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頭兒說了這一通,我爸媽忽然就明白了,姜老頭兒爲什麼會在這一帶跟一個流浪漢似的到處流浪,弄了半天是爲了收個徒弟啊?而且這個徒弟,我爸媽也隱約感覺到了和自己的兒子有關。
“我知道了我的徒弟將會出現在這一帶,具體在哪裡,我卻也不知道,就在這一片兒的村子裡等待着和我弟子的撞緣。這幾年,外面世道也亂,雖然我自不怕,但在這片兒村子裡,卻感覺到世外桃源的感覺,也就樂得留在這裡了。我和你們兒子遇見是註定的緣分,從看見他起,我就知道,他會是我未來的弟子,所以說,對你們兒子好,是我的本分。”說完了這一切,姜老頭兒重新坐下了,看他的臉色,竟然也出現了少有的忐忑,看得出來,他對這弟子,對這傳承,是非常在意的。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慧覺老和尚也開口了:“你兒子是道童子,註定是和道家有緣分,這對他自身也是有好處的,所謂應命,就應該順命勢而爲。若是一個佛童子,我也少不得會出手收徒的。”
原來不是要送去修道,而是姜老頭兒要收徒啊,這也解釋了姜老頭兒爲什麼會對自己的兒子那麼好。
我爸鬆了口氣兒,如果是兒子性命攸關的事兒,必須送兒子去學什麼道,他最終還是會答應的,可是在那年代,且不說一些道觀是不是自身難保,就衝自家這舉動,一定就是一個典型,絕對是連累全家的事兒。
給姜老頭兒當徒弟的話,再聯想到姜老頭兒的一身本事.....我爸有一些鬆動了,可是一想到幼小的我,我爸覺得捨不得,再往深一想,想到分離,我爸的心就疼了起來。
還不待我爸開口,我媽就已經是眼淚包在眼眶裡了,她可憐兮兮的望着姜老頭兒,說了一句:“姜師傅,我...我捨不得啊。”
還不待姜老頭兒開口,我爸也跟着說到:“姜師傅,不怕你笑話,不止他媽捨不得,我也捨不得啊!我知道你爲孩子好,也知道你有一身真本事兒,可..可我...”
姜老頭兒第二次長嘆了一聲,說到:“如果事情變成強爲,反倒沒意思了,那倒是違背了我的本心,再說三小子現在年紀尚小,也沒個決定權。我已幫他驅除纏身邪物,想必這幾年的歲月是無礙的。這個弟子我不強收,一切隨緣吧。”
說完此番話後,姜老頭兒起身告辭,慧覺老和尚唸了一句佛號,也跟着起身告辭,就在兩人準備離去的時候,我媽想起了什麼,連忙取下我脖子上的虎爪,遞給了姜老頭兒。
“姜師傅,我沒別的意思,你沒收成徒弟,我們又咋好意思接受如此貴重的東西?你幫我們那麼多,我們都沒.....”我媽有些語無倫次的說到,她也的確沒有多餘的意思,就是單純覺得姜老頭幫了大忙,自家又拒絕了姜老頭,咋還好意思收別人這麼貴重的東西呢?
“你也看出這東西貴重?”姜老頭兒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我媽,一個村婦能有此見識?
“是啊,我認得出來,這一圈抱着的東西是黃金。”我媽神色真誠。
姜老頭哭笑不得的說到:“給孩子帶上吧,他先天靈覺就重,特別容易撞見邪物,保不定就會起衝撞,有此虎爪護身,也可保他平安。”
“姜師傅,這......”我媽是真的感動了,一涉及到自己兒子,她倒捨不得還了,絕不是因爲貪財,就是那句保我平安,打動了她。
“走了。”姜老頭兒倒也瀟灑,把他的破襖子扯緊了一些,轉身就走了。
倒是慧覺老和尚,很真誠的對我媽說了一句:“你若是想通了,可以到山上來找我們,我這幾日會陪他在山上住些時候,別的本事我也沒有,不過天眼通,天耳通還修習的頗有心德。”
說完,慧覺老和尚也緊跟在姜老頭兒的屁股後頭走了,弄得我媽握着那虎牙有些發愣,你說這慧覺老和尚和姜老頭兒的關係是好還是不好呢?簡直想不清楚。
時間一晃過得飛快,從那件事情以後,一轉眼就過了幾個月。
雖說是一個不甚安穩的年代,可天大的事情也擋不住人們對春節的熱情,這冬天就要過去了,春節臨近了,這偏遠的小村子人人都忙活起來,爲了過春節而準備着,到處洋溢着一年到頭難得的喜氣兒。
我家也不例外,紅對聯兒,紅燈籠,糖塊,瓜子花生兒....我媽是忙得腳不沾地兒,我爸呢?雖然今年我家沒有餵豬,但是哪家殺豬也是少不得要去幫忙的,去一次也會帶回一些豬肉,豬下水什麼的。
我的兩個姐姐穿上了嶄新的紅布襖子,那是我媽存了小半年的布票給我兩個姐姐做的,至於我也帶上了虎頭帽子,穿起了虎頭鞋子,一家人是喜氣洋洋。
可臨近春節,天氣兒也越發的冷起來,這一天晚上,我媽收了手裡的針線活兒,從櫃子裡拿出一件襖子跟我爸說到:“你明天上山去一趟吧。”
“咋了?”我爸喝了一口甘蔗酒,有些不解,這大冷天的,又是要過春節的,沒事兒上山去做啥?
