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木梳,雙手抱胸站在瞭如雪的身後,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夕陽,任由她的髮絲被微風吹動,輕輕撫過我的臉,我說到:“沒想象出來?那你把我想象成什麼樣子了。”
“嗯,我覺得既然是哥哥,就應該是承心那個樣子吧,斯文,秀氣,溫和的樣子。沒想到一見到你,卻是一副愣頭小青年的樣子,又衝動,又傻,有時呢,又不傻。有點兒流氓,有點兒光棍,還有點兒賭棍兒。”說到這裡,如雪忽然說着說着就笑出了聲。
我也跟着傻笑,又覺得不對,於是問到:“我怎麼賭棍了?”我不記得我有愛賭的毛病。
“是賭棍啊,走到貌似絕路的地方了,你總不會選擇穩妥的方式,而是要去選擇一個危險的方式去賭,賭一個更好的局面。”如雪說到。
我知道她說的是我帶着她和慧根兒冒險跑出黑巖苗寨的事情,也知道她在說我一定要把慧根兒帶在身邊的事情,她不說我不覺得,一說我還真覺得我是賭棍兒。
想到這裡,我也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問到:“然後呢,然後你很失望吧?還是覺得喜歡承心哥那種吧?”
如雪沉默了,過了許久她才說到:“喜歡的不是承心那種,喜歡是能由自己控制的麼?如果可以,我很想,很想自己不喜歡。”
“喜歡恐怕是不能由自己控制的。所以,我來這裡了。”望着窗外的夕陽把漫天的雲都染成了紅色,太陽終究快要落下,我嘆息了一聲說到。
“來這裡就有結果嗎?”如雪終於轉過身來望着我,她的臉明顯的瘦了,而那雙大眼睛裡第一次有了那種迷茫的神情,她是真的在問我有結果嗎?而不是自己已經肯定,只是在反問我。
我看得心隱隱作疼,也望着她說到:“自從師父告訴了我要選擇的問題以後,這也是我前些日子一直在迷茫的問題,可是後來我想通了,你要聽嗎?”
她點頭,真的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我沒有看如雪的眼睛,而是看着窗外低聲的說到:“其實結果是什麼?每一個人從出生開始,結果就已經註定是死亡,你不能說一個人的一生是追求死亡對嗎?重要的在於過程,在於我們有沒有在肉體活着的時候,讓靈魂得到昇華。愛情也是一樣,一眼萬年,一瞬既永恆,只要是相愛的,在一起的時間長短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我們不經過生離,也總會死別。難道在一起的時間長就是結果了嗎?”
如雪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我,聰慧如她,眼中已經有了一絲明悟。
“只要我心裡有你,在一起一天也是一輩子,因爲誰也不能從我的生命裡,把愛你的記憶抹去。誰,也不能!所以,如雪,我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我們在一起好嗎?不去想時間長短,不去想所謂的壓力顧忌。我們可以自私也自由的相愛一段日子,然後尊重彼此的選擇,彼此掛念,可也再也沒有遺憾的各自生活,好嗎?”我認真的對如雪說到。
如雪沒有回答我什麼,她說到:“我是蠱女,你是道士。如果你要娶我,就必須放棄你的傳承,轉入巫道,因爲自己寨子的人如果要娶蠱女,就算不是大巫,也必須是巫士,爲的是後代更有靈氣,繼承巫蠱之道,守護這個寨子。你們這一脈,是不肯放棄自己傳承的,我從遇見你的第一天起,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是不肯的。就和你的師父一般。”
“其實你錯了,不是我不肯放棄我的傳承,而是我不肯放棄我的師父,放棄師父的救命之恩,放棄和他十幾年相依爲命的感情,放棄他十幾年淳淳教導的苦心。所以,我不肯放棄的是一個人,而我師父也是如此,他不肯放棄的,也只是他的師父,那個救他出來,幫他報仇,育他成才的師父。”我很認真的對如雪說到。
