野之人,居然能和當朝名臣魏徵在君王的庭院裡下棋,就可見一斑。
道門有道門的規矩,天子也難以干涉,葉凡塵毫不避諱向趙歸真下戰書,對方爲顏面着想,只有接下。
追究責任一事,倒要推遲到鬥法之後了。
“既然你也是仙家子弟,擅闖禁宮的狂妄之行,可以暫且不論,只是鬥法一事還需從長計議,容我秉明聖上,佈置場地,準備好蠟臺香案,種種法器,聚集全城百姓,共襄盛舉,再比不遲。”
自古以來,仙人很少出現在凡間,相傳隱居在深山老林中,如神龍藏於雲霧,難見一鱗半爪。
雖有不少鄉野道士打着仙人的旗號行走於民間,多是欺世盜名,招搖撞騙之徒,從晉代起,尋仙訪道之人此起彼伏,或登高山,或探森林,或買舟出海,然而遍尋神州大地,仙人的蹤跡還是飄渺如清風。
不過凡人慕仙之心,始終未絕,帝王更渴望仙道,以求長生不老,萬壽無疆。
哪怕是魏徵這樣的賢臣,對仙人都有一絲敬畏之意,當初趙歸真在長安城招搖過市,引起了魏徵的注意,本以爲又是一個愚弄百姓的江湖術士,便將他收押在監牢內,豈料這個趙歸真聽聞長安城數月未雨,主動請纓,要替百姓祈雨,魏徵原本不信他這一套,只是眼見田裡的禾苗都枯萎,百姓痛不欲生,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態,爲他準備了道場,沒想到這趙歸真確實有幾分本領,銅錢劍舞動了一番後,果然風聲大作,驟雨連降了三天三夜。
魏徵便親自向趙歸真賠禮道歉,引見給當今天子,後來更與趙歸真稱兄道弟,成爲好友,故而對他極有信心。
“不過我醜話說
在前頭,這位趙仙長是得道高人,能呼風喚雨,若你有真本事還好,若沒有真本事,休怪王法無情。”
有了趙歸真這個例子,魏徵也不敢對葉凡塵太過無禮,可心裡難免存有幾分輕視之意,畢竟葉凡塵年紀不過三十歲上下,就算有幾分修爲,又能強到哪裡?
“噢,這位趙仙長能呼風喚雨。”葉凡塵的臉上浮現出驚奇之色,雙目注視着趙歸真。
趙歸真傲然一笑,頗有幾分得意之態,捋着花白的鬍鬚,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居高臨下地對葉凡塵教訓道。
“年輕人,你或者有幾分修爲,但要記住一句話。”
“什麼話?”葉凡塵垂手而立,彷彿在用心聆聽,態度恭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趙歸真淡淡開口,晃動着手中的拂塵,嘴角勾出一個輕蔑的微笑。
“道長一席話,如醍醐灌頂,真叫我茅塞頓開,只是還有一事不明,請道長爲我解答。”葉凡塵嘴角含笑,緩緩開口。
“何事不明,但說無妨。”趙歸真心裡盤算着葉凡塵的身份,因其與摩尼教衆人一同前來,便將葉凡塵誤解成摩尼教徒,暗想此教雖然有些微末的手段,其實不值一提,哪怕是一大羣官兵仗着人多勢衆,也能將他們收拾掉,故而此教傳入中原以來,只敢暗中行事,恫嚇一些膽小的官員,始終難成氣候。
一番思慮後,趙歸真又捋着鬍鬚,補充道。
“貧道雖然不是真正的仙人,至今爲止,也修行了數十年,看遍紅塵之事,不敢說知曉天下事,想必你的問題,還是能答得上的。”
葉凡塵微笑着點了點頭,神色中似有欽佩之意,趙歸真見狀,對這個毛頭小子看得順眼了不少,心中暗想,自從仙人們拋棄凡間,進入一個叫仙門的世界中起,香火斷絕之下,凡間能修煉出一縷真元的人已越來越少,這小子既然敢提出和我鬥法,必定是有那麼一點修爲,看他模樣十分聰穎,不如藉此機會,收爲弟子,也是一樁美
事,於是神態越發地和藹。
“年輕人,不要害怕,你有什麼問題儘管說,貧道一定會爲你答疑解惑。”
葉凡塵遙望着頭頂的天空,雖是初冬時節,卻難得今日晴空萬里,微風中始終還是透出一絲寒意。
“你要我問,我就姑且一問,不過是祈雨而已,何必要什麼蠟臺香案,又哪裡需要準備法器,如此勞師動衆,以爲是在唱戲嗎?”
在場之人皆是一愣,怎麼也料不到,葉凡塵居然用感嘆的口氣說出這麼一番話。
趙歸真的一張老臉,氣得鐵青,花白的鬍鬚哆嗦不止。
“你這狂妄的小......”他的話還未說完,只見葉凡塵忽然擡起手臂,指着高空,嘴角掛着淡淡的微笑。
“雲來。”伴隨着他的聲音,滾滾烏雲聚集在人們頭頂上,片刻前還陽光燦爛的大地,頓時黑了下來,整個長安城都被雲團籠罩,景象頗爲壯觀,趙歸真的最後一個字卡在嗓子眼裡,竟瞪大了眼睛,呆在當場。
“風來。”葉凡塵緩緩開口,狂風呼呼而起,黃而未落的樹葉被搖得沙沙作響,一時間飛沙走石,天地無光。
“電來。”此言一出,轟隆隆一陣雷聲,震動長安城,銀白色的電弧劃過高空。
“雨來。”初冬時節,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泥土上的薄冰,都被雨水融化,噼噼啪啪,雨點如豆,打在地面上,站在涼亭外的人衣服瞬間被打溼,寒意透骨而入,奇異的是,那些雨水落在葉凡塵附近,就像長了眼睛,躲避着他,如同在葉凡塵周身有一道無形牆壁,將雨水紛紛阻擋,趙歸真卻淋得如同落水狗一般,整個人呆然在當場,眼中露出深深的駭然。
葉凡塵含笑而立,注視着趙歸真,緩緩開口。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確實不假,只是,以你區區一名淨魄下品,居然敢對我放此狂言,未免有些自以爲是了,今日我特來尋你,只爲了結一樁公案,趙歸真,你還不束手就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