“好些日子沒看見姜師傅了,你不覺得嗎?”我媽始終念着姜老頭兒的好。
“是啊,我還琢磨着這大年夜讓他下山和我們吃個團年飯呢,沒想到你比我還着急。”其實我爸也沒忘了姜老頭兒的好,只是他和我媽顯然沒想到一塊去。
“請他吃個年夜飯是肯定的,大過年的,咋好讓人孤零零的在山上呆着?我要你上山去,是給姜師傅把這件襖子送去,我找了些舊棉花,又弄了些新棉花加着,用你的舊衣服改的,你看這天氣冷的哦。”女人的心到底要細些。
“呵,你還真有心,我前些日子看見,還以爲你給我做的呢。也不知道那慧覺老和尚還在不?不然我上山可是找不到姜師傅的。”我爸有些擔心。
“姜師傅一身本事,他一定會見你的,放心就是了。”我媽對姜老頭兒的一身本事可是有着強大的信心。
“那行吧。”
我爸媽對這件事兒的商量就到此爲止了,本想着第二天上山去找姜老頭兒的,卻不想,一大早的,姜老頭兒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是姜師傅?”此時臨近春節,天亮的尚晚,看着門口模模糊糊的人影兒,開門的我爸還有些不確定。
“嗯,進屋說。”姜老頭兒簡單的回到。
我爸一聽之下,連忙把姜老頭兒迎了堂屋裡,一邊喊着:“姜師傅來了,”叫我媽起來燒爐子,一邊拉亮了堂屋裡唯一一盞燈。
隨着黃亮的燈光照亮屋子,我爸看清楚了姜老頭兒,他就一下子愣住了。
在我爸的印象裡,姜老頭兒就乾淨過一回,那還是給我做法事那回,當他和那老和尚再回來時,又是一副鬍子拉渣的邋遢相了,卻不想今天的姜老頭兒不僅趕緊,還是如此的不一樣。
此時的姜老頭兒是個啥形象呢?頭髮是理過的,已經不是以前那倒長不短的樣子,而且全部整整齊齊的梳攏在後方,是當時幹部流行的大背頭,雖然髮色有些花白,可卻自有一股威嚴的感覺在裡頭。
臉是乾乾淨淨的,鬍子早颳了,而且臉上就不見啥皺紋,只是憑那滄桑的感覺,知道他不在是個年輕人了。
衣服姜老頭兒裡頭穿的是一身嶄新的灰色中山裝,還是毛料的,那釦子扣得整整齊齊,看起來筆挺而有氣勢。
至於外頭,姜老頭罩了一件黑色的大衣,一看是呢子料的,更了不得。
這一身分明就是城裡那些人,而且是大幹部才穿得的,沒想到姜老頭兒還有這一身衣服,一輩子就沒穿過啥好衣服的我爸簡直羨慕的不得了。
唯一不搭的就是姜老頭兒提了一個蛇皮口袋,簡直破壞了這一身的氣勢,再咋這一身也該配個公文包嘛,就是上次慧覺老和尚提的那種。
另外就是姜老頭兒那年輕的感覺又回來了,哪兒還像個老頭兒?在做法事那回,我爸就覺得姜老頭兒看起來像箇中年人,這次的感覺就更明顯了。
一時我爸有些恍惚,他覺得有些弄不清楚姜老頭兒的真實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