“你不肯放棄一個人,而我也不肯放棄這個從小養育我長大的寨子。我和如月的父母去世的太早,這個寨子給了我們太多的溫暖。我身爲蠱女,如果執意嫁給外人,是會被逐出寨子的。你知道,我們苗人重血統,都是蚩尤的子孫,尤其是巫士,蠱女更是蚩尤的寵兒,我們不能讓血脈外流的。就算終生不嫁,終生不娶,也不能....我,是不肯被逐出寨子的,這裡就是我的生命。”如雪低着頭,輕聲的說到。
這樣的對話,我們兩個人都懂,剛纔我已經告訴了她我的選擇,此刻,她也在告訴我她的選擇。
這就是我們必須要做出的選擇,我要和她在一起,除非放棄自己的傳承,放棄自己的這一脈的身份。而她要和我在一起,放棄的東西也一樣,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寨子。
我們都是同樣的人,不易與人接近,可內心感情如火,所以,我們放棄不了,所以,我們又會彼此相愛。
“所以,是我們都選擇了嗎?”我望着如雪問到。
“嗯。”如雪低聲答到。
至於她愛不愛我,已經在談話中給予了我答案,她在如月對她的敘述中早已一次又一次勾勒我,充滿了好奇,在黑巖苗寨那個地獄般的地方,我們也早就互相吸引。
她是愛我的,很純粹,很直接的愛,她不說,她只是用生命和視若生命的本命蠱證明了而已。
“那沒有了本命蠱也算蠱女?”我沒有不甘心,這樣的選擇我早已經預料到了,這純粹只是我擔心她。
“算啊,本命蠱以我的體質,可以再養的。”如雪這樣回答到。
我點點頭,然後對如雪說到:“半年,那就半年吧。在冬天的時候,我就要去黑巖苗寨再次拼命了,在這之前,我想和你在一起。那麼,不管以後我去黑巖苗寨,是活着,還是死了,我都沒有遺憾了。”
說完,我認真的望着如雪說到:“這,就是我們的結果,你接受嗎?”
第一次,如雪主動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輕輕貼在了她的臉上,說到:“半年,這樣不苦嗎?要是以後用一輩子來懷念呢?”
“誰的生命中沒有懷念?誰又沒有遺憾?人,要懂得欣賞懷念和遺憾。我只知道,愛過你,我就不會後悔。我永遠也忘不了,你揹着我出去的樣子。”
“就像我也忘不了,有個傻小子把我拉到身後,然後莫名其妙的和補周打了一架。”說到這裡,如雪笑了,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兒,好看的緊,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笑得如此開朗。
此時,我再也忍不住,輕輕拉過她,一把把她抱進了懷裡,我不敢太用勁,整個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我知道就算以後要用一輩子的苦澀來償還此刻的甜蜜,我也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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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在月堰苗寨住了下來,我也開始了和如雪戀愛的日子,我原本有些怕見到如月,誰知如月已經不在寨子裡,而是去了北京,她說要讓沁淮帶着她暢遊大北京。
我很想給沁淮打個電話,讓他好好照顧如月,可又覺得是廢話,沁淮能不好好照顧如月嗎?而且在這種時候,我最好別去打擾如月,以如月開朗火辣,古靈精怪的性子,回來後,說不定就變回了我的那個如月妹妹。
我不太關心師父他們在忙些什麼,在戀人眼中,就算天塌下來了,眼中也只有彼此。
我和如雪膩着,每一天一起牽手散步,一起看書,我會給她講很多道家的趣事和小知識,她也會給我講一些蠱術的事兒,就比如我終於知道她們藏蠱在哪裡。
原來在她們的腰帶,圍裙,或者袖口裡,那裡被做的像一個子彈袋那樣,然後插着一支一支的竹筒。
至於怎麼拿出來的,這就是手法的問題了,終究是一個快字,就如什麼賭神,你永遠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換的牌。
這樣的日子很好,戀人都是開心的,不是嗎?